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疏梅果然没有猜错,如果听力有严重问题,上警校也不太容易,但是工作后受伤则另当别论。
她慢慢“噢”了一声:“所以拿掉以后就完全听不见吗?”
“也不是。”祁紫山微微摇了摇头,“其实还能听到声音,但是受影响,所以戴一只嘛,我出警时开车声音大就听不大清。”
李疏梅明白了,戴在右耳也是有选择的,因为开车时,他的主要听感在右耳。
李疏梅不打算再盘根究底。前面很快出现了熟悉的路口,也快到家了。
车子到达幸福老街外的花园路站台,和祁紫山彼此告别,李疏梅熟悉地进入老街,一直走向幸福里小区。
回到家以后,李疏梅只吃了一点点,说是太晚了怕长胖,洗完澡后,她穿着睡衣来到客厅,夏祖德问:“秀秀,这次表现那么好,想不想爸爸在局里表扬你。”
和平时不一样,夏祖德的声音大了许多,好像是故意的。
“不用了吧老夏。”李疏梅坐到沙发,依着老夏的胳膊,不咸不淡地说。
夏祖德放下书,瞥了她眼,“语气不明,心里有想法。”
“我是想你表扬我,但又不想。”她觉得,该表扬的人应该是老费,她轻描淡写地道,“我才刚到二队,还需要继续锻炼。”
“也行吧,以后还有很多机会,我相信女儿会做得更好。”
“谢谢爸爸。”李疏梅甜甜地笑了,“有空表扬表扬老费呢?”
“呵呵,”夏祖德笑了笑,“才刚没几天,就知道旁敲侧击给同事递好话。”
“我这叫递好话?老夏,你欺负人吧……”
“怎么了,欺负女儿了。”李新凤从书房出来,手里还拿着讲义,李新凤晚上要复习讲义,批改作业,她要不是没听见两人大声谈话,绝不会走出来凑这个热闹。
“我敢欺负她,她心里鬼着呢?”夏祖德笑着说。
“老夏你嗓门最大,就怕我听不见?”李新凤走上前,捏了捏李疏梅的鼻子,“秀秀表现好,不很正常,她从小到大,哪次表现不好。”
“李老师,你这就夸大了。”李疏梅握住李新凤白净修长的手,“我从小到大,总是调皮捣蛋,你还总说我将来要讨饭吃。”
李新凤哈哈一笑:“有我在,谁能让你讨饭,乖女儿,妈妈还盼着你将来取代老夏,当局长呢。”
李疏梅嘻嘻一笑,又一本正经地说:“老夏,我是有贼心但没贼胆,我进市局,绝没有和你争局长的想法。你放宽心!”
“噢,那是有别的想法。”夏祖德宠溺地看着她。
李疏梅恍然顿了下,又笑着说:“为人民服务,做爸爸的排头兵!”
“你看,会说话了,长大了。”夏祖德笑着感慨。
“秀秀长大了。”李新凤也欣然说,“真的长大了,表现那么好,妈妈高兴。”
*
第二天早会,是最轻松的一次早会,因顾笙彻底认罪,另一名犯罪嫌疑人黄志军也被逮捕,至今这起“十二具尸块”悬案已然真相大白,可以完美结案了。
对案情做了全面回顾后,曲青川吩咐:“老马,黄志军的口供就交给你了,等他出院,要补充好证据,带他去现场指认,保证他的口供和顾笙是完全一致的。”
“老曲大可放心,后续工作就交给我吧。”
“这次案件终于可以结案了,”曲青川略带感慨说,“说起来,我们经历了一些曲折,但终归找到了对的路。你们每个人都付出了巨大心血,也做出了很多成绩,我会一五一十把大家的功绩呈报上去。”
“这一次我要重点表扬一位同志。”曲青川面带微笑,看向李疏梅,“大家应该都知道,是我们的新同志李疏梅。”
几乎同时,所有人都面带微笑看向她,祁紫山更是竖起了大拇指,眉眼间喜悦不已;费江河的微笑当中透着一股骄傲,更确切地说,他们是名义上的“师徒”,当初是费江河选择了李疏梅,李疏梅也选择了费江河。
马光平笑得更盛,他笑着说:“老曲,在你表扬之前,我得说一句,疏梅,真的是我这么多年从事刑侦工作以来,见过的最上进最用功最优秀的新同志。”
“你的话真的,”费江河笑着摇了摇头,“老马,你是个人才,能把一句话说得很假,但又听得很舒服!”
“哈哈哈……”大家都笑了起来。
李疏梅更是脸蛋都红了,那种被夸赞的激动让她整个脖子里都像发烧了一样。
她还记得当初来到市局,被所有人不认可,最后是二队慢慢接受了她,不管如何,她现在将这里当成了她的第二个家。
曲青川说:“疏梅的画像是这次破案的关键,如果没有准确的画像,凶手势必会瞒天过海,逃脱法网,这对我们破案难上加难,疏梅的整体表现都很出色。疏梅,今后再接再厉!我们都看好你!”
“我一定会的,谢谢曲队,也谢谢你们!”李疏梅诚挚地感谢,她心里明白,她被表扬,不是因为她表现有多么出色,而是因为她是新人,她需要更多的鼓励。
他们都表现得很优秀,曲队没有提他们的名字,那是因为他们之间都很熟悉,他们不需要格外表扬,因为这些工作都是职责所在,这就是刑警天生的责任。
*
两天后,黄志军的证词录完了,这件案子板上钉钉,宣告结案,和检察院很快做了移交工作,后续就是对顾笙和黄志军的审查起诉和最终审判,面对着他们的是法律应有的惩罚。
案子终于尘埃落定,这段时间,李疏梅能感觉二队的气氛越发轻松了几许,她也顺利参加了一些培训工作,几天后的早会,曲青川忽然提议,有个画展他拿了两张票,想让两个人去看看。
费江河笑道:“老曲,你这情调,还挺浪漫。”
“别瞎说,哪来什么情调。这次画展,小道消息啊,还有不少崔锐的作品。”
提到崔锐,大家都不约而同肃了神情,李疏梅自然知道,曲青川买了两张票是有目的的。
曲青川说:“虽然崔锐遇害,但他的死还是造成了一定社会影响力,现在很多人在讨论他,包括他的作品。所以我想,可以去了解下,这也是对我们这件案子的一些补充。”
李疏梅恍然明白,崔锐死后,确实在社会上引起一些轰动,主要在于他的身份比较特殊,是大学教授,又是知名画家,但他是因为强.奸女学生而遭到杀害,社会讨论层面对他充满责备和讽刺,很多人骂他是人面兽心,他的死似乎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
而他的画却被隆重展览,这似乎又是一件让人无法理解的事,崔锐虽然被害,但是他曾也犯罪,道德败坏,按理说,他的画该被大家抵制。
按照著作权法规定,作者犯罪后,其著作权仍然受到法律保护,除非作品违反了法律或公共利益。
显然崔锐的画现在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反而被部分人追捧。
“我不太懂,崔锐的画现在还能卖到好价钱?”费江河问。
“这你们就不懂了,”马光平笑道,“正是因为崔锐死了,还涉及强.奸,现在他的画意义就大不一样了,有些人肯定借机发死人财。”
马光平说到了点子上,大家都默默点了点头。曲青川说:“当然我们不是去了解谁要通过这次展览发什么死人财,我们要通过他的画展了解崔锐本人的犯罪心理,简单说是做一次侧写。”
费江河说:“老曲,两张票,有啥好犹豫的,疏梅肯定要去,她懂画,还有紫山,年轻人,看看画展提高下阅历。”
“行,就这么定了。”曲青川点头。
李疏梅和祁紫山互相看了一眼,浅浅微笑。
第32章 “农药致死?”
周五下午,费江河提前下了班,只身来到高中学校大门门口,看着从校门口喷薄而出的放学学生,费江河望眼欲穿,他在寻找自己的女儿。
蓦然之间,他看到了那个穿着红色校服,扎着两个马尾辫的女孩,乌黑明亮的眼睛如同宝石一般,她正左右遥望,寻找来迎接她的人。
费江河激动不已,连忙快步上前,喊道:“宁宁!”
费安宁回过头,脸上顷刻露出天真烂漫的笑容,“老费,你挺准时。”
“来看宝贝女儿能不准时。”费江河紧紧注视着女儿,他一个大男人,眼睛里忽然闪现了一丝泪花,隔段时间没见女儿,每次来见她,总感觉她越来越漂亮,越来越懂事了。
“书包给爸爸。”费江河从她手里拿过书包,“告诉爸爸,晚上想吃点什么?”
“只想吃爸爸做的面条,鸡蛋肉丝面。”
“行,那回家煮面条给你吃。不过今天爸爸还想多露两手,让你尝尝爸爸真正的手艺。”
“好啊好啊。”
这时,人群里走来一个三十七八岁的女人,一手抓住费安宁的手腕。
她语气严肃:“老费,宁宁不能去你那了,要高考了,周末得好好复习,明天还要去补习班。”
费江河瞬间就像被凉水浇灌,整个人都冷落了下来。这个女人是他的前妻宁露娟,离婚后两人商量好,由他每周接女儿回来住一天。
“不是明年才高考,怎么现在就,就复习?”从女儿的脸上他也看到了失望,小嘴撇着,很显然宁宁也想休息一天,他试图说服宁露娟。
“什么叫明年参加高考?你知道所有的孩子从高一就准备高考。”
宁露娟据理力争,在教育女儿方面,费江河自认为心中有愧,他没有发言权,只是女儿一直望着他,欲言又止地想跟他离开,他越发不舍:“要不明天一早我送她回你那?”
“老费,你能不能理解孩子,理解我,你的工作我很理解,但是希望你也能理解我们?”
一口气说了四个“理解”,费江河哑口无言,他妥协了,退而求其次道:“要不,我们一起在附近吃个饭。”
“下次吧老费,”宁露娟见他低头,也缓和了语气,“晚上我妈煮了饭,正好她表哥在家,给她补习补习。”
费江河再次看向女儿,那是有些委屈的小脸蛋,他心疼不已,但他还是挤出轻松的笑容安慰她:“女儿,好好念书,等你考上大学了,爸爸每天去大学看你。”
“老费,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费安宁忽然神秘又警惕地瞥了眼宁露娟,特意贴近他,在他耳边说,“我想考警校。”
费江河的耳膜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那是令他兴奋又抗拒的声音,他觉得女儿像他,特别像,但是他不希望她考警校,他勉强笑了笑:“好,爸爸支持你。”
这个过程,宁露娟没有说话,她默默看着两人“密谋”什么,最后,她只是淡淡地说:“走吧宁宁。”
宁露娟拿过费江河手里的背包,拉着费安宁朝反方向走去。
费江河一直望着她们的背影,还有女儿时不时回头张望的模样。
直到她们消失在人群里,他的眼睛里像是揉进了沙砾,忽然特别生疼。
*
周日,一个名为“时代巨匠”的画展在一个小型体育馆里举行。
观看画展的人并不多,但是在崔锐的画展区域却凝聚了一大波人,可能是因为崔锐的死导致了大家对他产生了许多好奇。
观看崔锐画作的观众当中还有不少摄影记者,他们手里拿着照相机,对画进行拍照,显然是想继续探索崔锐身上更多的信息。
站在人群后面,李疏梅挨个看了遍崔锐的作品,他的作品色彩凝重,笔力自然,李疏梅能感受到画风当中渗透的自信和才华。
但很奇怪的是,在一干原创画作里,她看到了崔锐的一副临摹作品,就是毕加索的《梦》。
其实很多画家因为各种原因,并不喜欢在公共场所展示临摹作品。但不排除会在私人场所展示,私人场所代表着他个人的喜爱,譬如崔锐就在办公室挂了梵高的两幅临摹画,还有这幅毕加索的《梦》。
这幅《梦》色彩鲜艳,展示在最显眼的地方,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很多人对他的原创作品没什么兴趣,反而是这幅临摹画让大家兴趣十足。
《梦》里面是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身材丰腴,露出半边乳.房,她坐姿优雅,双目微合,斜靠红色沙发,头颅呈九十度偏向一旁,红唇轻抿,透露浅浅的微笑,她正在熟睡,似乎在享受一场愉悦的生活和甜蜜的梦境。
正是因为崔锐的关系,李疏梅对这幅画做过了解,这幅画的原型是毕加索的模特和情人,当时正值芳华的美丽少女,玛丽·德雷莎。
毕加索用独特优美的线条画出了玛丽的身形和神态,给人一种无比梦幻的感觉。
崔锐的原创作品普遍都很严肃,即便有不少肖像画,但是模特多数是形形色色的普通人,这说明崔锐对艺术和生活的态度是截然相反的,因此这幅“尺寸偏大”的梦反而让大家产生探究崔锐的好奇心。
李疏梅隐隐约约听到观赏者在讨论这幅作品。
“崔锐一定喜欢这样的女人,他交了不少女朋友,但没有画下她们。有可能他觉得不满意,所以才会一直在更换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