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姜皙没给出回应,又诚恳道:“我知道突然跟你说这些,你或许接受不了。但,我们挺合适的。都经历过一次婚姻,所以会更珍惜。添添早就认识我,相处很好。我有过小孩了,后面想要不想要,都听你的……”他说到这儿,耳朵红了,忙摆手,“我说得太过了。搞得太现实了,对不起对不起。西江,我不会表达,主要的意思是,我会对你好,也想踏实相伴着过日子。”
他一番话说得紧张,但每句都是真诚吐露。
姜皙心有动容,尤其面对他那张酷似肖谦的脸,那如出一辙的紧张眼神;她心有点痛,咬唇许久了,才极其艰难而诚恳地说:“谢谢你。可我现在……”
“我知道这对你很突然。你先考虑考虑,不要急着答复,可以吗?”他眼巴巴望着她,太过真切祈求,那一瞬,姜皙恍如对视着肖谦。
她就没能说出话来。
易柏宇大松一口气,陪她继续走。他在心里偷偷握拳,还好,她没有讨厌或排斥他,慢慢追求,或许会有好结果。
蒋青岚去相亲了,许城坐在停车场内,盯着不远处的步道出口。
他出来半个多小时了,姜皙还没散步完。低头看一眼手机对话框,一刻钟前发出的:「我在门口等你。」
「我跟蒋青岚是谈工作。」
她没回。
估计散步太沉浸,手机都没功夫看。
许城眉头越皱越紧,铃声骤然响起,他赶紧划开,却是局里的电话。
他便知,等不到姜皙了。
果然,范文东问他状态调整好没,不等明天,今晚要出警情通报,他得去一趟局里坐镇。
许城说好。
*
临睡前,姜添自己冲泡了奶粉,喝完后自己洗净杯子,晾好。
姜皙在餐桌边默写英文单词,抬头:“添添,跟我聊聊天。”
姜添揪着睡衣角:“十点半了。”
他要按时睡觉。
“就几句话。”
姜添过去坐下:“那你快点说。三分钟。”
“你喜欢易柏宇哥哥吗?”
点头:“喜欢。”
“跟许城哥哥比呢?”
“许城哥哥。”
姜皙垂下眼去:“因为许城总给你买东西,把你收买了,是不是?”
姜添困惑:“你也更喜欢许城哥哥呀?”
“睡你的觉去!”
“我刚要睡觉,是你喊我来的。”姜添咕哝,回房间了。
姜皙盯着稿纸上的单词,困境,dilemma,又少写了一个m。
笔啪地拍在桌上,人起身,见阳台上衣服没收,过去便见楼下一树红色的重瓣桃花,在春夜里美得惊心。
静夜里传来两声敲门:“姜皙,是我。”
姜皙心跳跟着敲门声搏动两下,等了四五秒,过去开门。
许城还是白日在林间步道那副装扮,夜将他的眼神衬得深黑,直坦坦注视着她:“我能进来吗?”
姜皙无言转身,到桌边收拾笔和书本。
许城边换鞋边说:“有水吗?渴死了。”
语气自在得像回自己家。姜皙忽烦闷他这自在熟稔,可还是去厨房给他倒了杯水放桌上。
许城喝掉大半杯了;见她立在桌边始终沉默不言,解释:“上周跟你吃完饭,第二天禄山县出了个大案,市里、区里一大帮警察都去县上。抓犯人,搜山,没日没夜忙了一星期。中途也不准跟人联系。我见蒋青岚,是有些公事要帮忙。”
姜皙知道。她晚上看誉城新闻了,还播了一段模糊的警察搜山影像。
“你看我手上,”他撸起袖子,一串红肿小坑,又掀开衣领,凑近她,“脖子上,全是虫咬的。”
男人的喉结脖颈拉扯着锁骨肩膀逼近来,姜皙退后避了下,稍稍别过脸去。
许城松了衣领,说:“我不是不来找你,实在案件特殊。下午想在出口等你,临时被电话叫走,忙到现在。”
姜皙背过身,收拾桌子:“找我干什么?我又不是你什么人。”
这话泄露了内心。许城无声弯了唇。
餐厅里灯光微黄,照得姜皙背影单薄。
许城说:“我跟蒋青岚没有任何别的关系,只是普通朋友。”
姜皙没讲话,将书摞去一旁,走去阳台上收衣服。许城跟过去,想帮忙,被她打开手。
衣服不多,她很麻利就叠好。
袜子却有一堆,她坐到沙发榻上,一双双卷着。
她长发随意拿发圈箍了,低垂在脑后,两侧头发松散,一道道软弧线垂在耳边。
许城看着她,问:“你跟易柏宇怎么会在那儿?”
姜皙头也没抬:“这该你管?”
许城舔了下唇:“我只是觉得他没分寸。你才站完几个小时,他居然拉你去散步,不知道你脚会疼?”他说,“你也不知道拒绝?心就那么软,别人说什么都行?”
“他考虑到了。是我想要去和他散步。”
许城平和的脸上划过一丝隐匿的不安,语调竭力从容:“真的?”
“嗯。”
“为什么?”
屋内静得要命。
姜皙将最后一双袜子卷好,抬眸:“他,想我和一起。”
许城声音都紧了:“哪种一起?”
“正经的,结婚的那种。”
许城下颌紧绷。
姜皙抱着衣服起身,放置去柜子上。
“那你怎么想?”
姜皙手扶在柜子上,没回头。
他等不及她回答,追问:“你在考虑他?”
她转过身来,望住他,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我觉得,我跟他挺合适的。”
许城脸色微冷,问:“哪里合适了?”
“他有个女儿,我有个弟弟。他已经有小孩,再要不要小孩,都随我。我结过婚,他也离过婚。”
她这一串话出来,许城怔了半刻,说:“我也可以不要小孩啊。”
“你怎么突然、脑子少了根筋?他行,我为什么不行?”许城是真急了,浑身发热,将夹克拉链扯开,质问,“不是,怎么他离过婚到你这儿还成优点了?!”
“行。”他点头,“你喜欢离过婚的是吧?我明天就去离一个。”
“你别闹。”
“我闹什么?是你昏头。”许城说,“他跟你哪儿合适了?啊?他知道你是谁吗,他知道你叫什么吗就跟你合适?”
“过去叫什么,不重要了。”
“是吗?”他气了,近乎残忍地笑一声,“那我俩什么关系,他知道吗?”
姜皙脸一白,反驳:“前男友又怎么样?还是十年前的前男友。我还有前夫呢。”
“十年前的前男友?”许城被她刺激得眉心一抖,眼瞳敛起,“他知道你才跟你十年前的前男友滚过床单,一夜做了七次吗?”
姜皙的心霎时突到嗓子眼,砰砰直蹦。许城极少有这样流里流气、邪肆下流的模样;她大惊了一遭。
他眼睛幽深,朝她逼近一步,贴到她面前,嗓音带着邪气,更是威胁:“你说,我要不要现在去告诉他,说你是我初恋女友,说我们俩不久前还干柴烈火上了床。结果你下床了翻脸不认人。我叫他滚远儿点,别再来骚扰你。”
他的鼻息掠在她面颊上,撩得她汗毛倒竖。他黑色眼睛离她极近,又冷又硬,在胁迫她。
她知道,他真的敢。
她羞愤难当,一张脸又热又涨,猛一把将他推开,怒道:“你……无耻!”
姜皙不会骂人吵架,憋半天也只能蹦出无耻二字。
许城退后一步站稳,瞧着她脸颊涨红的忿忿模样,心软了点儿,可仍是气,硬邦邦地说:“不无耻你真脑子搭错线跟他结婚了,我找谁要人去?总不能把你们俩捆了,绑去民政局摁手印离婚吧。然后我当你三婚丈夫?
还是说,我给你当小三?我一公职人员,你非逼我不要脸去干违背公序良俗的事?”
姜皙被他这一通破烂轻挑话气得头晕脑热,恨他那没正形样儿,可偏偏口拙,一句能攻击的话都想不出来。
她突然上前,不由分说把他往外推:“出去!”
她气急了,脱口而出:“你到现在还是满口谎话!只会骗人!”
许城这下不让了,极其冤枉地捉住她胳膊,莫名其妙:“我怎么了?”
姜皙不管,只顾推他。
他愣愣后退,却非要摆明白这个理儿:“什么叫满口谎话?诶,你说清楚我哪儿骗你了?说啊!”
姜皙不理,仍是推他。
他站定了,身体将她所有力气收纳,也犟上了,冷声:“姜皙,自从我们再遇到,我没骗过你一句一字,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你说清楚,我哪儿骗你了?”
他一不配合,她就怎么都推不动他了。姜皙如何使力也没用。
他看着瘦,衣服里全是精干肌肉,人跟堵墙一样。
她仰头,气道:“我根本不是你初恋女友!”
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打得许城张口结舌。半晌后,脸上的恼意撤掉,笑意在他眼中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