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嘉珩克制着自身教养才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回到车上,他却没有直接开车,而是冷声问:“你是觉得,我已经沦落到需要靠联姻才能站稳,还是真心希望我能和别人在一起。”
“.....”
方知漓顿了顿,她偏头,借着打哈欠的动作敛住不受控制涌上来的情绪,“你想多了,我只是想起唐律师和我说过这件事。否则,你是死是活都和我无关。”
不知是不是装得太过,生理性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鼻腔明明充盈着苹果的香甜,她的心却像是被剥开的橘子,连舌尖都漫上了苦意。
他定定看了她许久,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踩下油门,车速很快,到了小区,他指尖一动,嗓音冷到极点:“下车。”
方知漓什么也没说,抱着苹果推开车门的一刹那,却听见他说:“你装作洒脱的样子,真的很假。”
她背脊僵硬一瞬,没有回头看他,毫不留念地下车离开。
直至她的身影消失,孟嘉珩才驱车离开。
他没有回孟家,而是去了方家的别墅。
方知漓的卧室里,依旧没有开灯,就在这一片漆黑中,他闭着眼,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那只被她惦记着的破旧手机。
从她离开后,他将这里买了下来,请人定期打扫,却不允许任何人踏入她的房间。
所以直至今日,这里所有的布置,都与她离开时一模一样。
她刚走的那两年,他几乎每天都宿在这里,坐在她的书桌前,翻看着她的本子,偶尔抬眼,望向孟家别墅。
他会用她浴室里的沐浴露,身上充弥着她的香味,他看着镜子时,还会恍惚她会不会忽然从后头冒出来,炸毛斥责他居然闯入她的房间。
如果真的能出现就好了。
他每天睡在她的床上,感受着她留下的气息,和她呼吸同一片空气,就仿佛和她生活在同一空间里,仿佛她还一直在身边。
她不似他的表妹,床上摆满了娃娃,一个人,有点孤单。
这个房间实在太小了,他每一处都想细心保留,却好似什么也留不住。
她的味道渐渐消失了,就算他买了同款沐浴露,也不是她。
原本属于她的房间里,冷冰冰的,再没有她的气息。
孟爷爷气他做出这种事,命令他跪下,见他不认错,直接家法将人打到昏厥。
顾湘仪说:“反正.....小漓都走了,你去也没有意义了,她不会回来的。”
孟嘉珩执拗地命人扶他到了方家,却依旧没有让人进她的房间。
那天,他没有睡她的床。
没有碰她任何的东西。
她留下的东西不多。
他怕弄脏了。
向来有洁癖的少爷,就这么盘腿席地而坐,在漆黑一片的环境里,望着窗外微弱的月光许久,许久——
他缓慢地低下头,身体已经撑至极点。
剧烈的疼痛让他近乎晕厥,冷寂昏沉的夜里,有什么在悄然的,一颗又一颗地落下,砸碎了他所有的骄傲与自尊,也彻彻底底认清了一个事实——
她真的没有心。
她真的选择不要他。
就连说好的生日礼物,都没有留下。
而如今。
她还在推开他。
第30章 第三十页
方知漓拎着一袋子的苹果回家,郝淑雪还没睡,没有问苹果,而是惊讶道:“你眼睛怎么这么红?”
她笑着说只是看电脑太久眼睛不舒服,郝淑雪顿时皱着眉唠叨,叮嘱她要多看绿植。
方知漓都好脾气地应了下来,回到房间,疲倦的笑意顿时卸了下去,冲进洗手间,吐得浑天昏地。
她压力大就暴食这个习惯,连郝淑雪都不知道。
许是刚离开粤海湾那会儿,她们过得并不好,要省钱,再加上有时候太忙,她吃得越来越少。
后来她甚至到了厌食的地步,这些她都没告诉过郝淑雪。
直至有次兼职结束,便利店里还有许多没卖完的关东煮和三明治,她就坐在无人的街道上,一串接着一串——
从最开始被钓出来的饥饿感,逐渐的,胃被撑满,可她像是失去了意识般,觉得不够,不够,完全不够。
食物不断挤压着胃部,甚至是堵满了她的呼吸,恶心感不断涌了上来,她眼前一片黑,大脑发昏,吐了很久也没缓过来。
暴食过一次,似乎就成瘾了。
她开始背着妈妈,吃得狼狈,饱了又吐,反反复复很久。
这种状况,持续到工作后的第二年,才缓解很多。
暴食改成了吃火锅,压力太大的时候,她就会骗郝淑雪说加班,其实是去到那所火锅店,一个人慢吞吞地吃着,吃到犯困,撑到再没心思去发愁。
他今天的出现,便是她又能吃火锅的借口。
身体接近失力,大脑似乎被巨物撞击着钝钝疼痛,对他说了什么,她混混沌沌的,其实有些记不清了。
只记得,他失望的,冷漠的目光,如一根针般刺向她,就像当年一样。
情绪来得很突然,她闭眼卸妆,将湿热的眼泪全揉进皮肤里,可眼睛里还是渗进了火辣辣的刺痛,泪水止不尽地流,眼皮似乎被灼烧,实在太疼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提起联姻的事,前段时间,她太忙,根本没想起来这件事。
可一见到他,唐千龄的话就不断徘徊在她耳边,令她惶恐的,懦弱的不敢面对,只能埋头吃东西。
这些年,她不敢松懈下来,所以是真的没怎么想到他。
原以为,时间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再次见到他,她做好了心理准备,他会恨她,会漠然无视她,也许身边,会站着一位漂亮又般配的女人。
她想,她的选择不会错的。
他们本就是两条不该有交集的平行线,如今回到各自的轨道,他真的要结婚,她为他感到开心——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她胃底的恶心感再次翻涌上来。
太虚伪了。
她真的好虚伪。
原来她也不是那么平静。
原来她也还是会难过。
原来她真的没有如想象中洒脱。
全部的呼吸似乎都被堵住,从自暴自弃任由眼泪滑落,压抑难过的情绪逐渐化为破碎的哽咽。
她像是被打了生长素的水果,不断地包装自己,让自己看上去光鲜亮丽,无懈可击。
可那颗酸橘般的心,在孤独地腐烂,在悄悄颓败。
她痛苦地低着头,咽下喉中的涩意,不断告诉自己,最后一次,就哭这么最后一次....
压抑的哭声令郝淑雪怔在原地许久,直到方知漓快出来,她才抹去湿红,悄然离开。
-
方知漓第二日出现在公司,脸色瞧不出任何的异常。
庄敏扶着腰正在翻看资料,见她过来,两人很快投入工作,忙得昏天昏地,根本没时间想其他的事情。
傍晚庄敏的丈夫送饭过来,一起吃饭的时候,她提到还是要再招些员工。
方知漓嗯了声:“已经在安排了。”
庄敏如今七个月了,身体越来越疲惫,她抱歉道:“这段时间先辛苦你,但你放心,我尽量不给你添麻烦,就算到了生的那一刻,我也会扛着。”
方知漓的清眸里浮现一丝无奈:“敏姐,身体最重要。”
她知道庄敏的压力也很大,几乎是把所有的积蓄都投入创业。
招聘人员的事,暂时是方知漓在负责。接连面试了很多人,在看到康骏的那一刻,她头更疼了。
“你怎么过来了?”
这么久不见,康骏似乎变了许多,“来面试。”
方知漓以为他又是在闹着玩儿,摘掉眼镜说:“面试什么?我这里可没有任何岗位能受得住您这位大少爷。”
“营销助理。”没有想象中的幼稚吵闹,康骏很认真地说:“方知漓,我是真的来面试的。”
“.....”
她这会儿才注意到,面前的人今天西装革履,甚至还把发型捣鼓过了,正经的样子,仿佛是认真的。
她定定看了他许久,直至康骏被看得头皮发麻,她收回视线,目光落在手中的简历上。
康骏虽然名校毕业,但毕业后一直吃喝玩乐,后来进入S.L,方知漓带过他一段时间,也了解他的能力。
“你是被开除的,还是主动离职的?”
康骏沉默一瞬,老老实实地告诉她:“我主动离职的。”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不敢看她的眼睛,垂下眼,像只丧气的落水狗:“我不想成为他们那样的人。”
他是爱玩,是习惯了别人对他的谄媚,但他不想成为那种冷血的,踩着别人的尊严与心血的上位者。
在S.L的这几个月,他的手里似乎被迫塞入了一把匕首,他们教会他的,是怎么变得冷血,是怎么用卑劣的手段去算计别人。
他以前从来不管公司的事,仅仅这么短的时间,他觉得自己像是冷宫的妃子,已经快疯了。
觉得愧疚,又好煎熬。
方知漓并没有安慰他,甚至没有流露出任何软下去的情绪,只是问:“你怎么知道我和他们不是同样的人?”
康骏闷闷看她一眼,瓮声瓮气地说:“我知道的,你虽然很凶,很冷,但你和他们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