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翊稍显正经,“有些老片子引进国内平台时删减太多,我习惯保存一份完整版,你想看什么资源我都给你找。”
田愿:“有你小时候的片子吗?”
许翊笑道:“下次回家找给你。”
田愿琢磨片刻,“如果我存的东西,你是不是也能看见?”
许翊:“我存的你也能看见。”
田愿:“完全共享?”
许翊:“就是家庭共享云盘。”
田愿:“好啊,正愁资料太多没处放。”
他们找了一家奶茶店连WiFi,许翊帮她在手机安装访问云盘的App,又给她出了简易教程。
下次田愿把iPad也带上,让他覆盖所有设备。
他们逐一上传合照,在虚拟网络上构建一个家,虽然同城异地,彼此的生活在一点一点重叠,互相渗透。
周天有一个田愿预约报名已久的讲座,下午四点散会才去找许翊。
他们每次周中约定好周末安排,连续两三次,田愿总能挤出不在许翊那边过夜的充分理由。
一大早,田愿到达会议厅,便给许翊发微信。
Cactus:[定位]
Cactus:我到了
许翊没有睡懒觉的习惯,生物钟早早叫醒,回复很快。
xy:我还在床上
Cactus:早上干什么
xy:样哥和大鸟喊我一起去帮吕琪装家具
Cactus:你去了?
xy:我能去么
田愿心头一梗,皱起眉头,周围嘈杂瞬间消失,化成一瞬的耳鸣。
她试过低血糖,第一次在血糖没问题时体验眼前一黑。
田愿心跳加速,手微微发抖。
Cactus:腿长你身上,你爱去就去
xy引用自己的上一句发言:[呲牙]我怎么可能去的意思
田愿气不打一处来,刚刚松弛一瞬,又琢磨他是不是临场补救。
Cactus:谁懂你
xy:打字有歧义,下次注意[亲亲]老婆别生气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跟这个人还隔着屏幕。
田愿无计可施。
Cactus:宜家好像有安装服务啊,收费而已
xy:大概周末约满了
田愿缓了片刻,不得不佩服吕琪的大方和主动,就跟当年许翊进班第一天,吕琪隔着好几个座位,都会绕过来向他请教难题。
这份眼光与执着,无怪她能考上上海交大。
如果田愿能学到几分,也许生活会比现在顺畅。面对一个伤害过自己的人,能看到对方优点很难,学习对方优点难上加难,田愿逼自己跨过心理障碍,只是向优秀的品质看齐,不是在模仿吕琪。
田愿试着稍微主动一点,谋取有利自己的结果。
Cactus:下午来接我么老公
后面两个字,熟悉又陌生,田愿打出后闭眼发出。
xy:下刀子都要去[呲牙]
田愿回头重读信息,那个称呼肉麻归肉麻,倒是一条好缰绳,勒住了野马。
Cactus:迟到罚做俯卧撑
xy:大热天不能穿衣服做啊
田愿起先找了一个“皱眉”的表情包,想了想,换成了另一个。
Cactus:让我想想.jpg
从直接回答变成模棱两可,田愿主动给他制造幻想空间。
有人好像上钩了。
xy:电子田田.gif
田愿听了一天讲座,也听了一天许翊汇报动态。
吕琪家必然没去,他只是在家打会游戏,吃过饭干会活,游泳完就过来接田愿。
车停路边,田愿找对车就坐上去。
她说:“好遗憾你没迟到。”
许翊:“你一样可以惩罚我。”
田愿:“是惩罚你,还是看你表演?”
许翊:“惩罚我和我表演本质一样,都是为了让老婆开心。”
田愿刚要习惯性白他一眼,稍作收敛,改了风格。
她笑着说:“你先欠着,我让你做才做。”
许翊来不及回答,袁宇祥的电话又闪现触控屏上。
“样哥很想你啊。”田愿扔下一句,趁还没开车,低头玩自己的手机。
耳朵像天线,自动接收屏蔽不了的信号。
如果没猜错,袁宇祥应该还跟吕琪待在一起。
袁宇祥熟稔地开门见山:“小青龙,还在家吗?”
许翊:“出来了。”
袁宇祥:“我猜猜,又是滨海?”
许翊:“聪明。”
许翊和田愿现在不在滨海。
但滨海俨然从一个城市的行政区名字,变成了一个神秘人物的代名词,许翊无论在哪,只要和田愿待一起,就是去了滨海。
袁宇祥:“我去,天天跑滨海,有状况啊!”
许翊无声一笑,“快说,找我有什么好事?”
“大好事,”袁宇祥说,“刚好和吕琪大鸟到海韵壹号附近,以为你还在家,想喊你出来一起吃饭。”
背景音里突然出现一道女声:“小青龙这个大忙人,想约上一次可真难。”
袁宇祥:“听到没,吕大美女有意见了。”
时隔多年,田愿再次听见熟悉的女声,不由抬头望了一眼许翊。
他比田愿平静,岁月对他的冲刷很尽责,没留下可疑的痕迹,倒显得她越发小心眼,对少年琐事斤斤计较。
许翊:“样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怎么没陪好人家?”
袁宇祥笑骂:“我叼你。”
许翊也笑:“今天真没空,改天,你们先聚。”
袁宇祥:“行,知道了。现场加不了号,下次一定提前预约你。”
这两个男人的交流直接干脆,丝毫不拖泥带水。
许翊发动特斯拉。
田愿忍不住说:“人家三番五次约你,你是不是要匀个时间见一见?”
袁宇祥当然不是“人家”,只是一个打电话的中介。
许翊不知道没读出潜台词,还是故意回避,说:“不着急,能带家属我再去。”
他们在一群老同学面前演戏,不一定能演下去,演了也伤感情。
田愿无法答应,也给不出第二种方案,问题就此卡住。
匆匆吃了晚饭就此作别,田愿又迎来生死未卜的工作日。
田愿连续两节课,关在小隔间里,终于“刑满出狱”,出门口就碰上对床同事。
同事脸色不佳,往办公室方向摆摆头,“已经找我谈了,估计快到你了。”
上个星期田愿没心情改简历,忙着在网上看裁员赔偿标准。
她下意识问:“赔多少?”
同事:“N+1。”
N是工作年限,田愿来蓝风铃三年,可以拿四个月工资做赔偿。
田愿又匆忙打听几时走和赔偿金几时到位,心里刚有底,另一个同属“名师”的同事过来叫她进办公室。
田愿担心了一周,如何也没想到对方的开场白。
人事直接说:“我就不多说,相信你也听说了……”
中心给出的方案也是N+1赔偿,月底发工资日一次性到位,今天下午的课继续上完,不要跟家长声张,明天开始不用上班,本周五内搬出宿舍。
人事问她还有没有其他疑问。
田愿说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