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婉莹是江州人。
从小父母离异,母亲带着妹妹改嫁,杳无音讯。之后父亲亡故。初中没读完就出来混社会。九年前来誉城,住天湖区,起先城中村租房,一年后搬到较好的小区,两年后买了房。
汪婉莹没交过社保,没有可供查询的工作记录。
民警初步推测她从事性工作。
五年前,汪婉莹忽然开了家美容店。生意一般,利润一般。
店员流动性大,店长一年前来的,据她反应,汪婉莹很少来店里,对店中事务不关心。
店长跟汪婉莹不熟,人失踪了都没察觉。至于邻居,一户一梯,就更没人知道了。
姚雨笔录中描述,汪婉莹是她来誉城后才认识的。姚雨之前站街时跟人起了争执。汪婉莹听出她是老乡,帮了她。
汪婉莹说她很像她杳无音讯的妹妹,对她一见如故。姚雨也跟她亲,什么事儿都同她讲。
汪婉莹对自己的事透露不多,但姚雨感觉,她跟某个有钱有势的人在一起,且关系不正当。
汪婉莹似乎想离开,但又离不开他。
一方面,她跟了那人太久,成了习惯。说那男人救她出泥潭,什么都给她买,房子车子奢侈品都不在话下,把她宠得跟富家小姐一样。
另一面,姚雨觉得:她有点恶心、害怕他。
她说起那男人的好时,并不快乐,反而隐隐恐惧。她很自卑,认为自己是垃圾、贱货、脏得要死。
姚雨怀疑,这些话是从那男人嘴里说出来的,长年累月,印刻在了她脑子里。但她又时不时回想当初,说对方夸她美好,柔软,纯洁,像小公主。这时,她又像沉浸在虚幻的爱情里。
这是姚雨知道的全部信息。至于那男人姓甚名谁,她实在不知。
笔录末尾,姚雨提了句:「虽然她没说过,但我感觉,很久前,她是性工作者。」
许城顿时就想起在哪儿见过汪婉莹了。
十年前,姜淮叫过来坐在他身边的那个女孩。
*
中午快下班时,电脑跳出热门新闻提示——“誉城女性失踪案疑云”,由问真新闻发布的专题调查稿。
许城点开看了两眼,报道公正客观,也很克制。才发布,热度就蹭蹭上涨。
他关了电脑,给姜皙打电话。
只响了两声,就接起来了:“喂?”
一听她声音,笑容就爬到脸上。
“你干嘛呢?”许城转动椅子,望向窗外,天蓝云白。
“刚出门,准备去剪头发。”
“哪儿?”
“就小区门口啊。”
“哦,那家啊。”许城起身,拿起车钥匙,“我陪你去。”
电话那头,她有些讶异:“剪头发有什么好陪的呀?你不午休吗?”
“我想跟你待着。”
她顿了一下,软软地说:“随便你吧。”
理发店开在小区斜对面,不是那种让人望而却步的精致发廊。老板是对年轻夫妇,男人剪发,女人洗头。手艺不上不下,胜在平价实惠。
许城停好车,走进店时,姜皙已洗过头,头发吹得半干,理发师正询问她怎么剪。
姜皙手指比了三四厘米:“剪这么多。”
“大致修下分叉对吧?”
“嗯。”
理发师见许城进来,冲他一笑:“等我这位忙完。诶你不是前些天才剪吗?”
许城下巴指指姜皙,说:“来陪她。”
姜皙眼睛一挪,一捧粉白色系的花束落入她怀中。
她愣了愣:“怎么买这个?”
“路上经过,觉得好看。”
姜皙也觉得好看,白蔷薇粉芍药配着满天星和粉玫瑰白蔷薇;她嗅嗅:“还很香呢。”
许城于是弯下腰嗅,像一头扎进了她怀里似的。
姜皙抿唇:“先放桌上,怕碎头发掉进去。”
“好。”
他说着,放好花儿,拉了把凳子跨坐到姜皙跟前,路上买的小蛋糕和奶茶塞她手里,说:“剪头发无聊,吃点东西。”
姜皙看了眼那款桂花酒酿奶茶:“……”
目光对上,许城微笑:“你不就喜欢喝这个吗?以后天天给你买。”
喝到你再也不想喝为止。
姜皙:“……”
理发师表情微妙地笑了,他将姜皙头发分层,拿大夹子夹好,说:“美女你头发很多诶,发质也好。”
姜皙礼貌笑笑。
许城说:“她头发一直很多,以前总要打薄。”
“现在也得打一点。没染过发吧?”
姜皙说:“没有。”
“你皮肤白,黑发好看。”
许城看着镜子里的她,眼含笑意:“想染发吗?”
姜皙摇头:“不想。”隔一秒,“你想我染?”
“没啊。随你。”他说,“你说不想就不想。”
他就是随口一问,想跟她多说说话。
姜皙喝一口奶茶,三分甜,正好。
理发师咔擦咔擦剪着发,许城的目光黏在姜皙脸上,看得她不自在:“你总看我干什么?”
许城好笑:“不然我看谁?”
理发师没忍住也笑。
过了会儿,许城问:“你等下想吃什么?”
“我准备回家吃蛋炒饭的。你想在外面吃吗?”
“菜市场对面那家茶餐厅不错,里面的面包冰淇淋你应该会很喜欢,去尝尝?”
“好呀。”姜皙说,“要吃饭了你还买蛋糕干什么?”
“你可以下午吃啊。”
理发师笑问许城:“这你女朋友啊?”
许城盯着姜皙,说:“你问她。”
姜皙不讲话。
许城伸脚,轻踢了踢她的鞋:“诶,问你呢。”
她反踢他一脚,就是不说,脸颊染了桃花色。
许城含笑,不惹她了,却对理发师说:“对。我女朋友。”
理发师说:“恭喜了,般配的嘛!”
之后便不说话了。
姜皙看着镜子,许城看着镜中的她。
只有咔擦咔擦的剪刀声,和里屋有谁在洗头的水流声。
户外,春光明媚,铺满门框的绿色映在镜子里,车来人往,熙熙攘攘。
不知什么时候,另一位洗完头的客人已坐到旁边,老板娘忙不迭往镜前的台子上各放了份小托盘,上头装着小袋的饼干,山楂,小面包,一小串葡萄和几颗圣女果。
“头发还要剪一会儿,先吃点水果茶点。”
姜皙没动。她身前围着理发围布,头发又被理发师扯着,够不着。
许城很自然就伸手捞了颗山楂汉堡,撕开包装袋,送到她嘴边。
她眼睫眨了眨,含进嘴里。
山楂酸酸甜甜,清香在嘴里弥漫开。
他又揪了颗葡萄,撕掉大半边果皮,留着最后一小片果皮托着圆圆水润的果肉到她嘴边;姜皙睫毛颤颤,含住那颗葡萄。
果肉汁水太重,一滴滚下她红唇,淌到她下巴上。她本能地轻吸了一下,不小心吮了下他指尖。
他眼色暗了暗,另一指倒飞快而熟练地在她下巴上一抹,将汁水拂净。
还是没说话。他接着喂了她第二颗葡萄。
等到她吃了第三颗,含糊说:“够了。”
许城拿纸巾擦了手,起身去丢葡萄皮。手机响了,是阿刀的电话,他出去接。
姜皙这才斜看镜子,他的侧影映在满镜子的蓝天绿树里,格外挺拔。转眼见老板娘笑看着她,问:“才刚在一起吧?”
姜皙也不好解释,模糊地嗯一声。
“甜的咧。”老板娘嬉笑说,“他眼睛都长在你身上了。”
许城接完电话回来,姜皙望他一眼。
他就说:“没什么事。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