嗓音软乎乎的,像撒娇。
陆妄山那根紧绷的神经这才后知后觉松懈下来,松开手臂,只松了一点,又抱住,脑袋深深埋入她颈窝。
铁架床睡着并不舒服,陆妄山腰酸背痛,片刻后才起身轻手轻脚下床,进卫生间洗了把脸。
房间太小,他不好做早餐,怕吵醒她。
于是下楼去买早点,幸好这个点员工宿舍楼没人进出,不会惹人注意。
附近可选择项不多,他简单买了一笼虾饺、一份春卷和黄金糕,再是一碗白粥。
回去时推开门正好听到云檀闹钟响起。
她近乎条件反射弹坐起来,闭着眼就趿着拖鞋往浴室走。
她睡眠需求高,因此每天起床上班都跟打仗一样,紧赶慢赶,迅速刷完牙,往脸上扑完水乳,走出浴室,看到陆妄山,懵了一下。
昨晚的一切都太不真实了。
记忆在这一刻才缓缓回笼。
云檀低低“啊”了一声。
“吃早饭。”陆妄山示意。
云檀茫然地坐下,茫然地一边喝粥一边吃虾饺。
陆妄山看了眼手表:“是不是快迟到了?”
“啊!”云檀惊坐起,来不及吃了,剩下一只虾饺匆匆塞进嘴,以至于说话含糊至极:“你一会儿肿么办?”
“北京还有事,我可能马上就要回去一趟,你不用操心我。”
云檀点点头,迅速拎上包就出门。
门“砰”一声关上,云檀风风火火走了。
陆妄山摸摸鼻子,觉得这一大早的似乎缺了点什么。
忽然,门再次被打开。
陆妄山侧头看去。
云檀像是跑回来的,气喘吁吁,胸腔起伏着,直直看着陆妄山:“我昨晚没喝酒,应该不会记错……如果没记错的话,你昨天已经答应跟我在一起了。”
陆妄山笑了:“嗯,你没喝醉,也没记错。”
云檀俯身,一手拎着挎包肩带,一手掐住陆妄山下颌,用力吻住他嘴唇,大有发泄分开这么久欲念的架势。
“好久不见,男朋友。”她笑着说。
直到云檀消失在门口,陆妄山才回神。
他跟个十七、八岁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似的,一颗心怦怦直跳,低头没忍住轻笑出声。
距离最近一班回北京的航班还有两小时,他便索性给云檀收拾了下屋子。
她大多时间都在公司,回来只是睡觉,因此屋内并不杂乱,只是有些女人打扫起来难免费力的东西,比如床底、橱柜、空调滤芯、窗户。
再打开冰箱。
陆妄山仔细检查了保质期,将其中几样丢进垃圾桶,又觉得东西少得可怜,手机外送点了些水果牛奶面包,可以平日简单当早饭吃。
弄完这些,捞起手机,才发现云檀发来一条信息:「男朋友。」
他又倏地笑出声:「怎么了?」
云檀此时正在开会,在桌下偷偷发信息:「没事,叫叫你。」
云檀:「好神奇,好久没交男朋友了。」
陆妄山回:「我也好久没交女朋友了。」
他拎起要丢的垃圾袋,一边发语音道:“我给你房间打扫了下,窗户开着通风,今天应该不会下雨,回来记得关,另外冰箱里新放了点水果面包,记得吃。”
云檀将语音转了文字,一边开会一边强压嘴角笑意。
真的很难压。
于是索性单手托住脸颊挡住上翘的嘴角。
云檀:「男朋友,你会不会太好了?」
云檀:「简直就是田螺姑娘!」
这回不仅是妈咪了,还成了田螺姑娘。
不知道云檀要给他取多少性转绰号。
陆妄山同样掩饰不去的笑意,看了眼时间,拎着垃圾袋离开,轻声锁上她房门。
转身的同时身侧房间也有人出来,被赫然出现的“庞然大物”吓出一声惊叫——陆妄山的身高于广东本地人而言实在是高。
陆妄山回头。
那名中年女人一边拍着胸脯一边盯着他看,时不时又瞥向云檀的房门,而后表情揶揄道:“你又来找云经理的吧!真巧又碰到你了!”
又来找云檀。
真巧。
又碰到你了。
陆妄山缓缓挑起一侧眉。
他没觉得有什么巧的,
他没见过眼前这女人。
见他没反应,女人还自来熟地扶住他胳膊,继续道:“你不记得了?你不就是云经理的同学吗,上回来的时候我们碰见过的!”
陆妄山没打算跟眼前的陌生人掰扯些什么,颔首道了句“你好”就算打过招呼。
待下楼,他给云檀发去消息:「还有别的男人去过云经理那儿?」
呵,还同学。
云檀茫然地看着那条短信。
怎么又开始叫云经理了?
云檀:「天地良心,我的清白可是天地可鉴!」
陆妄山:「还是你同学。」
“……”
云檀冥思苦想,忽地灵光一现,终于反应过来:「我觉得,大概率,指的是……你弟弟。」
她脚烫伤那回就是陆时樾送她回来,也碰到了那同事。
虽然她想不通陆妄山和陆时樾怎么会被认作同一人,明明除了身高之外就没什么相似点。
陆妄山:“……”
-
登机后,陆妄山收到一封邮件,关于向袁氏集团注资的审核流程已经到最后一步,推送到他这儿。
他面色倏地冷硬下来,给秘书发去一条信息:「终止与袁氏集团一切合作。」
袁家人的消息果真是快,陆妄山一句口头性的话不过几小时就已经听到风声。
待飞机落地回公司,助理便急匆匆上前低声:“陆总,袁放和袁司流正在办公室等您。”
陆妄山神色不变,快步朝电梯走去。
整幢陆氏集团共48层,陆承钧办公室在顶楼,顶层之下的五层则均为陆妄山负责的万洲资本。
抵达47层,陆妄山踏出电梯,正好碰到从顶层下来的陆承钧。
“听说袁氏的注资流程终止了,是审核出了什么问题?”陆承钧问。
陆妄山停顿片刻。
他笔直站在那儿,面上是陆承钧都从未见过的冷肃。
他到底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天之骄子,平日在教养与礼数约束下维持的那些和平体面,其实依旧由他来决定未来走向。
作为真正的掌权者,陆妄山此刻眉宇间的不耐烦与愤怒可以化作真正分量的砝码,成为如有实质的利剑。
“审核没有问题,是我不打算给他们这个面子了。”陆妄山说,“不只是这次注资,往后所有项目万洲都不会和他们有任何合作。”
陆承钧蹙眉:“为什么?”
“我昨晚去广东找她了。”陆妄山看向窗户,明亮的光线将他轮廓映照得格外深刻。
陆承钧愣了下,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那个“她”指的是谁。
“爸。”
陆妄山看向窗户,明亮的光线将他轮廓映照得格外深刻,也终于显现出他昨晚因为流泪与失眠而血丝密布的眼底。
“如果不是袁琴容,她或许本可以拥有比现在轻松百倍的人生,如果我现在依旧当作什么都不知道的话,我就对不起18岁那个痛苦的她,也对不起国外那些年辛苦努力的她。”
陆承钧沉默片刻,什么都没多问,也什么都没多说,他拍拍陆妄山的肩膀,只说:“你自己把握分寸。”
他最终没一同进去。
他在办公室只会将儿子高高架起,反倒难办。
陆妄山一推门进入,袁放和袁司流便起身迎上前,袁放说:“妄山,听说你去外地出差了,一切都还顺利吧?”
他没说话,径自到办公桌旁,脱下西服外套。
袁司流耐不住地直奔主题:“妄山,怎么上次我们谈好的注资没能推进下去?是不是程序上还缺什么资料?你跟我说,我抓紧叫人去补。”
陆妄山抬眼,视线淡淡落在眼前二人身上。
直白平静,却没了丝毫往日面对长辈的谦和敬重,于是,那股与生俱来的傲慢就愈发浑然天成了。
“袁董,袁总。”
他不以“袁老”或“叔”相称,二人立马对视一眼,心里咯噔了一下。
“程序和资料都没有问题,终止注资只是因为我不想跟袁氏合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