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样遮遮掩掩,偷偷摸摸,和他们之前做地下炮.友时有什么区别?
除非她从来就没打算认真来过,不然早晚一天要面对。
孟逐敏锐地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低气压。
她知道他在生气。
与以往惯常的逃避躲闪不同,这一次她主动回身,将他拦着自己的手臂抱进怀里。小手覆上他的手背,轻轻引到自己脸颊。
粗粝的指腹与温润的肌肤相触,仿佛砂砾落在玉面上。她将脸颊轻轻蹭过去,睫毛颤颤,眼神怯怯,却又带着小心的撒娇。
乖巧又可爱,像一只漂亮的垂耳兔,眼睛水润亮晶晶。
“这次就先让让我吧。”她软声哄他,“等我准备好,再公开,好不好?”
孟逐心里其实有自己的小算盘。
她想等把周氏的事情顺利解决,让账户进入正轨后再卸任,把账户转给其他信得过的同事管理。至少,至少别在她还在任的时候就公开关系。
而且她发现了,周予白好像,还蛮吃她卖乖撒娇的。
果然,他收回了阻拦的手,掩着嘴唇轻咳了一声,别过脸去。
“好吧,这次就先放过你。不过说好了,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你别想敷……”
话还没说完,左肩上忽然搭上了一只小手。
他身体一倾,下一秒,脸颊被“啵唧”一声亲了一下。
清脆又湿润,似气泡破裂在脸颊。
周予白愣住,侧头看她。孟逐还维持着踮脚的姿势,眼睛亮闪闪盯着他,嘴角笑意盈盈。
“谢谢你。”她莞尔,“那我们一会儿见。”
她转身走远,月白色的裙摆在灯影间摇曳。她的背影纤长,穿过走廊,走向人群。
就在即将拐弯的时候,她似乎感觉到他的注视,回眸一笑。
那一瞬,仿佛千万个春天同时在他心口绽放。
周予白站在原地,指尖抚过刚才被亲过的地方,仍有余温未散。
她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一套?
*
这次的投资峰会分为三个环节:主题演讲、圆桌讨论,以及最后的社交酒会。
孟逐提前找好了座位,手里拿着会议手册,正快速浏览每一位主讲人的详细信息和过往业绩记录。
作为一个合格的私人银行家,她从不放过任何学习的机会。
直到主题演讲开始,孟逐也没在现场看到周予白的身影。她猜测他大概只是陪自己来走个过场,对这种投资演讲并无兴趣。
这次投资峰会请到了不少业内大咖,尤其是来自欧美地区,在另类投资领域已经做得相当成熟。但他们的分享更多停留在全球宏观层面,缺乏针对亚太地区的深入洞察,更没有什么因地制宜的策略建议。
这让孟逐频频皱眉。
直到第五个talk。
那人穿着有点松垮的西装,像是随便从衣柜里抓出来的。头发粗糙地往后一抹,黑框眼镜架在鼻梁上,整个人透着一股混不吝的气质。
他一上台,手插在裤袋里,目光扫了一圈台下,满脸的不耐。
刚一站稳,就冲着麦克风来了这么一句:“得啦,讲得咁靓,都系扯淡。”
场面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这种直白到粗鲁的开场白给震住了。
他似乎毫不在意这种沉默,嚣张开口:“刚才那几位老爷子讲得都好正,如果你们只想把钱往发达市场里送,按他们说的做就啱。但如果你想让钱在亚太这块地生根,按他们那套搞法,咪住等收皮咯。(等着完蛋)”
他这一通匪气十足的发言惊得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孟逐也不例外。
只是,当她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立刻在手册上搜索这位另类发言人的信息。
郑祈年。SilverStoneAssetManagement的新晋基金经理。
银石资产管理的大名,孟逐早有耳闻。这是一家专注另类投资的对冲基金,从不良资产管理到一级市场私募都有涉及。
但由于他们从不对外公开详细信息,除了少数能够投资的高净值客户,大多数行内人对他们的真实表现都知之甚少。即使在公司官网上,也只有寥寥数语的介绍。
这位郑祈年年纪轻轻就能当上基金经理,想必有过人之处。
而且……
孟逐蹙起眉,她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最近好像在哪里听过。
是在哪呢?
台上,郑祈年说话时完全不看稿子,就像是在跟朋友吹水般自然:
“在这个市场,就得入乡随俗。忘掉你在商学院的那些理论,找真正在这块土地上生长的当地人合作,以及最重要的……”
他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嘴角挂起一抹坏笑:“学会收声。有些钱可以赚,有些钱掂都唔好掂(碰都不要碰)。知道边啲系红线(知道哪些是红线),比知道边啲系机会更重要(比知道哪些是机会更重要)。”
这话说得相当直白,甚至有些挑衅,但每一句都毫不掩饰地点出了亚太地区做另类投资的核心问题。
从尽职调查的困难,到政策风险的不可预测和致命性,再到退出渠道的复杂,他的话虽然粗糙,但确实在理。
能听出他对这个地区有着独到而深刻的理解。
孟逐听得热血沸腾,她恨不得立刻上前结识这位特立独行的基金经理。
到了Q&A环节,她第一个举手。可郑祈年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台下,随手将麦克风拍回主持人手里。
“问答就算了,我对回答问题冇兴趣。”就潇洒下场了,留下一脸尴尬的主持人和目瞪口呆的观众。
真是……从头到尾都十分有个性。
主持人赶紧救场:“呃……十分感谢郑生的sharing,那我们现在转入圆桌讨论环节。请大家稍候,我们需要重新布置会场。”
趁着这个间隙,孟逐悄悄从会场溜了出去,想要寻找郑祈年的踪迹。
她在主会场转了一圈,没有看到人影。
又去了休息区,依然空无一人。
直到走到会馆的楼梯间,她忽然听到一个桀骜不驯的声音从拐角处传来。
“得啦,讲几多次我都不会去磕头。三百万就想买我的时间?招笑!那老东西生前用钱拿捏你,死了还想继续拿捏我……”
孟逐脑中忽然劈过一道白光。
郑祈年。
昨天在殡仪馆,靳池律师提到的那个缺席者。
原来是他!
电话啪地合上。男人把手机塞回裤袋,抬头看见她。
两人的视线只交错了一秒。
郑祈年把下巴一抬,像在问“睇乜?”整个身影都透着不耐。
“郑先生,您好。”她礼貌地开口。
“你边位?”
“我叫Judy,刚才听了您的演讲,想和您聊聊。”孟逐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专业而真诚,“您提到的关于亚太市场信息不透明的问题,我很有共鸣。”
郑祈年的眉毛微微挑起。
这个回答倒是有点意思。大多数人听完他的演讲,要么被他的直白吓到,要么就是敷衍地称赞几句。很少有人能抓住他发言的核心要点。
“哦?点解?”
孟逐见他没有急着离开,这是成功的第一步。她轻咳一声,将刚才自己在心中反复打的腹稿流畅说出。
郑祈年原本吊儿郎当地靠着墙,随着她的内容越来越深入,他站直了半寸,目光落在她脸上。
“你几岁?”他忽然问。
“二十五。”
“几耐experience?”
“满打满算,将近两年半。”
他的视线像是略略一顿,像把她从“路人甲”挪到了“可以聊两句”的格子里。
“我这里有笔资金,正在找本地另类的头部经理人。”她收拢话题,抛出橄榄枝,“想约您正经谈一次,看看有没有合作的可能。”
郑祈年没有拒绝和也没答应,眉梢一挑,“把名片给我吧,我之后联系你。”
孟逐心里大喜过望,但面上还是平静淡然,从名片夹里快速抽了一张递了过去。
郑祈年这种人,鲜少接别人的名片,他也搞不清楚自己为何今天会对这样一个初出毛犊的新人青眼有加。
她穿着一袭中式长裙,表情淡然温婉,颇有几分江南美人的气质。
这样的皮囊还配上个聪明的脑子,倒是难得。
他接过名片,低头扫了一眼名字。
“代表边度?”
“FS。”
那只捏着名片的手停了停。几乎是一瞬间,眼里的兴味退干净了。
“你是FS的?”
孟逐见他面色不虞,立刻补充:“对,这次是代表周氏家办来筛策略。银石在我们的优先名单。”
他把卡片丢进口袋,笑意全无,“唔接。”
她没想到他拒绝得如今干脆,不死心地补一句:“我们不干预你们投委,条款可以写清……”
“慢走,不送。”
说着他就扭头离开,连个背影都懒得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