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心翼翼接过,喝了一口,眼睛一亮,又喝了一口,才开口说话:“这是我喝过最好喝的奶茶。”
姚映夏有些哭笑不得:“这是你第一次喝奶茶?”
毕竟从前的沈清源,从来不会喝这种东西,他只喜欢亲手现泡。
沈清源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发:“从前的事我也记不清了,不过我没有说谎,这个真的好喝,我好多同学都在推荐。”
许念终于缓和了神色:“替我谢谢你的同学,店里都是用的最好的原料。”她顿了顿,还是有些在意,于是问道,“清源,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他打开手机,翻出了一张照片,拿给许念看:“同学群里有人发了这张照片。”
许念将手机拿给女儿看了一眼:“哎呀,这张拍的真好。”
那是姚映夏正在低头做奶茶的抓拍,极普通的纯色T恤,搭配着更加普通的围裙帽子,可阳光洒在她的脸上,令她看起来犹如悲悯世人的神祇,带着惊心动魄的美丽。
好多同学都在夸姐姐好看,他觉得骄傲,又有些担心,心里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不舒服,趁没课的间隙就找到了这里。
他再次询问:“舅妈,我可以来这里兼职吗?”
许念不得不提醒他:“我跟你舅舅已经分手了,以后叫我阿姨就好。”她顿了顿,又问,“你舅舅身体好些了吗?”
沈清源摇了摇头:“术后的愈合不是很好,大舅一直在反复出血,我开学前,他还没有脱离危险。”
得知沈长河的近况十分糟糕,母女两个纷纷松了口气。
姚映夏说:“把你的课表发我一份。明天可以开始兼职吗?”
沈清源点了点头:“现在就可以,我到晚上都没课。”
姚映夏拿了围裙和帽子给他:“来吧,我教你煮西米。”
就这样奶茶店从夏天开到了冬天,生活忙碌而又平静幸福。
唯一令沈清源感到不快的是,每天都有太多男生借着买奶茶的由头来跟姐姐套近乎,强行往店里点外卖或者送东西,幸好姐姐从来不为所动,否则他胸闷的症状还要加重。
期末考试过后,寒假来临,沈清源并不着急回到A市,依然留在店里帮忙,直到快过年的时候,才在许念和姚映夏的催促下买了回程的机票。
临别时他还依依不舍,小心试探:“姐姐,我真的不能留在这里陪你们过年吗?”
许念劝道:“你也该回去看望一下你的妈妈。”
沈清源对“妈妈”这个词特别反感,垂眸闷声道:“她太吓人了。”
开学前他曾去看望过沈素溪几回,那个女人每次看到他都扑过来泪流满面,抱着他又喊又叫,张牙舞爪,实在令人头痛。
“可她毕竟是你的妈妈。”
“我知道的。”沈清源又看向姚映夏,“姐姐,我不在的时候,如果又有‘苍蝇’来缠着你可怎么办。”
姚映夏很有些哭笑不得:“现在是法治社会,他们不敢怎么样的。”说完她指了指路边:“清源,你叫的车已经等了很久,再不走就要误机了。”
终于他不情不愿的拖着行李箱离开,许念笑道:“清源哪怕失忆了,依然很在意你,夏夏,如果你心里还有他……”
姚映夏摇头:“妈妈,他是沈家人。”
许念于是不再吭声。
距离除夕还有三天的时候,许念关闭了奶茶店,准备跟女儿迎接新年。家里其实很干净,她们还是花了一整天来大扫除,又买了些喜庆的装饰布置,哪怕家里只有两个人在,这也是她们最期待的一个新年了。
第二天一早,她们又一起去了附近的商超,买了几身衣服,采购了很多食材。
中午许念大展身手,准备做几道硬菜,收拾到一半,才发现家里的沙茶酱用光了。
姚映夏出门去买,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
许念忙着做菜也没在意,等回过神来,已经差不多过了一个小时,她这才发现女儿离开的时间有些太久了。
许念给姚映夏打了几通电话,可是都没有人接,她穿上大衣就要出去出门去找,这才发现门口正站着一个老熟人。
男人望着她一脸惊恐的样子,露出了一个有些愉悦的笑容:“念念,好久不见。”
经历多次手术之后,沈长河的身材再也不复从前健硕,连带整张脸都消瘦许多,很难令人联想到从前的沈长河。
可他脸上的神色还是那样熟悉,一如既往的刻薄寡情,笑里藏刀。
见她整个人都被吓得呆住,沈长河又往前走了一步,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中:“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许念后退一步,下意识就要关门,却听他问:“也不管你的宝贝女儿了吗?”
许念猛地揪住他的衣领,眼睛几乎都要喷出火来:“你把夏夏怎么了?”
这样突然的靠近,引得沈长河一阵深咳,他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许念,你最好对我客气一些。姚映夏现在还没有事,等会儿可就不好说了。”
许念终于松手,侧身让开一条路,沈长河自顾自的走了进去,环视这个可以一眼望到头的方寸之地:“这样小的房子,还能住的惯吗?”
许念没有说话,只是站得离他远远的。
沈长河走到餐桌前坐好,十分
自然的拿起了手边的筷子,仿佛他原本就是这个家真正的主人:“倒是很久没有吃你亲手做的菜了,过来陪我吃一点儿。”
许念没有丝毫胃口,只是僵硬地坐到他对面,看他慢条斯理的吃着自己精心制作的午餐。
显然他对味道十分满意,比从前吃的还要多一些,等他放下手中的筷子,许念知道真正的谈判开始了。
沈长河抬头望向她,许念这段时间大概生活的非常如意,气色都比从前要好上许多,那是精神放松心态平和滋养出来的结果,想来她的身体比从前也健康不少。
沈长河并没有跟她废话,只是宣布了结果:“我帮你定了下午四点飞A市的机票。”
许念一脸绝望的问:“夏夏在哪?”
沈长河冷笑:“你不需要知道。”
她极力抗争:“那我不回去。”
沈长河笑着将手边的餐盘抚到地上,巨大的声响伴随着他的嘲讽:“许念,我还没有找你算账。”
他不停将她费劲心力做好的饭菜一盘盘摔到地上,直到餐厅里一片狼藉,终于才又开口说话:“我锦衣玉食的养着你,什么都给你最好的,没想到养出了一只白眼狼。”
他面色铁青的走到许念身边,将她拽了起来:“几个月前,我差点就死在医院,许念,你好狠的心。”
第一次清醒之后,沈长河得知许念已经带姚映夏搬离别墅,当即就被气的血压飙升,心脏剧痛,又被送去抢救。
明知不该对她抱有任何期待,可沈长河觉得自己对她实在不薄,奢牌包包衣物、黄金钻石翡翠,他眼也不眨的送,何况每个月还有一笔不菲的生活费。
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就算是养只畜生也该对他生了感情。可许念竟能趁他重伤头也不回的溜走。
实在可恶至极。
他拖着许念去了卧室:“离飞机起飞还有一段时间,我们可以好好叙叙旧。”
沈长河和许念险些没有赶上四点的飞机,并且因为过度劳累,整个航程沈长河一直在咳,简直就像是要将肺都咳出来一样。
许念只恨不得他咳出心肺,瞬间暴毙,然而生死之事到底由不得她。此时此刻,许念已然伤心到了极点,为了行踪不明的女儿,也为了再次失去自由的自己。
他们坐在头等舱的位置,本来乘务人员就会重点关注,眼下见他们一个一脸病色咳个不停,一个眼圈通红不停流泪,更是轮番上前表达关心柔声劝慰。
沈长河不胜其扰,终于松口:“姚映夏是六点的航班,今晚你们就可以在家团聚,不要再哭了。”
他顿了顿,继续补充道:“你最好提前想个理由,好好安抚住你的宝贝女儿,我不想听见她在家里胡言乱语。”
他最后强调:“否则,我不介意给姚映夏一些颜色瞧瞧。”
许念被他森寒的语气吓得开始微微发抖,逃避式的扭头看向窗外,万里高空,他们在云层之上,完全看不清前路。
就连跑到千里之外的S市,她都无法摆脱沈长河的掌控,更别提眼下就要回到A市。
想来从此之后,又要如履薄冰度过每一个难熬的日日夜夜,她很难再有喘息的机会。
许念这样想着,又开始流泪。
姚映夏是晚上十点回到的别墅,客厅里许念和沈长河正在看电视,两个人神色如常的样子,恍惚间令她以为时间倒流,回到了上高中的日子。
可明明不该如此。
她只当没有看见沈长河,直直向许念走去,焦急的询问:“妈妈,你还好吗?”
中午的时候她下楼买东西,刚出超市就被人拖上了路边一辆轿车,看到那一车的彪形大汉,她几乎就要吓得魂飞魄散,刚想尖叫,就被人捂住口鼻,而后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已经是在机场,领头的那人对她说:“姚小姐,您的母亲正在飞往A市,半个小时后就要落地,如果您还想跟她团聚,可以跟我们一起乘坐稍后一班的飞机。”
彼时姚映夏尚不确定这件事是沈氏兄弟里的哪个做的,眼下终于知道始作俑者是沈长河。
她怒目圆睁的模样,实在太像她的母亲,沈长河微微眯起了眼睛。
许念很怕他们之间的冲突愈演愈烈,连忙握住女儿的手,温柔的笑着说:“夏夏,我没事。”
她顿了顿,艰难地开口,说出了连自己都骗不过的谎言:“我跟你沈叔叔和好了,等你开学,就把奶茶店盘出去吧,妈妈不回去了。”
许念的眼睛没有任何神采,还有些肿,一点都不像没事的样子,姚映夏不停摇头,指着沙发上一脸志得意满的男人问:“他逼你的是不是?!”
沈长河冷笑一声,终于抬头看向那母女二人:“许念,你教出的女儿还真是没有礼貌。”
姚映夏刚想反击,却被许念捂住了嘴,她眼睛里都是哀求:“夏夏,你先上去休息,妈妈之后再跟你解释,就当妈妈求你。”
这次回来,别墅里的安保已经不同往日,门外有数名保镖二十四小时换班轮守,只需要沈长河一声令下,他们能做出任何坏事。
许念太害怕沈长河被女儿激怒,眼下几乎又要流下眼泪。
姚映夏从未看过妈妈这样低声下气的模样,也知道自己现在没有任何力量可以同沈长河抗衡。
她难受到了极点,连心脏都抽痛起来,为沈长河轻易就能破坏他们得来不易的安稳人生,为自己真如沈星川诅咒那般,这样快就到了山穷水尽的境地。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敲响,已经是除夕当日。她站在沈星川的门前,终于下定了决心,抬手敲了敲门。
第46章
沈星川开门的时候,只穿了一件黑色真丝睡袍,系带在腰间松松垮垮的打了个结,领子一直V到腰际,令他胸前的大片皮肤一览无余。
姚映夏几乎是瞬间低下了头,并且下意识的退后一步,很不想看见那些令她产生糟糕回忆的肌肉线条,可哪怕避开了视线,余光中也都是被那黑色睡袍衬得愈加冷白的皮肤。
她太想夺路而逃,可一想到许念,又不得不生出破釜沉舟的勇气,抬头望向他。
距离最后那次撕破脸皮的会面,已经足足过去半年,过往印象中的沈星川,大部分时间都游刃有余不动声色,跟眼前这个一脸冷峻的男人大相径庭。
似乎是被她不合时宜的敲门声惊扰,他看上去很有些不耐烦,面无表情的冷声问道:“有事吗?”
哪怕姚映夏早已预想过此时此刻的场景,眼下被他这样一问,仍然如鲠在喉。
见她嘴唇紧抿,想要低头又心有不甘的样子,沈星川并没有什么耐心,径直关门,她的手却从门缝里伸了进来,握住了门框。
只差一点,厚重的门板就要夹住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