许念至今想起来还觉得感动,凭他们这样不搭边的关系,能做到这种地步,已经比至亲还亲了。
许念关掉台灯,习惯性的看了眼手机,就看到突然弹出了一条好友申请,对方的备注只写了“姚映夏”三个字。
她转头看了眼女儿,又点开那个人的头像看了一眼,虽然十分模糊,光线也有些昏暗,可头像里闭着眼睛、脸颊绯红的女生,无疑就是夏夏。
许念立即通过了好友申请,随即发消息问:“你是谁?”
对方迟迟没有回答,许念却彻底睡不着了,怕翻来覆去惊扰女儿,干脆起床去了客厅。
一小时后,对方发了张照片过来,高大的男人身边站着一个身材单薄的女孩,两个人似乎是在一家酒店的大堂里。
许念很快通过奢华的内部装潢,认出了那是学校附近一家五星级酒店,曾经有一次骑手送错单子,住在这里的顾客打电话来投诉,恰巧许念没事,亲自将奶茶送了过去。
照片上的两个人虽然都只有背影,许念却一眼就认出了其中那个女生是夏夏,她对女儿会出现在这种地方感到不可思议,又将目光投到了女儿身边的男人身上。
夏夏已经有一米六五,却只能够到对方的肩膀,这样高大挺拔的身材,足以令人过目不忘,再配上那头蓬松清爽的碎发,许念几乎可以肯定那个男人就是沈星川。
夏夏怎么会跟他去酒店?
许念当即就有些慌神,发消息问:“你到底是谁?”
这次对方没有令她等待太久,五分钟后就回复了消息:“念念,你最近过得还好吗?”
这样子的称呼,这样子的语气,似乎也只能是那个人。
许念手指颤抖着想要将他拉黑,就像拉黑他之前的账号一样,可是她太过紧张,怎么都找不到拉黑按钮。
摸索间手机上又弹出了一条消息,是一段四十三秒的视频。
许念骤然变了
脸色,死死盯着视频封面上赤身裸/体的女孩。
而后点了播放键。
只看了几秒,她的眼珠就剧烈震颤得无法聚焦,再难看清屏幕。
许念已经完全无法思考,只记得女儿痛苦万分、极力隐忍、无边绝望的一张脸。
她想起很久之前,自己在宴会上听到的那个传闻,说沈星川包养了A中的一个女学生。
原来并非空穴来风。
这个视频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拍的,可哪怕时至今日,夏夏都还不满二十岁。
许念眼泪汹涌,头痛欲裂。
手机再次震动起来,她看到那个人又发来了三条消息。
“念念,好不好看?”
“靠女儿出卖身体获得的自由,你也能心安理得的接受吗?”
“我这里还有三个多小时的视频,可以慢慢发给你。”
沈长河太懂得怎么剜她的心。
许念此时感受到的痛苦,远比被姚启航家暴,被沈长河折磨,还要多得多。
□□上的痛苦当时再如何剧烈,过后也可以烟消云散,可如今她的心都要碎了,再也无法愈合,日后只要想起今天看到的一切,都会钻心的痛。
许念终于明白,沈星川为什么会不计代价、不求回报的帮助自己。而过年期间,夏夏又为何一直郁郁寡欢。
沈长河说到做到,一个小时后,那段长达三个多小时的视频已经传到了她的手机上。
许念没敢点开,一直哭到了早上。
凌晨六点,外面天还是黑的,许念失魂落魄的出了门,往照片上那家酒店走去。
她想起前几天还刷到过科普类的短视频,说现在的AI换脸技术已经非常成熟,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这是她最后的希望。
许念找到了酒店前台,努力维持镇定:“你好,我有东西丢在了这里,想要看一下监控。”
工作人员见多识广,瞬间知道她在撒谎。哪怕许念来之前洗了把脸,可她两只眼睛都通红发肿,任谁都能猜到她此前哭了很久。
这种女人酒店前台一年不知要接待多少回,都是发现丈夫出轨之后想要来调查取证的。
如果随便一个人跑来都能查看监控,他们酒店也就不用再开下去了,保护好客人的隐私是他们的职责所在。
工作人员面色为难,语气坚决:“抱歉,我们酒店有严格的管理制度,无法为您调取监控,如果您确定是在我们酒店里丢了东西,可以先打电话报警,我们一定会配合调查。”
许念一言不发转身就走,站在酒店门口环顾四周,随即过了马路,继续抬头观察,最终进了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门口的摄像头看起来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那种,应该可以拍到酒店门口。许念没再废话,直接转账五百,取得了监控权限。
想到周六早上夏夏到奶茶店的时间比平时都要晚,脸色也透着股虚弱,以及昨晚她在夏夏脖子上发现的吻痕,许念直接从周五晚上的监控开始看。
开了倍速,许念眼也不眨的盯着电脑屏幕,不多时就按下了暂停键,时间定格在晚上十点二十六分,哪怕画面模糊,许念也认出了夏夏穿着的那套衣服,以及她身边的高大男人。
许念终于崩溃。
店员看她大颗大颗的掉着眼泪,也觉得于心不忍,干脆就将她刚刚付的钱原路转回,安慰她说:“姐,你以后还会遇到更好的男人,没必要吊死在一棵树上。”
可这番安慰没有任何用处,许念太想嚎啕大哭。她孤魂野鬼般走在路上,从天黑走到了天亮,这个冬天太冷了,当太阳高高悬挂在天际,也令人感受不到丝毫温暖。
许念的手机一直在震,悠扬的铃声响了又停,停了又响,折磨着她的神经。
在彻底崩溃之前,许念坐到了路边的长椅上,终于接起了电话,对面传来的却是女儿的声音:“妈妈,你在哪?”
每逢周末,许念都会在家做好早饭,等姚映夏起床吃完,两个人再一起去奶茶店。
可这一天从早上开始,姚映夏就没有看到妈妈的身影,给上早班的学长打去电话,发现妈妈也没去奶茶店。
姚映夏很有些着急:“妈妈?你怎么不说话?”
许念深深吸了口气:“夏夏,妈妈觉得对不起你。”
当年姚启航的事情她没有发现,现在沈星川的事情她也一无所知,她这种人,怎么也配成为妈妈。
姚映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许念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对劲儿,而妈妈一向有些多愁善感,她出声安慰:“妈妈,你从来没有对不起我,我很庆幸成为妈妈的孩子。”
许念却突然挂断了电话,再迟一点,她一定会痛哭出声。平复了很久情绪,她给沈长河拨去了电话。
对方却不肯接。
她一遍一遍的打。
大概打了有上百个电话,一道熟悉的铃声从她身后响起。
许念瞬间浑身僵硬,头皮发麻。
一只手落在了她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念念好耐性。”
第55章
沈长河坐在了许念身边的长椅上,沉默的看着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
这一年的时间里,他待在康养中心“颐养天年”,有了足够多的时间挥霍,进而想明白了许多事。
比如,他并不需要一个不知好歹、过河拆桥的继承人。哪怕对方是他一手带大,悉心培养出来的孩子。
可沈星川让他伤透了心。
他不顾多年亦父亦兄的情谊,为了一个女人对自己下手。更加令人难受的是,刚开始沈长河只将这一切当做小打小闹,以为自己不会受制太久。
毕竟他在A市经营多年,势力庞大,耳目众多。
没想到沈星川的翅膀会硬到这种程度,他手底下的人几乎全部倒戈,投入弟弟麾下。
可到底还有几个忠心的旧部,沈长河依托他们离开了康养中心。如今他能安然无恙的坐在这里重见天日,也必定不会让小川好过。
弟弟几乎没有任何弱点,只除了那个姚映夏。而姚映夏的弱点,也就只有她的妈妈。
一年时间不见,他远比自己想象当中还要思念许念,岁月似乎格外偏爱她,哪怕这样近的距离望去,许念脸上都没有一丝皱纹,反而会被她惊人的美貌吸走全部的注意力。
就连哭起来都楚楚可怜。
这也是沈长河总想让她哭泣的原因。
他吸了口气,看向了面前缓缓经过的一辆婴儿车,里面躺着一个看起来还很小的孩子,肤白大眼,圆头圆脑,十分可爱。
从前他并不喜欢小孩,甚至不会多看他们一眼。兴许真的是到了年纪。
沈长河有些出神的想,他跟许念应该可以生出一个更优秀、更漂亮的孩子。
哪怕不够优秀,也还有沈清源打底。
总之他不再需要那个冥顽不灵、不知感恩的弟弟。
沈长河握住她不停颤抖的手,开始了今天的谈话:“我想你应该非常清楚,夏夏不喜欢小川。”
许念的头深深垂了下去,耳边浓密的发丝遮住了她大半张脸。
“可是为了你,她倒也豁得出去。”
余光中有晶莹的泪珠落到了地上,像是极端天气前不堪重负率先落下来的几滴雨。
此时此刻,除了哭泣,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沈长河点了支烟,从前他的烟瘾并没有这么重,心脏手术之后,医生也不建议他再抽烟。可在过去一年的时间里,他失去自由,失去对一切事
务的掌控,失去许念,着实烦心。
抽完一整支烟,也给足了她思考的时间,沈长河才再次开口:“如果你希望夏夏能够彻底摆脱小川的掌控,应该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许念很清楚,她只需要像从前一样,顺着他的心,提供情绪价值,供他定时发泄,像个没有自主意识的花瓶。
沈长河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望着她问:“考虑清楚了吗?”
许念没怎么犹豫,站起来握住了他伸过来的手。
沈长河的车子就在附近,他亲自开车去往机场。
坐在副驾上的许念十分安静,闭着眼睛似乎已经进入梦乡。可她的坐姿太过端正,于是沈长河知道她并没有睡着,兴许只是不想面对自己。
他从来都太把自己当回事。
此时此刻,许念正在回忆从前。第一次见到沈星川的时候,是她陪沈长河去英国度假,顺便见了一眼这个传说中的弟弟。
沈星川跳过两级,高中毕业之后就出国念书,年仅二十岁已经大学毕业,又花了一年读完了研究生,此时正在一家大型金融公司实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