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我一切听你安排。”陈放勾唇笑了一下,放开她,没再说什么,利落转身,长腿一迈,高大的身影走进了夏瑾瑜按开的那台电梯里,夏瑾瑜紧随他其后,也快步走进了那台电梯里。
不是吧?这个人怎么直接就去了?也不推托一下,这么听她话的,而且刚才是她的错觉吗?她怎么隐隐看到,在陈放进了她那台电梯以后,夏瑾瑜的嘴角微微笑了一下。
陆晴鼓起腮帮子,走进回自己办公室的另一台电梯里,也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是自己命令他去的,结果这会儿又忍不住心烦意乱,脑子里更是止不住的想,他和夏瑾瑜坐同一台电梯的话,夏瑾瑜会对他说什么话呢?
她踏着略显沉重的脚步,心事重重的回自己办公室里,却在走廊上碰到了程颖颖,她表情惊讶叫住了陆晴:“晴姐,你怎么也回电视台了?我就回办公室拿个东西也能碰上你。”
“哦,今天下午陈放来台里录节目,人物访谈。”陆晴回答了她一声。
程颖颖目光落在她脸上,若有所思,语气也凝重了一些:“哦,是夏瑾瑜代班《漫谈》,采访你家班草大人吧?看时间,现在已经在录了吧。”
陆晴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
“那晴姐,你怎么不去录播厅看看你家班草大人呢?探探班,没准他看到你心情更好,也没那么紧张呢?”程颖颖朝她笑了一下,兀然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陆晴摇了摇头:“没必要,他这种显眼包,上学的时候你还没看出来吗?让他这种人紧张,比登天还难吧,我才没必要去看他呢。”
“哎呀,晴姐,话可不能这么说,毕竟夏瑾瑜可是追求过你家班草大人这么多年,而且我最近才从秦明那知道了一件事情。”程颖颖的表情却变了一下,对她神秘兮兮的说。
陆晴没听明白,睁大一双澄澈的鹿眼,反问她:“什么事呀?”
“我听说,夏瑾瑜今年才留学回国的,这些年也是一直在等你家班草大人,还让她家里人发动关系和你家班草大人相过亲呢,只是她太晚了,那会儿你肚子里都怀上小小陈了。”程颖颖降低音量,回答她,消息灵通的程度仍然令陆晴惊讶。
她愣了一下,内心惊讶不已,夏瑾瑜竟然还和陈放相亲过?这么多年也是为了等他才没结婚?这下,程颖颖的话更令她心里多了几分五味杂陈。
“好了,我走啦,晴姐,你自己决定吧。”程颖颖拍了拍她胳膊,朝她摆摆手,转身离开了。
陆晴仍然打算忽略掉这件事情,她回到自己办公室里,坐在电脑桌前,想着正好有时间周末来加班一趟,自己正好可以整理好未来一周的天气数据,并且打印出来,提前标记好。
她纤长的手指敲在电脑键盘上,目光紧紧盯着文档,可她脑袋里却思绪全无,那些图标和数据,根本进不到自己的眼睛里,反而敲了半天后,她惊醒了过来,文档的表格中间,被她打出了整整一行的:陈放。
不是,你在干什么呀?陆晴,你还是曾经那个江州电视台卷王,工作狂魔吗?她伸手拍了拍自己脑袋,懊悔不已,赶忙将那一整行的名字删除,在心里狠狠骂了自己一句。
“叮铃铃”此时,她摆在桌面上的手机却响了一下,难道是她们采访已经结束了?陆晴赶忙拿起手机,低头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却看到上面的名字——张迪。
她调整了一番情绪,接通了电话,向那头问:“张导,有什么事情吗?”
“晴晴,你看了我发给你的,最近一周的江州天气资料吗?气象中心发给我最新的消息,说明天有个特殊情况,我们节目要格外注意。”张迪朝她说道。
陆晴赶忙点了点头,目光重新落在电脑里的文档上,视线快速捕捉到了,被重点标注出来的,明天特殊的天气情况:“看到了,特大暴雨。”
“对,这个特大暴雨是江州百年难得一遇的极端天气,降水量会很大,所以我现在烦着呢,才打这个电话给你。”张迪的语气有些苦恼。
陆晴已经迅速猜了出来,他这通电话的来意,每次他这么说的时候,基本都是要她这个《今日天气预报》的主持人,去参加外景直播的时候。
思考了几秒钟后,她打算接下这个任务:“张导,明天这个直播我去参加,毕竟我是咱们节目的当家主持人,而且也出过很多次外景了,经验丰富。”
“行,还是晴晴你工作态度最积极啊!放心,明天我也会和你们一块去,绝对保证你们的安全!”听到她这句回答,果然喜出望外,冲她说道。
陆晴礼貌的应和了几句,挂断了这个电话。虽然,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现在是孕妇,肚子里还怀着三个多月的宝宝,可是因为怀孕就推脱掉一切自己的责任和工作,也不是一向要强的她的作风。
更不必提,她见过不少怀孕七八个月,仍然在坚持挤地铁,公交上班的孕妇。这是每个职业女性坚守在职场,自力更生的明证,也是很多普通人的实际生活,只是这次,她会更加小心,尽全力的保护好自己,不让任何人为她担心。
现在那档访谈节目应该快要结束了吧?陆晴拿起桌上的手机,再次看了一眼时间,她耳边不禁又回荡起了程颖颖对她说的话。
算了,她就去偷偷看一眼,不让人看到自己不就好了?几分钟的犹豫后,她还是站起了身来,走出了自己办公室。
《漫谈》录播厅内,夏瑾瑜按照采访提纲上,提前准备好的一个个采访问题,向坐在她对面的陈放有条不紊的问出了口。刚才,节目开始录制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紧张,忘了好几句词。
本身今天是她第一次录节目,已经够令她紧张了,更不必提,她要采访的人还是陈放。只是,随着一步步往下进行着,在陈放自信而阳光的气质感染下,她强装淡定,顺利的录完了一大半的节目了。
从乘客录音,到强对流天气应对情况和场景复述,以及对这件事情上,江航机组人员们所表现出来的专业的素养,所有的问题,陈放都能做到侃侃而谈,对答如流,强大的心理素质,令夏瑾瑜佩服,敬仰的同时,忍不住又回想起了曾经高中时候的点点滴滴。
她的目光止不住落在陈放那张,过去了那么多年,仍然没什么变化,痞帅十足的脸上,似乎他还是那个,自她少女时代开始,便在无数个夜里仰望和期盼,不知道多少次梦到过的少年。
夏瑾瑜其实最喜欢陈放身上的一点,恰恰就是最矛盾的一个点。她不喜欢喜欢她的人,不喜欢那些围着她转,甘愿成为舔狗,口口声声叫她女神的人,这种阿谀奉承,她在围着出轨的父亲打转的那些苍蝇般的女人身上见过太多次了。
更不必提,在她眼里,那些人都太过平庸,太过普通。
他们当中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比得上陈放。
陈放看向她这个校花的目光,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冷冽的,似乎是一块永远不会被她点燃的,高傲的冰块。可是她无比欣赏并喜欢他的这种随心所欲和自由自在的散漫和恣意。
他从来不讨好任何人,从来只按照他自己的心意去活,这于她而言,是他身上最致命的吸引力。
陆晴走到演播厅门口时,透过团团架起的摄像机缝隙里,偷偷瞄了一眼台上,白色沙发上坐着的,正在对谈的两个人。
此时,她耳边刚好响起了夏瑾瑜向陈放提出的一个重要问题:“陈机长,是什么样的力量,使你能够顺利穿越,这样危险恶劣的强对流天气呢?”
这个问题还有点难度,属于深层次的问题了。她兀自低头沉思了一下夏瑾瑜提出的这个问题,却在抬头的一瞬间,和台上的陈放对视上了,对方那双专注而有神的黑眸,准确落在了她身上,似乎火眼金睛一般。
不是吧?隔这么远都能看到她?这狐狸精的视力也太好了吧?而且她才刚来而已啊,陆晴捂住嘴巴,白皙的小脸瞬间红了一下,她本来不想让陈放发现自己来看他这件事,现在这真是瞒都瞒不住了。
夏瑾瑜的目光落在陈放脸上,还在等待着他的答案,陈放收回目光,缓缓说出了一句,令她惊讶的话来:“有一个人自年少时开始,就影响了我,她非常耀眼,充满光亮。”
非常耀眼?充满光亮?夏瑾瑜的耳廓红了一下,这样的词语,在她高中时期听到过太多,都是围绕着她而来的赞美之声。
她握紧手里的话筒,在这一瞬间,她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不切实际的期待,莫非陈放说的这个人是她?
门口默默听着的陆晴也愣了一下,自年少时起影响陈放的人是谁?而且他用耀眼和光亮这样的词语,来形容这个人。
她可以肯定,陈放说的这个人,必然不是她,因为学生时代的她,和这样的词语连半毛钱关系也没有。
陈放勾了勾唇,接着回答这个问题:“是她教会了什么叫做坚持和不放弃,她是这个世界上,我所见过最懂得坚持的人。”
听到这句话,夏瑾瑜愣了一下,脸上的绯红更甚,陆晴的心里也沉了一下,隐隐涩痛。
他所说的这个最懂坚持的人,应该是夏瑾瑜吧?毕竟那个时候,无论被拒绝了多少次,她都仍旧勇往直前,锲而不舍的追求着陈放。
然而下一秒,陈放说出的话,却令陆晴不敢置信,瞪大了眼睛:
“在无数个晨光熹微的清晨,她已经手捧书卷,坐在书桌前,开始了一天的知识探索。在无数个冬日里,寒风凛冽,也未曾动摇过她学习的决心。”
“哪怕她的手指冻得通红,却依然在笔记本上,工工整整地记录下每一个重点。她总是最早到达教室,最晚离开教室的那个人,她的坚持,如同人群里最亮的那颗星。”
陈放炙热的眸子,已经锁住了,站在门口一张白皙小脸涨得通红,完全不知所措的陆晴:
“她曾经是我,最难缠,最难以打败的对手,也是教会了我,什么叫做坚持不放弃的人,她就是我的妻子,陆晴。”
第六十九章 唯一和第一的选择
陈放说的竟然是她?陆晴出乎意料, 红着脸,根本不敢相信他说出来的话,她背过身去, 在心里消化陈放说出来的这番话。
原来,自己曾经的卷王形象,在他心里竟然留下了这么深刻的印象。而且令他发现自己身上的一个特点, 那就是坚持。
莫非是因为自己坚持和他在理科的每次测试上, 都进行艰难的角逐和较量吗?
事实上, 从小到大, 陆晴身上的自律和坚持到底的秉性,确实是她永远没有改变过的东西。尽管这种特性,时常会令她的母亲怒气冲冲, 用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的犟来形容她。
陆晴还记得, 高一的时候,第一场数学考试结束,她自认为自己发挥的很不错,应该能拿到很好的分数, 结果数学老师宣布了第一名是拿到了满分的陈放以后,她瞬间愣住了。
她没想到才刚开始, 她的对手就表现得那么强劲, 连那道超出了高一知识范围的附加题都能完美答对。从那时开始, 她的危机感就上来了, 开始了一刻也不松懈的追赶,
既然他能答出超纲题, 那她也提前买高二的教辅内容, 坚持提前自学, 实在不会的就去请教郑女士, 磕磕绊绊的算出来,她没有任何娱乐活动,无数个夜晚仍然在艰难咀嚼消化各种知识点。
因此,在她的坚持不懈之下,当第二次测试,数学老师宣布,这次班上的第一名是女生,是她以后,整个班都沸腾了,不敢置信,包括她能感觉到,陈放的目光在那时,久久停留在自己身上,未曾移开。
夏瑾瑜在听完陈放这句回答以后,也愣了一下,表情里多了几分失望,果然,她那不切实际的期待还是落空了。
就如同她一直仰望着陈放,视线紧紧追随着陈放一样,陈放也同她一样,视线紧紧追随着陆晴,从来没有改变过半分。
“谢谢陈机长,感谢您出现在《漫谈》,今天我们的采访,就到这里结束了。”夏瑾瑜深吸了一口气,收拾好自己的心情,逐渐平稳下汹涌的情绪,礼貌的朝对面的陈放说道。
陈放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完美收官!小夏,你今天的表现还不错!”一旁的导演喊下了卡声后,夸了夏瑾瑜一句,又极其客套的和陈放握了握手,感谢他今天的莅临。
陆晴也听到了里面传来节目结束的声音,许多工作人员都从录播厅里,走了出来,看来这一切比她想象中要顺利,而此时,她心里也莫名更加期待起了见到陈放。
她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如果此前她们两人之间只是终于能够说出来喜欢这两个字后,她现在能清晰感觉到,那种喜欢在逐渐向浓度更深,更依赖,更在乎,甚至多了独占欲的爱,去进化。
夏瑾瑜走下台,看着陈放身穿制服的高大身影正要往前走去,她很清楚的明白,或许他离开以后,自己再也不会有跟他见面的机会。
她终究不愿意错过这个机会,叫了他一声:“陈放,你能留一下吗?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陈放?骤然听到她喊出了自己的名字,而不是陈机长,陈放往外走的脚步停顿了一下,似乎也觉得有些惊讶。
站在门背后的陆晴也听到了夏瑾瑜这声不大不小的呼唤,她兀然握紧了纤长的手指,指甲几乎镶嵌进了掌心的肉里,突然紧张极了,虽然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样子。
但她心里大概能明白,是因为她太过在乎陈放了,所以也更加在乎,夏瑾瑜为什么会突然叫住陈放,会跟陈放说什么?刚才,夏瑾瑜的角度并没有看到她的身影出现,陈放没准也以为,门背后的她已经离开了吧。
“什么话?”陈放转身看向夏瑾瑜,语气疏离,包括那双眸子也冷冷的,不带有任何超出感情的温度。
夏瑾瑜走到他面前,仰头看着他,张了张唇,自高中开始,她就知道自己身上一个很奇怪的地方,对待任何人她都几乎从来不会紧张,上台表演也是,但是只要单独和陈放对话的时候,她就会无理由的变得紧张,甚至可能一个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来。
见她看着自己,却并没有说出什么话来,陈放看了眼手腕上的理查德米勒:“不好意思,我要先走了,我老婆还在等我。”
“如果……如果你在七中,最开始遇到的人是我。你还会,喜欢上陆晴吗?”见他高大挺拔的身影,欲转身离开,夏瑾瑜眼眶含泪,终于忍不住了,朝他问出了这句,她心底里,最想听到答案的话。
她想起高三毕业那天,想起身着校服的陈放骑着自行车,篮子里放着粉玫瑰,向她和陆晴骑过来的场景,她连他脸上挂着的那种,独属于他的,少年意气风发,痞帅阳光的笑容,和唇边的梨涡样子,都记得清清楚楚。
更记得他看到陆晴仓皇离开后,停下那辆自行车,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在那棵繁茂的大榕树下,在瞬间变得聒噪万分的蝉鸣声中,垂着一双黑眸,冷冷对她说,他不会喜欢她,因为他心里一直装着一个人,一个暗恋了很久很久的人。
而现在,夏瑾瑜止不住幻想,如果那个人是她呢?如果在遇到陆晴之前,他遇到的人是她。
门背后的陆晴也听到了夏瑾瑜问出的这个问题,她握紧了自己单肩背包上,陈放送给她的,一脸呆笑的晴天娃娃,在这个瞬间,也和夏瑾瑜一样,无比渴望知道,陈放的答案会是什么。
如果时光倒流,他初三的时候,在樱花树下,与他擦肩而过的,不是边走边哭,只会低头看着地砖,手里抱着书本,意志消沉,默默无闻,甚至在高中整整三年的时间里,未曾读懂并察觉到,他一丝一毫喜欢,只会仓皇逃跑的她自己。
而是,一个在所有人眼里,光芒万丈的夏瑾瑜,被拉拉队员们簇拥着,朋友众多,家境优良,长相突出,优点众多,个性自信,乐观阳光,和他一样同是人群焦点的校花夏瑾瑜。陈放的答案会有所变化吗?
陈放的目光落在夏瑾瑜脸上,启唇给出了她答案:“会,我从来没有想过第二个选择。陆晴从来不是我的备选项,她一直是我唯一和第一的选择。”
唯一和第一?几乎是听到这四个字的那一秒,站在那扇门背后,焦灼不安的陆晴捂住嘴,泪水已经掉落了眼眶,她颤抖着肩膀,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这一辈子,会从任何一个人嘴里,听到她是唯一和第一的选择,这样的话来。
毕竟,就连她的出生都是一个错误。
陆晴还记得,有一天晚上,她身体不舒服,很早就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睡着了,却被一阵吵闹声惊醒了,一些足以铭刻在她心上,伤害她一辈子的话,从争吵到失去理智的父母嘴里脱口而出。
父母在她房间里,大肆争吵,母亲怨气冲天,怒火中烧,指着父亲责怪:“都怪你!陆怀民!我早说嫁给你就是个错误,怀胎三个月的时候,我就说了,我要去堕胎!你非拦着我不去堕,非要生下这个拖油瓶!非让我一辈子和你这种烂人绑在一起!我要是过不好,你也别想好过!”
“谁让你生的?杜琴,我一开始还以为是个男孩,你肚子争气呢!谁知道那医院测都测不准?生下个赔钱货?我还恨不得你把她塞回肚子里去呢!我这辈子,也没想过要结婚,好好过我的潇洒日子不好吗?”父亲狠狠推了一把母亲,冲她如是大声回骂道。
自那时候起,陆晴明白了一件事情。
她的出生是一个彻底的误会,是父亲误以为她是个男孩,自己才得以有了一个出生的机会,而她的母亲也从头到尾,没想过生下她。
因此,她的诞生是一个错误,连诞生也未被坚定选择过,更从来不是她父母的第一选择或是唯一选择。
而现在,陈放却说,即使时光倒流,他首先遇到的是夏瑾瑜,他也仍然会喜欢上自己,因为自己是他的第一和唯一选择。
这样的一份珍视,在自小明白了自己生如草芥的人来说,只能在梦里奢望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