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你想靠她养?她一个还在读高中的小孩,你真想毁了她?”
方闻廷一字一句,如同可怖的,带刺的藤蔓不断将她缠紧,将她禁锢。
郝淑雪想过逃避一切,想要自杀,方闻廷却告诉她,如果她死了,别妄想他会好好对待方知漓。
郝淑雪不知道该怎么做,她觉得自己快死了,快疯了。
无数个深夜,她想要割腕,想要跳楼,方闻廷的话像是恶魔缠住她——
她承认,她懦弱、胆小、无用,就连想要保护自己的女儿,也无能为力。
她不知道该怎么做,自以为妥协是最后的办法,直至鲜红的血溅到了方知漓的脸上,她拿着刀,漠然地看着她,郝淑雪才意识到,她错了。
这些年,她一直在积极抗抑郁,她是真的,真的想让自己好起来。
她的女儿啊,经历的太多了,太辛苦了,郝淑雪不想给她添麻烦,她也想要.....一直陪着女儿的。
查出癌症的那一刻,她没有觉得不甘,没有怨天怨地,只是在想,我的漓漓知道了,一定会很担心的。
在这最后的时间里,她是真的,真的不想拖累女儿了。
她说,宝贝啊,千万不要因为我的离开而难过太久。你的人生还长,你要继续往前走。
郝淑雪给方知漓留了一张卡,去世前,她的记忆越来越差,许是怕自己忘记,所以小本子越往后翻,她每一页都会写着卡号,还有——
6.27,这是漓漓的生日,漓漓是我的女儿。
深夜,方知漓就这么抱着郝淑雪留给她的东西,她哭得很安静,眼泪仿佛怎么也止不住,心里像是缺失了一块重要的存在,却不断地涨涌,逐渐的,又趋于平静,最后,仿佛干涸般,讷讷的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
刚回来这几天,孟嘉珩不允许任何人过来探望她。
谭灵气急了,哭着骂了他好几句,要不是蔡亭礼在,她甚至是想动手。
孟嘉珩不为所动,这段时间他已经不怎么去公司,只是守在她身边,也不让她碰任何锐利的工具。
他没有让阿姨上门做饭,而是学着煲汤,他在厨艺这方面实在没什么天赋,方知漓从卧室出来,就看到他低沉烦躁的背影。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忽然鼻酸。
孟嘉珩看到她,调整好情绪,声音尽可能地温和,却还是有点沙哑:“抱歉,晚餐需要等会儿送过来。”
方知漓没有错过他眼睑下的青色,安静地点头,等晚餐送过来,她吃的不多,回房间迷迷糊糊睡了一觉,却在夜里惊醒。隐约瞧见有微弱的灯光从门缝渗透进来,似是在她茫然而晦暗的瞳底折射着一小抹的光痕。
她轻轻推开卧室的门,只见客厅只亮着暗暗的筒灯。
茶几上堆积着许多的文件,灯光折射在他冷峻的侧脸处,他唇线轻抿,安静的环境里,只剩他轻敲笔电的动静。
方知漓看了他很久,忽然向他走去。
孟嘉珩听见了脚步,见她不穿外套的走出来,眉宇轻拧,放下电脑:“怎么——”
方知漓闷声不吭,主动坐到了他的腿上,双手勾住他,闭眼将脸埋在了男人的颈窝处,他话音顿住,将人搂紧,感受到她的脸颊似乎轻轻蹭了下,声音顿时低了许多:“做梦了?”
“没有。”她声音含糊,佯装一副困倦的模样:“你还没有忙完吗?”
“差不多了。”
她的体温有些低,孟嘉珩担心她冷,抱着人回房间。
只是这次,方知漓没让他走。
和从前无数次那般,他从身后拥住她,而那只手,被她紧紧牵着。
“明天让灵灵她们过来吧。”
她想要独处,不想见任何人,所以他没有让他们过来探望。也因此这段时间,他替她扛住了许多的压力,她都知道。
孟嘉珩将人翻过身,让她抱住自己,几乎是将她圈禁的姿态。
方知漓感觉到他的吻落在她的额间,一瞬间,她眼眶泛酸,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将脸贴在他的胸膛处,无声地抱紧他。
谭灵和安晴她们每天都会过来,包括康骏啊,还有朱闵。
朱闵说,朱大爷他们是真的担心她,也心疼,每天都想过来探望,可是一想到郝淑雪,他们几个老家伙就自己先忍不住掉眼泪了。
方知漓笑了笑:“我当初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买了这里的房子,真幸运,碰到你们这么好的邻居。”
“那也是你和阿姨本身就善良啊。”
他们陪着她的时候,孟嘉珩从来没有插话,只是偶尔,他们在逗她开心,方知漓抬眼,视线穿过几人,就看到他立在阳台,一直沉默地看着她。
方知漓花了一个月的时间调整好状态,她逼自己走出去。
却没想到回了工作室,康骏几人还给她准备了惊喜,鲜花就算了,还扯了很夸张的红幅,写着方总回归。
她心里是感动的,一一道谢后,和庄敏道歉:“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庄敏却说:“回来就好,道歉就免了,但我希望你还是从前那个在工作上让我放心的合作伙伴。”
方知漓笑了笑:“当然。”
晚上她请大家吃饭,结束后孟嘉珩过来接人。
方知漓瞧见他,笑盈盈地和身边的人说了什么,随后向他走来。
她步伐很稳,没有任何的踉跄,脸色也很正常,瞧不出任何的醉意,可是走近的一刹那,她忽然主动伸手——
靠到他怀里的那一刻,孟嘉珩已经先一步搂住她的腰。
女人轻贴在他颈窝处的脸颊有些烫,一开口,温热的呼吸洒落,“孟嘉珩。”
他嗯了声,另只手贴了贴她的脸颊:“醉了?”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她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孟嘉珩将人抱到车上,随后抚着她的脸,轻轻吻住她的唇。
方知漓勾着他的颈,安静地回吻着他。
直至吻到身体发热,两人才不得不停下来。
晚上回到家,方知漓洗完澡出来,却见他仰靠在沙发上,手臂懒懒搭着眼皮,呼吸平缓,甚至她出来的动静都没听见,仿佛是睡着了。
她安静地看着他,这段时间,他很辛苦,除了公司的事,也担心她会做傻事,一直陪着她。
她状态最差的那段时间,他一刻也不敢离开,却只有在她睡着了,才会去客厅处理工作。
这一切她都清楚。
方知漓总在想,他到底为什么会喜欢她。
明明她对他一点都不好,欺骗他,利用他,甩过他,打过他,甚至曾经在她心里,他是她第一个会选择放弃的存在。
可是不知什么时候起,她开始贪恋他对她的好,也想要一直和他在一起,仿佛他在她心里早已扎根。
孟嘉珩疲倦地睁开眼,视线模糊,还未恢复清明的一刹那,方知漓很主动地跨坐到他的身上,捧着他的脸吻过来的时候,有晶莹的水痕砸到了他的脸上,分不清是因为她湿发,还是眼泪。
孟嘉珩没有拒绝她,他一手勾住她的腰,另只手扶住她的后颈,这次的吻,愈发深入,他们不断地吮咬,轻含。
空气中只剩暧昧而黏腻的水渍声轻轻蔓延。
“哭什么。”
“对不起。”
过了好一会儿,两人的声音撞在一块儿,他抚着她靡丽却勾红的眼尾,方知漓很少会有这样脆弱的时候,可这一刻,她瞳底还有碎碎的水光,心里像是在冒着酸气:“我想一个人去找妈妈的时候,是不想麻烦你。”
对不起,又一次想过要丢下你。
“这段时间,你是不是很累?”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我没有想过做傻事,我只是,我只是.....”
孟嘉珩吻着她落下来的眼泪,打断她的话:“我一直觉得很无力,因为我好像帮不了你什么。”
“不是的....”
方知漓整个人都靠了过来,她将脸埋在他的颈窝处,啜泣时,身体止不住地轻颤,嗫嚅着,难过的,愧疚至极地,一遍又一遍地说对不起。
孟嘉珩知道她需要发泄,只是不断收紧拥着她的力道,直至她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才说:“我说过,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哭了很久,方知漓的眼皮很疼,却怎么也睡不着。
孟嘉珩这段时间都没好好休息,今夜难得先一步入睡,她只是安静地靠在他怀里,原本是想起身去客厅处理工作,让自己疲惫下来,可她一动,他已经条件反射地搂紧她,腰间的手轻哄似的拍着,另只手抚住她的脸颊,嗓音沙哑:“做梦了?”
方知漓在一瞬间又有点鼻酸,她放弃了想要起身的动作,靠在他怀里,轻声地说没有。
他轻轻吻了下她的脸颊,方知漓闭上眼,她不确定自己是什么时候陷入睡眠的,只记得终于梦见了郝淑雪。
她对妈妈说:“我想振作起来,我想努力往前走。”
郝淑雪温柔看着她:“不要为我难过太久。”
“宝贝,只有你过得好,我才能放心。”
-
方知漓的状态渐渐好起来,孟嘉珩的重心也回到工作上。
只是有一天,小周忽然主动联系她,他语气焦灼,告诉她董事长和孟嘉珩吵了起来,办公室里有砸碎东西的动静,他担心会动手。
方知漓的一颗心顿时悬了起来,她赶向华科的大楼,小周脸色焦灼,匆匆带着她闯进孟嘉珩的办公室,孟膺川还没有离开。
方知漓忽略僵滞的气氛,她打量他的脸色,连声音都紧绷着:“你有没有事?”
孟嘉珩刚想问你怎么来了,孟膺川先一步嘲讽:“好啊,现在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我华科了。”
方知漓条件反射地转身挡在孟嘉珩的面前,就连小周也跑到两人身边,警惕地盯着孟膺川。
他似是气笑了,孟嘉珩牵住她的手,上前一步,年轻气盛的男人面对名义上的父亲,气势没有被压下去,没有任何的尊敬,也毫无畏惧:“孟先生,你现在已经不是华科的人了。如果不想失去脸面被保安赶出去,现在请立刻滚。”
“你敢!”
“小周,叫保安。”
孟嘉珩压根懒得和他再多周旋,眼看他居然动真格,孟膺川恨恨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等小周也出去后,方知漓脸色很冷,“小周说他动手了?你有没有受伤?”
她本想动手扯他衣服,却看到他颈部,应该是被碎片划破的血痕。
她的手都在抖:“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要这么对你?他是不是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