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辞啧啧出声:“你完蛋了,你被下蛊了。”
云檀今天实在喝了不少,陆妄山又开始担心她的胃,尽管后来就没再疼过。
于是提议一会儿早点散。
游戏正好玩到第二轮最后一人,便决定问完最后一个问题散场。
那人思考良久,最后问:“在座各位,谁最容易对前任纠缠不清?”
又是一个针对陆妄山的问题。
晋辞忍不住笑道:“嗳嗳,你这问题问的,都有点儿伤自尊了啊。”
“你看看他现在,他在云檀旁边还能有自尊?”
众人再次指向陆妄山。
除了云檀,她没指。
前任什么的,到底是她当初对不起陆妄山,过意不去,还试图为他辩解:“他不会纠缠的,我们当初断得很干净,隔了五年回国后才又有联系。”
“真的假的?!”
晋辞不信,“断干净他那时候还动不动往米兰跑?我们都还以为是有工作呢,可这么多年都没见什么合作项目落地,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因为你在米兰。”
云檀愣住了。
其实之前江稚尔结婚那次碰到陆妄山朋友,也说起他往米兰飞,当时陆妄山解释说是因为工作。
可是,万洲资本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落地米兰的合作项目吗?
她扭头看向陆妄山,他却依旧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没有一点要辩驳的意思。
云檀忽然有很多话想问,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众人最后一次倒酒,干了记杯,今天便算结束。
……
晚风吹拂而过,酒精渐渐上头,云檀有些醉了。
她靠在柔软的皮质靠垫,风吹乱她长发。
陆妄山牵住她手,偏头观察她状态:“醉了?”
“陆妄山。”
“嗯?”
“你后来,还来过米兰吗?”
他停顿了许久,晚风席卷过唇齿间的酒精,让周遭氛围都变得馥郁沉醉。
“嗯。”他终于开口。
“来过几次?”
“数不清了。”
云檀心口又泛起密密麻麻的痛意:“那你有见到我吗?”
“大多数时候都没见到,但你毕业那天我见到你了。”
陆妄山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要一次次飞去米兰,明明他自认已经不再对这段感情抱有任何期待。
那时候被痛与恨交织着,他告诉自己,他只是想看到云檀离开自己后过得并不好。
可当他看到云檀在米兰光鲜亮丽、笑容满面与同学朋友们一起拍毕业照,还是笑了。
云檀近乎是茫然的。
酒精如不断上涌的潮水,再次将她拽入那个并不常见的潮湿雨季。
云檀和同学们一起聚餐一起喝酒,潮湿闷热的雨季并没有打击这些学设计的年轻时髦的女孩儿的兴致。
她们专门请了摄影师,拍了各种漂亮照片。
云檀穿着一条特别艳丽的红色长裙,走路间裙摆翻飞,风情至极。
而后被朋友们推上酒吧舞台,大家都在台下起哄让她来一首。
云檀也没多推辞,点了首中文歌就这么开始唱。
女孩儿们在台下喊着她的中文名字,到后来便也渐渐都红了眼眶。
云檀泪眼朦胧着,当然没注意当时漆黑角落中的陆妄山。
一首歌结束,她下台,台下其他热情的欧洲人高声鼓掌,毫不吝啬地夸她唱得好、长得漂亮、穿衣品味也好。
又有几个男人上前搭讪,想要她联系方式,云檀都摆手拒绝了。
又喝了会儿酒。
忽然,门口的酒保捧着一束花走到她们卡座旁,询问哪位是云檀女士。
好友们起哄得起哄,吹口哨的吹口哨,调侃着问这又是哪位追求者送来的花。
云檀起身抱过花。
那是一束向日葵,与芦荀草搭配在一起,是没有精心布局的狂放,形成野蛮盛放的热烈,昂扬又炽热。
云檀被那一捧明艳的金色撞得心尖一颤,她用意语问那名酒保:“这是谁送的?”
酒保说是一个亚洲男人刚才在酒吧门口给他,让他转交的。
他们同校同学中有许多亚洲留学生,可云檀想不出谁会送她一束向日葵,却连面都不露。
酒保提醒她,花里有卡片。
云檀拿起,食指轻巧向上掀开。
视线从酒吧门口轻轻落在卡片上——
“愿祝君如此山水,滔滔岌岌风云起。”
没有落款署名。
可这个字……
云檀突然拨开人群抱着花冲出去,她一袭明艳的红裙,抱着同样热烈的花,站在熙熙攘攘的街头。
风吹乱她长发,她因剧烈情绪波动胸腔起伏着,眼眶也红了,她像找不到归路的游子驻足四顾,却始终没能找到那个日思夜想却不敢提及的人影。
朋友们也追出来,询问她怎么了。
云檀红着眼眶回头,摇了摇头:“没什么。”
想来也不可能。
她跟陆妄山当初分手分得这么惨烈,他怎么可能会突然出现在米兰,还愿意送她这花,祝她毕业后前程似锦?
那字迹,或许只是一个恰巧的意外。
云檀重新拿起那张卡片,一滴泪落下,“啪嗒”一声。
那一行字刚写下不久,很快就被晕染出一片墨色。
她又和朋友们回去喝酒,那些眼泪在酒精上头后终究还是没忍住。
藏在毕业季,更多了几分流泪的借口。
她抱着那束花被同学们送回公寓,Elara来开门,“哎哟”一声,问她怎么又喝那么多,再看她脸上挂满的泪,忽然噤了声。
Elara将她扶到沙发,沉默片刻后开口:“你又想他了吗?”
云檀仰躺着,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闻言只是流着泪淡笑:“我今天看到一个跟他很像的字。”
她爬起来,想去翻找花中那张贺卡,却翻来覆去怎么也找不到。
她又跌跌撞撞起身想沿着楼道再去找。
Elara简直拿这一醉酒就陷入情伤的酒鬼没办法,只好也跟出去。
安静闷热的夏夜,她找了很久都没找到。
Elara拉住她的手,轻声道:“小檀,那毕竟不是他写的,你就算找到又能怎么样呢?”
云檀怔怔抬眼,在那个毕业季,抱着Elara痛哭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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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祝君如此山水,滔滔岌岌风云起。”
云檀喃喃开口,望着陆妄山侧脸,眼底是不可置信与心疼不忍,“是你写给我的吗?”
“是。”
陆妄山很轻巧地承认了,却在云檀心头掀起惊涛骇浪。
“我以为我那时候是恨你的,可当我真的要写下一句话送给你,却还是只想祝你在未来能像风云奇丽的山水坚强、勇敢、波澜壮阔。”
云檀忽然很后悔那个晚上为什么会粗心弄丢那张卡片,为什么没有找得更仔细一些。
“可我把它弄丢了。”
“没关系。”陆妄山很温柔,指腹摩挲着她手背,“我已经在你身边了。”
那个晚上,云檀在陆妄山书房,看着他一笔一画再次认真写下那句“愿祝君如此山水,滔滔岌岌风云起。”
她对着那张纸拍下照片,设作手机屏保。
她眼眶依旧是红的,定定地看着那两行字:“陆妄山,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寄语了。”
即便她抛下他出国。
跨越苦恨交织的五年,他依旧祝她前程似锦、乘风而上。
与此同时,云檀也在抽屉中看到了那一沓罗列得整整齐齐的机票。
分手后他第一次飞去米兰是在半年后,而后几乎每个月他都会去。
他并不将这样循环往复的行程目的视作去见云檀。
他甚至不是每次都会去她学校,只是漫无目的地走在米兰街头。
陆妄山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