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做什么。”容向熙道:“我很累,可以挂掉吗?”
商呈玉并不应允,他淡淡问:“你是恋爱了吗?”
容向熙猛然捏紧手指。
谈恋爱倒说不上,只是这几天,她确实有恋爱的苗头。
她分给方珏的注意力呈指数级增加。
容向熙:“……胡说什么。”
“你对我这么敷衍,你的耐心用到哪个男人身上了?”
容向熙还没回答,便听他冷清道:“开视频,我要看你。”
容向熙以为,商呈玉所谓的“看你”是要看着她解释。
但通了视频,他根本没问这件事。
他漆黑深邃的目光透过屏幕看过来,一向冷静淡然的容向熙也微微不自在,她微微撇过脸,解释说:“这几天我太忙了,搬到公司公寓住。”
商呈玉知道她住在外面的事。
她刚从檀园搬出,就有人立刻将消息汇报给他。
“太太,你住在哪里是你的自由,不需要向我解释。”
容向熙松口气,以为他转性。
“所以,太太,我回国后,能在檀园看到你么?”他看向她,温和的问询,似乎真的打算要一个答案。
可他的目光是如此的清冷不可捉摸。
容向熙眨了下眼,“……当然。”
通话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因为容向熙需要吃晚饭。
“太太可以去吃晚饭了。”
商呈玉神情清淡,从他清绝眉目间,看不出别的情绪。
但容向熙有敏锐的直觉告诉她,他不高兴。
她捏紧手机,缓缓露出一个笑,“不是要跟我解释吗?你还没有解释。”
还没有到跟商呈玉好聚好散的时候,她不能跟他闹得太生硬。
“你不是没有兴趣听吗?而且——”他看向她,意味深长,“你不是很累吗?”
容向熙只好昧着良心说:“跟你通话就算充电了,我现在精力十足。”她主动给他递台阶,“你不想讲也没关系,秦越在你身边吧,让秦助理抽出宝贵时间跟我讲一讲,也可以。”
听了她的话,商呈玉眉目松缓一些,慢条斯理,“从两天前到现在,我跟二小姐距离最近的时候是在车内看到她被人欺负。”
“所以你是英雄救美。”
“救美的是秦越。”他不轻不重反驳。
容向熙笑了笑,因他难得的解释。
“为什么笑?”他问。
“因为你今天很有耐心。”
挂断容向熙电话,商呈玉全无睡意。
布达佩斯凌晨五点,他推开窗户,垂眸赏景。
天幕中铅云涌动,狂风乱舞,树木摧折。
但心底,却如此寂静,如此清醒。
早上,秦越送来早餐,向商呈玉商量行程。
“刚刚驻匈使馆的朱参赞打了电话,说想在正式洽谈开始前,再进行一次预备会,我把时间定在下午两点,三个小时内结束,您看可以吗?”
商呈玉不吃青瓜,将那道腌青瓜推远一些,“可以。”
秦越继续道:“NGO组织秘书长拉科奇女士想要见您,她有一些关于中恒集团劳工、人权方面的问题想要跟您探讨。”
商呈玉抬眸道:“跟NGO方面的会面推到三天之后,先见《民族报》的人。”
在外国投资,尤其是在欧盟内,舆论战是不可缺少的一环。
NGO方面关于所谓环保、人权、劳工的质疑商呈玉没有兴趣亲自解答,有匈牙利最大的主流媒体《民族报》背书,一切舆论攻击,都会不攻自破。
预备会比预期结束得晚三个小时。
天色暗沉,大雪纷飞。
上一场积雪未化,新雪又覆盖其上。
商呈玉穿着黑色大衣,撑伞自使馆走出,肤色冷白如玉,身形修长挺拔。
秦越紧跟其后,快速汇报这几个小时国际国内发生的事情。
商呈玉自进入商场以来,便运筹帷幄、撒豆成金,凭借得从来不是所谓的天赋异禀。
之所以能当散财童子,是因为他比旁人,拥有更加及时、更加全面、更加准确的信息源,和更精准的判断力。
他高高在上,何止知晓舆论,甚至可以操纵舆论。
秦越语调急速,商呈玉漫不经心听,伸手接了一片雪花,融融化在掌心,微冷。
他想起容向熙。
她的手似乎总是捂不热。
“坤泰集团那边,刚拷走了几位老臣,一半是郁家的人,一半是容董自己的人,为了给太太铺路,他是出了血了。”
商呈玉道:“郁家的那几位,有几个跟郁怀亭关系匪浅。”
“您说的对。”秦越知道商家跟容家的关系,“要不要跟老爷子那边说一说,替郁主任挡一挡。”
“不用。”商呈玉轻描淡写道:“不算什么大事,郁主任主动请罪自罚三杯,上面也就轻拿轻放了。”
可是,郁怀亭怎么会主动请罪呢?
商呈玉眼底闪过一丝幽芒。
.
一场风波过去,坤泰集团董事会又少了三分之一的人。
容向熙坐在会议室里,心情并不似上次轻松。
祸及殃鱼,她没想到会牵连到郁怀亭。
以为只是抓一些虫豸,没想到会波及到真龙。
她神色淡漠,会议室其他人更是大气不敢出。
这位是真正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主。
老董事长二十年不忍心办的事,她半年就出手料理了。
众人虽然恐惧,但心底也涌出几分幸灾乐祸。
房梁和地基都拆了,看你这座大厦还能撑几时!
容向熙并不担心手下无人可用。
老家伙下台,自然有源源不断的新鲜血液补上,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办事的人。
她只忧心郁小瑛。
会议结束后,容向熙亲自去了一趟郁宅。
这是郁小瑛跟容韶山离婚后母女俩第一次见面。
郁小瑛猜到女儿是为什么来得,并不想跟她谈论。
这件事牵扯得太多太复杂,她不想拉女儿入泥潭。
在容向熙开口问前,她故意说旁的事堵女儿的嘴,“听说从商呈玉出差到现在,你一直住在公寓里,你让商家人怎么想?”
容向熙瞬间无言。
从结婚后,母亲关心她的婚姻胜过关心她。
她垂眸,“他回国后我会搬回去的。”
郁小瑛点头,“这才对,你要接手集团,要让集团正常运行下去,首先要做的就是维持好跟商家的关系,发展好跟中恒的项目,其他的都是小事。”
容向熙看向郁小瑛。
母亲依旧从容和煦,脸上的笑容像纹在唇边,几十年不曾改变过。
跟容韶山离婚似乎并没有改变她什么,她依旧风姿绰约,温婉动人。
容向熙坦诚道:“我动了您的人,我怕您伤心。”而且还牵连到郁怀亭。
“就算我伤心,你还是要做,对不对?”
容向熙沉默点头。
郁小瑛抚她的脸,“我怎么会伤心?我欣慰还来不及呢。只有狠下心你才能真正成为容家的顶梁柱。再说了——”她扬眉笑,“容韶山都能壮士断腕为你铺路,难道我还比不了他吗?别想太多,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容向熙看着她,没有继续说,双手紧紧扣着青花茶盏。
她能感受到郁小瑛没有跟她交心。
母女连心,此时此刻,她们之间隔了一层屏障。
走到垂花门前,容向熙跟郁怀亭不期而遇。
郁怀亭被停职在家,穿一件灰色修身羊绒衫,儒雅英俊的模样。
看起来根本不像年近半百的人。
“跟你妈妈聊了什么?”他像不知道容向熙才是导致他停职的罪魁祸首,温和问。
容向熙对他有戒心,自然不可能说真话,她随意找了个借口,“是汪家的事,汪家想跟您联姻,我跟母亲聊了一下这件事。”
“这很久了。”郁怀亭说,“我已经跟汪家的人谈过了,半截土埋身的人还是不耽误人家小姑娘了,汪家人又找你了?”
“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