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檀园,可以吗?”
他现在很喜欢用“可以吗?”“好吗”来跟容向熙对话。
容向熙仰起脸,廊灯晕黄的灯光落入她眸中,“我可以拒绝吗?”
商呈玉抚她面颊的长指微顿,神情依旧温和,“当然。”
随着商呈玉开始变得善于请求,容向熙也开始变得擅长拒绝。
容向熙笑起来,忽然觉得心情不错,“回檀园。”
商呈玉的指腹摩挲她细软的指节,“哦,可以问一下是什么让太太改变心意吗?”
他的手很冰,容向熙转了下手腕,将他的指尖放在自己手心捂热。
她认真说:“因为想跟你好聚好散。”
到手的权力还有商呈玉逐渐温和的脾气都给了容向熙直白开口的底气,她仰眸看他的眼睛,“我们注定要离婚,我不想跟你闹得很难看。”
商呈玉抽回手,淡淡说:“是方助蛊惑了你。”
这是商呈玉跟郁小瑛的相同之处。
他们都喜欢把容向熙不按他们想法做事的原因归结于有人蛊惑了她。
“没有,你知道的,方珏被我派到宁省出远差。”
商呈玉敛眸,表情冷淡,“为什么?”
他可以容忍方珏,容忍她的不专一,容忍她的拒绝。
他不明白她依旧坚持离婚的原因。
容向熙没想到商呈玉选择在这个时候把事情挑明。
夜色深沉,凉风阵阵,他穿着那么单薄的衬衫,眼眸漆黑凝视她。
往日的温和不在,他显得那么冷清而淡漠。
似乎还有怨——
“因为我太贪心。”既然他选择挑明,容向熙也不隐瞒,“我得到了权力,便想要更多。”
她徐徐说着,眼眸柔和,似乎她的眼前已经幻现出那份美好的景象。
“我想要一个知冷知热的身边人,一份纯粹干净的感情。”一个值得她付出一切守护的家。
商呈玉耐心听她讲完,“太太,你想要的这些,我同样可以给。”
“你不能。”
“嗯?”他挑眉。
他如此自傲,自认为天下没有他给不了的东西。
容向熙仰眸跟他对视,眼神由他的深邃的眼眸逐渐落到他心脏。
“你的心不干净。”她说。
一颗不干净的心如何给她一份干净的感情?
“这就是我的原因。”
商呈玉依旧风平浪静,波澜不惊,“哦。”
容向熙习惯了任何事都撼动不了他,她说:“走么?”
夜色四起,树影飘摇,凉风从树梢刮过,刺骨的阴寒。
商呈玉敛眸,将所有情绪压下,攥住容向熙的手腕。
容向熙顿住脚步,疑惑看向他,“怎么了?”
溶溶月色落在他脸上,他的面容,冷玉一般苍白。
他深深望她的眼,“昭昭,我会付出一切来维护我的家庭。”
第41章 演技 感知湮没在她含情的眼睛里。……
商呈玉的话并没有撼动容向熙的心神。
她仰眸温和说:“可以啊, 你维护你的,我做我的。”
容向熙人生中很少有慌张无助的时刻,她总是能在问题出现的第一刻找到解决方式, 就算实在解决不了的事情, 她也不会让事情在心头盘旋太久, 她相信, 总有那么一天,她能将事情顺利解决。
跟商呈玉离婚便是一件短时间不好解决,放眼长久, 她一定要解决的事情。
她说:“我会鼓足干劲、力争上游, 走好我自己的长征路。”
商呈玉眼神淡漠,“太太心态很好。”
容向熙含笑说:“我能有今天的好心态,除了要感谢爸爸和二房, 还要感谢你。”
感谢他们的磨难塑造她的好心态。
说完,容向熙便不再看他,轻巧移开视线。
她脚步轻快往前走, 远远将他落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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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郁小瑛接了容向熙的班, 大张旗鼓来301陪护容韶山。
这件事容韶山已经提前知道, 心底还是止不住惊讶。
离婚时他把话说得那么绝, 以郁小瑛的高傲,绝不会再低下头颅见他。
他叹气, “还是昭昭的力量大。”
李清源附和道:“太太还是比二太太心软一些的,从您住院到现在, 二太太别说自己了,连身边人都没派来一个看望您,她只忙着为二小姐相亲找婆家。”
听说现在已经找了个顶顶满意的, 就等大小姐过了目,就让二小姐跟她那位二婚夫正式订婚。
容韶山倒不觉得徐兰珺的做法有什么,本来他对她们也没什么期待。
“大太太喜欢喝玉露茶,你找出来煮上。”他吩咐。
话音未落,嗅见一阵淡雅的香风。
郁小瑛的身影出现在半掩映的门前。
容韶山刚要让人为她开门,门下一刻开了。
郁小瑛扶着门框,含笑说:“光泡茶可不够,内间的屋子也收拾出来吧。”
“你要久住?”
郁小瑛的目光这才落到容韶山身上,目光微微一凝。
他现在可不是跟她离婚时那神采奕奕的模样了。
瘦骨嶙峋,比原来老了二十岁。
她心底漠然,嘴上道:“怎么病成这样了。”
大抵是每个要死的时候都不愿承认自己要死了,容韶山淡淡道:“太太才知道?”
郁小瑛叹气说:“果然是快死了,脑子都不好用了,我早不是你太太了,容先生得记住这件事,不然闹笑话就不好了。”
容韶山淡淡道:“暂时死不了。”
郁小瑛道:“那可说不准。”
她来了,他死得就快了。
他俩你来我往,针锋相对,听得李清源着急,一个劲儿朝郁小瑛眼神示意——别再说“死”了!再说下去,容董真得被气死!
郁小瑛瞥见李清源着急忙慌的眼,轻笑,“你想说什么,明明白白说出来,你家先生都要死了,得积阴福,就算你说话说错了,他也不会责怪你的。”
又是一个“死”字。
李清源不敢说了。
容韶山也没制止郁小瑛的冷嘲热讽,恭顺的人见多了,来一个拌嘴的也不错,他瞧着郁小瑛,生机勃勃的模样,比在容公馆时有朝气多了,还是郁家的风水养人。
他抬了下手,示意郁小瑛坐下。
郁小瑛点了头,远远离他坐了。
病床前就有一张乌木玫瑰椅,是容向熙在这里的时候常坐得。
容向熙知道容韶山眼睛不好,坐得远了他看不见人影,所以特意让人将椅子放在床前。
郁小瑛坐得远,容韶山只瞥见一道模糊的影。
深秋了,也不知她哪里来的火气,轻轻晃着白团扇子。
“郁主任赴宁,你没跟着去?”
就像商呈玉三句不离方珏一般,容韶山也是句句不离郁怀亭,好像郁怀亭刨了他家祖坟似的。
郁小瑛倒没遮掩,“他赴宁带着我做什么?我又跟他没什么关系。”
“你不是爱他吗?”他还记得郁怀亭刚到宁省的那段时日,郁小瑛常常往那边寄东西,有时候还亲自过去,十天半月不回来。
“这不得感谢你?”郁小瑛道:“你不给我依靠,还不允许我依靠别人?”
郁家势弱,郁怀亭是唯一的希望,她可不得好好扶持这个前途无量的弟弟。
事实证明,她没有投错人,随着郁怀亭步步高升,她在容家的日子果然日日好过。
郁小瑛说着,有一下没一下打着扇子,吹得容韶山生冷。
他闭了闭眼睛,像是被说服了,没再继续开口。
轻轻躺下,闭目养神。
郁小瑛以为他睡了,轻轻抬手,示意李清源跟她到外面说话。
李清源忙不迭跟过去。
到了走廊,空寂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