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爸?”
一时间,没人哭天抢地,没人摇晃苍老的躯体,一屋人纵然有了心理准备,真正到了这个点,在茫然片刻。
不知道谁先开始哭出声,田愿跟着泫然,第一次看到许翊红了眼,发不出声音,握着爷爷的手不放。
有人报送乡邻亲戚,有人指挥净身换衣。
大伯母提醒:“阿翊哥,要给爷爷换衣服了,等会硬了穿不上。”
另一道不认识的声音催促:“快点喔,一个钟头内要完成。”
柳丽也在边上劝,“阿翊,让爷爷走吧。”
柳丽示意田愿,田愿灵醒过去连拉带抱,“老公。”
许翊像木头人,被田愿拉出门口,抹了一把脸。
爷爷的房间如他生前一样热闹,只不过众人换了议题,他的儿媳妇们帮着净身,指挥儿子搬动躯体,合力给他换衣。
许翊怔怔看着门口,克制地流泪,破碎的模样惹人怜。
这世上爱他的人又少了一个。
8点,殡葬服务人员入场,入殓,布置灵堂,道公佬开始唱诵。
9点,亲戚陆陆续续赶到。
田愿爸妈收到消息,也带着田望一起赶来。田愿第一次看到田望如此沉默而成熟。
田愿大姑还在给柳丽顶班,今天暂时来不了,出殡当日会跟着领导一起来吊唁。
守灵第一晚亲人情绪波动较大,听着道公佬吟唱爷爷生平,哭声真真切切。
第二晚大家稍微缓过来,似乎渐渐接受现实,开始谈论爷爷有福气,看到孙儿成家,还坚持到孙儿回来,见上最后一面。又聊起奶奶走的时候,寿终正寝,某天爷爷半夜起夜,突然感觉不到奶奶的动静。
厅堂悬着黑布,黑布上贴着符纸,黑布后是棺材,前是供桌。供桌两边铺草席,男女各跪一边。
田愿坐在柳丽后头,戴着白帽,掩嘴打哈欠。
许翊也在对面的二排,戴麻布头带,朝她挑下巴,抱臂闭眼靠墙根,示意她眯一会。
田愿摇摇头。
其他人也是趁空眯一会,只要不离开厅堂就行。
大伯家的孙儿蹿进蹿出闹腾,变相驱赶他们的困顿。
众人时不时集体起身,跟着道公佬绕着棺材和院子转悠。
许翊爷爷出殡隔天就到了除夕。
今年情况特殊,习俗里有忌讳,胡小霜亲家这边有白事,已经通知亲戚今年不去拜年,又吩咐田愿和田望不要上别人家串门。
田愿:“初四娜娜摆酒,我岂不是不能去了?”
胡小霜比上次劝她不当伴娘坚决,“别去,新人要没什么还好,万一有一点什么,人家要怪你头上。”
田愿有点遗憾,就算不迷信,丢下老公一人去婚礼嗨皮,也不太好。
从乡下回来,她直接跟许翊回了云锦花园,没在赤山老街过年。
她说:我托人给红包总行吧?”
胡小霜:“给红包没问题。”
田愿只得给赵钰萌发微信。
Cactus:铁萌,我老公爷爷年前刚过身,娜娜婚礼我去不了了,你帮我带个红包可以吗?
铁萌:啊……好突然
铁萌:[拥抱]节哀
Cactus:哎,本以为能过了年
铁萌:哎
铁萌:我帮你带红包吧
Cactus:嗯,我跟娜娜讲一声
Cactus:[转账]
铁萌:收到
Cactus:到时等你直播,多发图啊
铁萌:一定!
“意外”成了田愿牛年的关键词,意外闪婚,意外换工作,意外错过闺蜜婚礼……
田愿跟许翊补了两天的觉,爷爷头七下乡烧纸,微信班群云参与江晓娜的婚礼,在红白喜事交错里拉开虎年序幕。
田愿和许翊避开返城高峰,初五开车回海城。
回到海韵壹号,许翊一屁股坐沙发,拿开田愿挎包要躺一会。
他拎错位置,受力点不对,磁吸扣崩开了,包里塞着一个硬纸袋。
许翊顺手拉出来一看,嚯,竟然还是卡地亚。
他打开盒子,一条细腻的玫瑰金手链。
看到田愿从卫生间出来,他问:“手链挺好看,什么时候买的?”
第67章 第 67 章 在低级欲望里投降。……
完蛋!田愿脑内爆炸, 心底一个劲喊要命了,她强迫自己冷静,坦诚才是唯一出路。
许翊见她片刻没反应, 笑容渐渐收敛。
田愿:“这个事有点巧合。”
许翊缓缓盖上首饰盒, 塞回原来纸袋。
田愿走过去, 坐到沙发另一边。
她说:“年前盐山那个小孩用铅笔戳了我,你还记得吗?”
许翊:“嗯。”
他心底涌起不祥预感。
田愿:“他舅舅给我这个做赔礼, 趁我不在直接放我教室,我想要还给他, 没机会。”
许翊脸色一点一点冷硬。
田愿捋了一下鬓发, “教室没地方放, 我原本打算过两天等小孩上课让带回去, 那晚突然就回乌山……拖到现在,过两天上班我还给他。”
许翊反应很快,“那晚下班, 家里来电话前,你怎么没跟我说?”
春节事多,田愿睡眠不足, 脑袋混乱, 在老家时全然忘记手链, 一时想不起当时想法。
田愿:“老公,你不会以为我偷偷收下吧?”
她紧张盯着许翊的表情, 像一只猫准备下手干坏事。
田愿叫惯了老公, 这个称呼失去原来的威力,许翊不为所动。
他的表情说明一切。
男人了解男人,男人擅长权衡利弊,不做亏本买卖。
送花给女人是小钱, 表达欣赏,如果钓不到,仅损失一枚鱼饵。
出手就是贵重手饰,要么关系不一般,要么财力不一般。
两种情况对许翊打击都不小,他婚后才送卡地亚,高正文可以随便出手。
田愿的心虚渐渐转为生气,气许翊的不信任。
她薄恼:“我是那样的人吗?”
许翊一直沉默,爷爷刚过身,心情本就不佳,回来突然吵架,更如火上浇油。
田愿的隐瞒只是想走捷径,没想到造成了信任危机。
田愿解锁手机,滑到高正文的微信聊天框,递到许翊眼皮底下。
许翊瞟了一眼,没接,捕捉到类似的关键句。
……把东西带回去
……把东西还给你
田愿放下手机,心急又心酸,望向阳台:“这种人以前也碰见过,没跟你在一起之前,我可以一个人处理。这次本来再多两天时间,我也可以顺利处理好,免得让你跟我一起烦恼。”
许翊只跟的高正文打了两次照面,两次都花了一定心神吐槽他。
许翊双肘撑着膝盖,扭头凉凉打量她一眼,“你什么事都可以独立做好,我这个老公是摆设么?”
田愿回头看他,又不敢直视。
她说:“我不想你那么累,不想用每天仅有的一点相处时间来说这个人,不想你乱想觉得我一定对他做了什么,他才送我那么贵的东西……”
田愿不巧命中了许翊的心理,随便“私藏”五位数的首饰,她百口莫辩。
许翊蹙眉:“你觉得我不能解决你的困扰,干脆不告诉我。”
这等同否认他的能力,比否认财力更严重。
田愿急道:“可是,他叫我吃饭那天,我叫你来接我,就是想让他知道你的存在,让他知难而退啊。”
谁知道高正文厚脸皮,完全无法震慑。
许翊一直沉默,对关系也是一种变相保护。他心绪不佳,就怕口出恶言,造成无可挽回的局面。
田愿垮下双肩,“我看上他什么呢?”
许翊:“你看上我什么,就看上他什么。”
田愿反问:“我看上你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