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克和军用卡车一字排开,炮筒直指将军府大门,卡车把府外堵得严严实实。持枪的军人们驱赶了将军府外附近的曼谷游客,他们站在距离府邸一定距离的地段,像一道严密的防线。
住在府外准备一大早来接走罗心蓓前往素普那万机场的杰森在府外给郑非传来了一张图片。
“老板。”杰森拿着手机,他坐在车里,惊讶地远远望着将军府外的阵势,“我没办法过去,那里被军队包围了。”
挂了杰森的电话,郑非带着罗心蓓转身原路返回。
罗心蓓边走边转头看了一眼身后,那个卫兵对着郑非行了一个军礼。
她收回茫然的视线,转向郑非走在前面风驰电掣的背影。
原路返回的步速和来的时候一样快,虽然罗心蓓听不懂泰语,但是她猜测郑非好像不打算让她出门去了。
“我不走了吗?”罗心蓓喘着气努力跟上郑非的脚步。
女孩天真单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郑非停下了脚步。
脑中盘算着此时外面的局势,犀利的目光转眼看向身后时,瞬间变得温和。
“车还没有到。”郑非抬手摸了摸罗心蓓的脑后,手落下她的肩后,他揽着她一起走,“吃完早餐再走吧。”
湄南河波光粼粼,荡漾着辉煌灿烂的日出。
金色的朝阳笼罩了曼谷,也照耀着这座赫赫有名的威拉蓬将军府。它是功帕占亲王的府邸,现在传给了他的嫡子威拉蓬。
它的屋顶是用金子做的,那些瓷片来自古代的中国。
清晨6点30,威拉蓬将军府照旧打开了大门。提着布施食物的仆人们在门缝中接二连三的出门,他们旁若无人地走出府邸,跪在路边等着僧侣们来取走食物。
只有僧侣们不会畏惧那些枪炮了,也只有他们不会被拦在包围线之外。他们拎着手中的罐子,看到有人等待布施就会走过来。
陆军副总司令纳坤与空军总司令塔那蓬上将站在将军府门前,他们看到了那些僧侣,也收起了原本气势迫人的模样对着僧侣们双手合十。
虔诚地施出食物,将军府的人们双手合十低头闭眼听着僧侣们诵经的祈福。
拜佛嘛,这种事在这里比什么都重要。
布施结束,僧侣们带着食物离开了这里。在那群严密的包围下,府邸内的仆人们又返回了府邸。
纳坤对着经过身边的仆人们坐了一个‘请’的手势,他看着他们一个个进入了大门,胸有成竹地继续欣赏着眼前这座宏伟的建筑。
仆人们回到了府邸,他们带来了府邸外的情况,也带来了纳坤的要求。
他要见威拉蓬。
“你要造反?”电话一接通,颂奇就剑指纳坤。
他早就不老实了,借着年长几岁,一直和他对着干。
没想到他居然敢和塔那蓬一起来反他。
他居然还越过他擅自偷偷调动了A级军区。
“我们担心威拉蓬将军。”对于颂奇的指控,纳坤只是说,“我们今天必须要见到将军。颂奇上将,我们只要见他一面就可以了。”
“关于我父亲的事,一切谨遵医嘱。医生说他除了休息就是得休息,没人敢去打扰他。”颂奇冷声说,“纳坤,我命令你们回去。”
颂奇的命令,却得到了纳坤的一声嘲笑。
“我们只听威拉蓬将军的命令。”纳坤说,“颂奇,在正式任命之前你可不是陆军总司令。”
“那就等。”望着府邸,纳坤又说,“等什么时候我们见到将军,或者什么时候你被皇宫任命。”
第98章 困局
纳坤的声音在颂奇的手机听筒中传出,让房间内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威拉蓬静静躺在床上,他对于纳坤已经懒得遮掩的狼子野心也保持了一言不发的宽容。
纳坤已经断定他不行了,也断定皇宫内拖延着对颂奇接任陆军总司令的事情必定是因为功帕占披耶家族的所作所为让人略有不满。
否则纳坤怎么敢越过上级威拉蓬与颂奇兀自调动军队来包围将军府。
纳坤扔下那句一句尽在掌握之中的叫嚣之后就挂断了颂奇的电话。
“这个狗娘养的!”颂奇对着手机骂了一句脏话。
看来纳坤没少谋划这些,一抓住点机会就反口咬了他一口!
此时军中无消息,大概是被纳坤全部封锁了。军内原本就分裂的人心在威拉蓬一有点无法主持大局的苗头时就彻底撕破了脸。
眼下军权靠夺,谁先出手,谁就赢。
纳坤浩浩荡荡地调遣军队,堵门。这么大的消息,皇宫好像闭上了眼睛和耳朵对此不闻不问。
颂奇常年把控的B级军区驻扎泰缅边境,纳坤这次的动作太快了,B级军区眼下远水救不了近火。
就算他们想来曼谷,也得被驻守曼谷的A级军区拦在城外。
面对着威拉蓬的遗体,功帕占披耶家族的人们全都在考虑两个问题。
要么在被软禁的时间内安心地等在这里,赌一把皇宫的消息。
但是这个赌注风险实在太大,现在纳坤的炮筒都架在府外了,如果24小时内等不到颂奇的任命消息或者威拉蓬无法出面,纳坤就会破门而入。
将军已死,一旦纳坤政变成功,那么所有人都有可能被清算。
一个家族踩着另外一个家族上位,功帕占披耶家族的成员们的下场可能就是成为阶下囚。
第二个问题,就是离开这里。
离开泰国。
但结果只有一个——他们再也不会回来了,抛弃在泰国拥有的一切,从此成为海外流亡家族。
就算等B级军区来到曼谷也得10小时左右,至于皇宫——把命运交给别人这件事是最不值得下注的事情。火速捋清了现状,郑非看向布萨巴。
“走。”郑非打破了屋内摇摆不定的犹豫,“兵分两路,女人们先走,带着奥恩。离开府邸后我找人在外接应你们前往美国。”
拉玛惊讶看来:“那你呢?”
“我和颂奇暂时留在这里。”郑非环顾一眼家人们,他沉一口气,气息沉稳,“府里不能空无一人,免得打草惊蛇。我姓Brady,又是美国人。他们不能动我。”
“舅舅。”郑非看向颂奇,“等女人们走了,我想法子把你送去司令部。”
既然皇宫不管纳坤,那就把虎全都放进山林。
谁有本事,谁就坐上将军的位子。
郑非拍了拍颂奇的肩膀,比颂奇高半头的个子越过颂奇,郑非走去了佛龛面前。
郑非伸手在桌面上抽出三炷香,拇指按下打火机,他垂目点燃了香头。
打火机灭了火,他把打火机扔回桌上,用手扇灭火光。
指间香火烟气缥缈,飘向供桌上的佛像。
郑非抬眼看了一眼佛像,他举起香,对着佛像拜了一拜。
但是他什么都没想。
生死他见多了,拜佛就是求个心安。
把香插回香炉,郑非在蒲团上跪下。
双手合十,看向佛像时,他想了想,还是心里求了一下。
‘让罗心蓓乖乖听我的话离开这里,让罗心蓓别遇到什么危险。事成了,郑非给您塑个金身。’
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愿望,反正他心里就这样说了。
手放下,郑非弯身给佛像磕了一个头。他连续双手合十,又连续磕头。
磕了三个头,郑非起身离开了佛龛前。
路已定,在离开这里之前,布萨巴打头带着功帕占披耶家的人对着床上的威拉蓬跪下。
几人双手合十,在床下低头深深跪拜。
将军府内那股闹市取静的精已经有了一些诡异,府内人人皆知门外已经被围了个严严实实。
罗心蓓趴在房间露台的木头围栏边,她从被郑非拽回房间又被他逼着待在房间里吃完她的早餐后,就一直坐在这里等他回来。
艾莎已经上学去了,她只有昨晚想妈妈的时候哭了几分钟,但是很快被伊妮德的点心哄好了。
罗心蓓挂了打给伊妮德的电话,她看着楼下几个小女仆围在莲池边。她们梳得光溜溜的脑袋凑在一起脑袋半天都没分开。
不知道她们在聊什么,她隔着远,只能看到她们聊得蛮夸张的。手舞足蹈,互相看来看去,脑袋晃得像拨浪鼓。
没多久,就有一个穿着棕色制服的中年男人出现在了她们的身边。
那群小女仆们见了这个男人,一个个全都跪下低着头双手合十。男人连连指着她们,他的训斥飘上了二楼,罗心蓓这次听得清清楚楚。
说什么呢——
叽里咕噜的,一点都不听不懂。
罗心蓓握着手机,她看着那些小女仆们被男人骂得一个个地低头用手抹着泪。
真奇怪。
罗心蓓又看了一眼府内四处。
威拉蓬将军已经去世了,但是府内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打扫卫生的打扫卫生,修剪园艺的修剪园艺。
刚刚苏珊给她带来早餐时她就发现了这种怪异,可是罗心蓓想起凌晨时郑非说的那些什么任命或者要把这里让出去的话,最后她什么也没有和苏珊说。
也没有问。
上午的阳光把凌晨的那场雨打在叶子上的水滴晒干了,身后房间的木门终于打开,罗心蓓转身向后看去。
郑非低头越过白色纱帘的下方,他大步走进卧房,眼睛找到了她,就抬步冲她走来。
好奇的目光从郑非走近时不苟言笑的脸庞落在握住自己手腕的那只大手,罗心蓓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就被拽起身。
郑非拉起罗心蓓的手,他带着她向门口方向走去。
“待会跟着外婆,你们会去玉佛寺拜佛。”郑非头也不回,“杰森和我手下的雇佣兵们在那里等你们,他们会带你们离开泰国。”
罗心蓓一步一跟,她在郑非身后听清了的话,茫然看向他的背影:“那你呢?”
郑非停下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