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里的光荡了荡,又慌又羞。
直觉告诉他,她是醒着的。她都知道。
那一刻,许城身体里剧烈的渴望,像积蓄了十年的岩浆冲涌,热烈灼烧着,冲昏了理智,片甲不留。
他跪坐起来,低头看着,蓦地想起许多年前,她懵懂而兴奋地说,原来相爱的人,身体是可以紧紧连在一起的。
现在,他亲眼看着,他们一点一点紧紧地、密不可分地连接在一起。
姜皙深深蹙眉,双手胡乱抓紧床单,脖子长长地仰起,吐出如游丝般的一口气。
那一瞬,熟悉的难以名状的温软,叫许城脑子懵了,浑身僵住,疯狂克制着差点儿没忍住要倾巢而出。
有些记忆,像尘封后开了闸的洪水,将他打得晕头转向,狼狈不堪。
像一个不起眼的旧盒子,一直放在角落;他不去看,也忘了,灰不隆冬的。
可忽然掸掉灰尘打开,猝不及防蹦出压缩了天长地久的五颜六色的气球、彩纸和泡泡;像魔术师的盒子,吸了空气,饱满地鲜艳地不断奔涌,盈满他整个怀抱,再也关不住了。
他忽然就记起了过往每一次紧密相亲时的心情和感受,曾在记忆里只有琐碎画面而留了空白的情感,骤然被填满。
所有的爱与欲,渴望与占有,浪潮一般从他心上、四肢百骸奔涌而出,热烈地、狂暴地全部倾倒在姜皙身上。
他握住她,将她往自己身前抵;她呜咽,无法容下更多而被迫抬起了腰,脑袋拖下枕头,黑发像凌乱散开的花。
那一刻,他们紧密到了极致,再也不可能分开。
是久别重逢,许城很小心翼翼,温柔地俯下.身去,手臂抱起她的肩胛,手掌托着她的头,像托着新生的婴儿,捧着最心爱的宝贝。
他满眼爱意,一下一下,亲吻她的脸颊,她的眼睛,她的鼻尖,她的嘴唇,怎样都亲不够。
姜皙后背半悬空地躺在他臂弯中,接受着他雨点般密密麻麻的亲吻,满世界都是男人的香气。他温柔缱绻得不像话,让所有的深爱、摩挲、相亲、心跳、呼吸,都在温热的节律里,慢慢地堆积。
姜皙无法直视他,她希望自己失去意识,可她还是感受到了温柔的、汹涌的爱,很深很深的爱。
她告诉自己,她很醉了;却依旧清晰感受到他的律,体温和呼吸。是真实,又像梦境。
船舱、小圆窗、星空、面前的是现在的许城,是过去的许城,是二十八岁的许城,是十九岁的许城。
那时,他们也在船上,他为她受了很重的伤,她抱着他嚎哭,想和他一起死去。
那时,他们什么也不干,单纯地相拥而眠,相依为命。
那时,他们把床单被子搅得一团糟,很疯狂……
想到过去,泪水又漫上眼眶。
她应该推开他,她知道,只要推了,他就会停。但她没有力气,是真的没有力气了吗?不知道,只知道,像沉在渴望过的幻梦里。
肌肤摩挲,情爱堆积,心痒难耐,她的手胡乱地抓,男人各处的肌肤都熨热,裹着紧绷的有力的肌理。她慌乱抓到他的肩膀,指尖触摸到他肩后那道伤疤,被叶四砍下的那道疤。
她抚着那道疤,身子和心里同时发颤。一瞬泪如雨下。
许城,在当年那些混乱的分辨不清的情感里,你是不是也在心底爱过我?
见她落泪,许城内心的潮水汹涌巨荡,他将她的轻抚视作接纳与邀请,呼吸愈发急促,人也难以控制,变得猛烈,甚至狂暴。
他太想要她,想到要发疯。他跪起身。
不够,还不够。他恨不能把她整个儿吞下!
像一艘被浪潮拍撞得七零八落的船。
冷与热的冲击下,她是一层微凉的外皮,包裹着沸腾的骨与肉。
她听到风声,水声,船在江中摇晃,木在吱呀,她闭紧眼睛,将脸偏进被单。
她晃了晃摇头,任酒精弥散,意识仿佛无法归位,飘荡地悬在头顶,俯瞰着逼仄而陈旧的船舱。
看见床单凌乱,他们的身躯缠连在一起,旖旎而艳丽。她惊慌失措,羞得心脏快承受不住。
可许城觉得不够,还是不够。他浑身紧绷,眼睛如狼般锁紧着她。
他握住她,偏头吻了吻她的小腿,她有些难捱地抬起胸膛,不敢看,拿手捂住眼睛。他又前倾着覆过去,她整颗心儿直发颤。
他将她遮面的手拿下,五指紧扣摁在她肩旁。他一瞬不眨地盯着她,观察着,她侧着脸;耳后、颈上的肌肤在变得粉红。
她承不住,腿无力地滑落到他小手臂弯。
她开始轻轻抽搐,下巴猛一下抬起。他更加,,大拇指将她湿哒的小手掌展开,摁贴在他自己胸膛,心脏的位置。
她整个蜷缩起来,手掌触着他剧烈跳动的心脏。过电般的快感中,她紧抓起手指,在他胸口抠下一片红痕。
胸膛撕抓的微痛夹杂着欢愉同时袭来。他握住她下巴,将她的脸拧过来,深吻下去,侵略的舌尖直侵她唇舌深处。
她是洪水中飘摇的船,只有那又粗又长的缆绳牵扯着、固定着风浪中颠簸的她。
她告诉自己,她醉了。因为醉了,所以纵容着一切的发生。
但所有的感觉都清晰,皮肤上浮起的战栗,内心空洞被温热灌盈的饱满的餍足,阵阵堆垒的快愉,一切都清晰。
甚至于他男性的有力的肌理,他磁性的低呻,一切都清晰,在她心间激起一阵阵战栗。
她想起哥哥,想起肖谦,想起很多人,觉得自己很可耻,可身体违背了意志;她对自己说这样不行,但本能在渴望,她渴望到几乎要尖叫出来。她只是看一眼他的肌体,触一下他的肌肤,心便抖筛般狂颤。何况他那样主动的狂热的甚至贪婪的吻与抚,她根本无力抵抗。
那样炙热的包裹,像是独自一人赤脚在冰天雪地里跋涉数年后,坠入滚烫怀抱,冰冷的流着血的麻木的腿被抱在火炉般温热的胸膛,很热,很痒,是生命骨血开始重新生长。
泪水不断涌出。她觉得自己很没用,但她推不开他。他身上太暖太烫,而她已走过太多的寒夜,她真的推不开。那样明亮的力量,驱散了所有无力的黑暗。
许城吻着她,热泪滴落在她脸颊。是失而复得,是夏季暴雨般爆发的汹涌爱意终于有了承接的大地,像漫漫在无尽大地上孤独流淌奔涌的江河,走遍山川年岁,终于找到海口。
最后,她呜咽着,仰起头,微启开口,失了声音。他追上去深吻,握住她的下颌。他和她的汗与泪混在一处,分不清彼此。他的气息与她的呼吸绕成一团馨香迷雾。
只剩剧烈的心跳,紧紧相抵。
只剩,他的双唇仍压吻着她,不肯松开。
姜皙神思迷散,透过微朦的眼,望见他轻闭的英俊的眉眼,汗湿的细腻的鬓角;一切都静了下去,只有他沉重的潮湿的鼻息喷在她面颊,剧烈起伏的汗黏的胸膛压在她身上。
很热,很重,叫人逃不掉。
她彻底闭上了眼睛。
第66章
姜皙缓不过劲, 迷离地蜷缩在被单里,被许城剥出来,抱去洗了澡。她始终不太清醒, 被他擦干了抱回来,裹在床单被罩里。
许城去给她拿水, 他一离开,她觉得凉, 瑟瑟发抖。
他喂她喝了水后, 迅速钻进薄床单里搂紧她, 肌肤相贴,温暖着她。
姜皙沉沉闭眼, 以为结束, 却不想这只是开始。
那晚,许城像个不知餍足的兽。疯狂,贪婪, 狂热,内心压抑封存了十年的欲与火喷泄而出。
仿佛怎样用力地亲吻, 拥抱, 缠绕,都不够。像是积蓄了十年的暴雨, 倾盆拍打在她身上。
姜皙全身上下, 哪里都是他的吻,哪里都是他的爱抚。她已记不清他的唇舌,他的手指, 他的那里,在她心里进进出出绕了多少回。
姜皙只觉她的身体、她的灵魂、她的神思全都被他捣散搅碎了,化成一团轻飘飘朦胧胧的粉雾。浑身上下, 哪里都酸涩,哪里都绵软,哪里都疼痛,哪里都灼热,哪里都……舒服。
……满足。
那晚,他们紧紧拥抱在一起。
春夜寒冷,没有被子,只有薄薄的被单裹着两人的躯壳和灵魂。
姜皙有几次羞愧地想摆脱他,可许城不让,他从背后紧抱住她,十指相扣。
她背靠他胸膛,严丝合缝地缩在他滚烫的怀抱里;他肌肤上蒸腾的热意将她卷裹,很温暖。
好多年没那么温暖过了。
她最怕冷的,她抵抗不了。
她最爱最怀念的船舱的气味,他的气息心跳,江上的风声水声,她抵抗不了。
姜皙不知自己究竟是醉了,睡了还是醒着。
她沉在最深的温柔乡中,最迷幻的梦里,可又听得见江水轻拍船舷,夜风刮动旗帜,他喘息急促,呻吟声蛊惑人心,一声声唤着“江江”;她嗅得到床单上樟脑丸的刺鼻,他身上热汗的气味,彼此体.液的腥味;也能触到、感受到他湿润、细致的肌肤,紧绷的贲张的肌肉。
她一次次被他推到巅峰,精疲力尽,直到不知何时,终于平息。她迷迷糊糊窝睡在他怀里。
破晓时分,世界安静了。风声没了,水声也无。
静到世间只剩他们彼此,一张薄单裹着,飘在水上。
静到她能听到许城的呼吸,均匀而绵长,湿热地撩在她脖颈和耳背上。
姜皙昏昏然睡去。某一刻,她无意识转身,许城迷糊察觉到她的动静,不由分说将她身子揽过去。她醒了,面对面地被他拥入怀抱。
他的手捧在她后背上,安抚地摸了摸。
微茫天光下,姜皙静静看着他,男人在沉睡中,面庞英俊而干净,带着白日里没有的柔软和脆弱。
姜皙凝视他良久,才试着从他怀里挣脱。刚把他手臂抬起一点,许城眉心一皱,一通操作将她收得更紧。姜皙撞过去,光露的胸脯紧贴他胸膛,心脏砰砰直跳。
他呼吸略有起伏,像因刚才的小插曲有些生气。
姜皙怕吵醒他,只好作罢。原想见机脱身,可肌肤相贴,暖热得厉害,等着等着,竟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睡,很踏实。
她再醒来,平躺在被单里,肚子上压着许城一条手臂。她小心抓起他的手,想移开,那只手回握住她。
姜皙一惊,扭头;许城侧躺在她身边,眸光深深注视着她,不知醒来多久了。
姜皙迅速抽回手,将他手臂打去一边,拿床单把自己裹出一个结界,脸也缩进棉织物,紧闭上眼。
许城愣了下,早起醒来静静注视她安稳睡颜时的幸福感,落了下去。
他并没说什么,不想为难她;又不舍得走,静躺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去穿衣服;出隔间时,将她的衣物理好了放在枕边。
他见她乌发散乱,面颊绯红,没忍住触碰她的脸颊。
她瑟缩一抖,别过头去。
许城心微微一沉,出了隔间,坐到沙发上,等她缓过神出来。
但里间没动静,很安静。
他意识到自己口干舌燥,喝了两杯水,又多倒一杯放桌上。他把茶几上的空啤酒罐捏瘪扔进垃圾桶,隔间地上的六七个套子也捡起扔了,为免姑姑上船看见,出门丢了趟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