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妄山想,这话要是被云檀听见肯定要吓跑,这么想着便回头看她,猝不及防看到女人靠在椅背,仰着头,高高举起杯子喝最后一滴酒精。
他蹙了一记眉,连忙道,“我先不跟您说了。”
而后快步朝店内走去。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云檀放下杯子,脑袋一歪,正好倒在陆妄山身上,醉了。
陆妄山结账时才知道她后来又向老板要了小半杯酒——难得能随心所欲喝酒,旁边桌的新疆大哥还一个劲儿夸她酒量好,把云檀哄高兴了,一不留神就过量了。
她还是对这类酒没防备,后劲要比普通白酒大许多。
结账时老板还笑呢,冲陆妄山竖大拇指:“你老婆真是女中豪杰啊!喝酒比新疆男人还爽快。”
陆妄山脸色已经很难说好看,朝老板点了记头便抱着云檀出去。
一上车她就喊热,要脱衣服。
“我先开空调,车里热了再脱。”
“可我真的热呀!”
喝醉的缘故,云檀嗓音也黏糊糊的,每个字每个音调都在撒娇。
脸颊红扑扑的,又水润,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晶莹的光泽,像勾人的水鬼。
陆妄山拧着眉看她,思考这人怎么能在如此干燥的新疆都这么水润,嘴唇粉润润的,在勾引人。
混蛋!
陆妄山来了气,一把拽过云檀,她上半身都倾靠在自己身上。而后抬手。
啪啪啪——
跟教训不听话的小朋友似的,掌掴在她臀上。
没收力,云檀惊叫一声,瞪过去时那一眼却水汪汪的,似娇似媚,红唇跟着鼓了鼓,嘟囔:“变态,你吃饭前还没打够吗?”
“……”
陆妄山那点愤恼的教训一下子成了登不得台面的调情。
他抬手,两指捏住她鼻尖左右晃了晃:“我跟你说正经的。”
云檀依旧用那双眼看他:“那你为什么做不正经的事?”
“……”
陆妄山大有心跳加速的架势,扭头不再看她,边开车边道:“说好五两,你多喝了至少二两,后面两个月别想碰酒了。”
“哥哥。”云檀忽然道。
陆妄山心一颤,下意识踩了刹车,同时也下意识伸手拦在云檀胸前防止她因惯性撞到挡风玻璃。
唯独可怜的Leo睡到一半被急刹弄得滚落到后座地上。
云檀歪着脑袋睨他,狭长眼尾上翘:“我都二十四岁了,我要是真想喝酒你肯定是管不住我的,你知道吧?”
陆妄山啧声。
他当爹又当妈照顾她那在国外弄坏的胃,这混蛋倒好,还挑衅上他了!
刚要发作,便听云檀眨着眼继续道:“不过既然哥哥不想我喝,那我就不喝了,我保证,两个月,好不好?”
陆妄山本来严肃板着脸,听完她这话还是没忍住笑出声,一边又很快恼怒于她害自己破功,抬手掐了掐云檀的脸,喝多酒后几乎烫手。
“云檀,你扮什么乖?”他低声询问,“为什么愿意听哥哥的话,嗯?”
趁着人酒醉,陆妄山低劣地想从她口中得到类似于“因为喜欢哥哥”之类的回答。
却不料醉鬼给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因为哥哥是妈咪。”
云檀搂着陆妄山脖子,胡乱扭着身子,总算挪坐到他腿上。
幸好这车足够宽敞高大,不至于顶到车顶。
陆妄山一边将车座往后靠,一边搂住云檀的腰。
她脸颊贴着他,像贴着块在火上滚过的羊脂玉。
陆妄山不介意再次被云檀“性转”,反倒觉得好笑又有些开心,他喜欢被云檀依赖,不管是以何种身份。
妈咪也可以。
他轻声问:“为什么是妈咪?”
云檀迷恋地嗅着他身上的味道,闭眼小声道:“如果你是我妈咪的话,写作文的时候我就不会羡慕人家的妈咪,你肯定是全世界最好的妈咪,大家都会羡慕我有这么好的妈咪。”
陆妄山一顿,而后仰头亲了亲她湿润的嘴唇:“哦,小檀对我的评价这么高吗?”
“嗯,陆妄山,你真的很好。”
“哪里好?”
话问出口,又担心这个没心没肺的混蛋会像上次做胃镜麻醉时那样说些轻浮的话。
好在没有。
“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有一次我陪你出差,去了青甘线。”
云檀猝不及防开始忆往昔。
陆妄山的心率也猝不及防开始紊乱。
“嗯,记得。”
当然记得。
“那是我第一次觉得你好像一个妈咪。”
青甘线各个景点距离都很远,尽管陆妄山将行程安排得并不紧密,但也避免不了每天数小时的车程。
偏偏沿线都是旱厕,恰逢暑期游客多,卫生间人满为患又比较脏乱,云檀只好憋着,想等抵达下个地点的酒店后再上厕所。
她不知道高原上憋尿很危险,排尿时身体其他部位的血液会迅速涌入膀胱补充体.液流失,导致血压骤降,加剧高原反应。
云檀从来没想过,自己人生中第一次和男朋友出去旅游会以自己在厕所昏厥而结束。
因此当她在医院吸着氧醒来时,绝望地想,自己怎么还会醒来,太丢脸了,死了算了。
陆妄山肯定会嘲笑她的。
呜呜。
好丢脸。
她一睁眼就对上陆妄山的视线。
他倒没有嘲笑她,先是焦急地询问:“怎么样,舒服点了没?”
云檀下半张脸滑进被子里,小声:“嗯。”
陆妄山拧着眉:“医生说是你憋尿后排尿引起的血压骤降,每个服务点我不是都问你要不要上厕所了吗?”
当时云檀都说不要,他怕是其他原因引起的血压降低。
“人好多,很脏,还臭……”云檀继续小声道。
陆妄山眉心蹙更紧了。
云檀想,他肯定是要训自己娇气了。
但却没有,他只是说:“你想尿得跟我说啊,我们不能去找干净的厕所?你一声不吭憋尿算怎么回事?高原上还敢憋尿,要不是送来及时你现在就进ICU了!”
陆妄山实在被吓得不轻,语气也不好,只是看着输液瓶,又问,“现在想不想尿?”
“……”
尿尿尿尿尿。
耳朵里不断蹦入这个字眼。
18岁的云檀听得面红耳赤,羞愤又尴尬。
她觉得好奇怪,为什么22岁的男人谈恋爱可以轻易将这个字眼频繁挂在嘴边。
他不会觉得害羞的吗?
18岁的云檀对爱情的想象绝对杜绝所有屎尿屁这些身体正常排泄反应。
可她也不敢瞒,扭扭捏捏开口:“想。”
于是陆妄山扶她坐起,拿上输液瓶扶她去厕所,他始终站在她身旁,手举吊瓶。
云檀看他一眼,再看一眼,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
“你能不能先出去啊……?”
陆妄山挑眉,示意自己手中的吊瓶:“我出去你又晕了怎么办?”
“可是你这样我……上不出来。”
“那就慢慢尿。”
又是这个字眼,云檀脑袋又嗡一声。
陆妄山说,“高原里就得慢慢尿,你稍微控制着点,尿完站起来也慢点。”
嗡嗡嗡嗡——
云檀脑袋要爆炸了。
“……要不还是算了。”
陆妄山又拧眉了,不知道她在别扭个什么劲儿,索性单手拽掉她裤子,将她按坐在马桶上,一边从口袋抽出一包消毒湿巾用于一会儿帮忙擦拭——医生刚才说了,因为高原卫生条件有限,女生更要避免尿路感染,做好日常消毒清洁。
“好了,尿吧。”陆妄山说。
……
那两个字和今天傍晚时在木屋卫生间内的记忆重合。
云檀下意识下腹抽搐了下,窝在他怀里轻轻嘤了声。
那时候的陆妄山真的像一个心疼baby又忍不住生气的妈咪,一边忍不住教训,一边又事事无微不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