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地铁口人也不看,但也总能在撞上人之前注意到前面有人而及时躲避。
说她娇气还说错了?
跟了几十米后,车往前开停在她面前。
厍凌穿着一件暗色西装, 黑色双排扣戗驳领, 手腕处没戴手表, 却在食指处戴了一枚素圈。
或许只是开车经过。
任舒此时看向他坐在宾利驾驶座,手肘搁在车窗,浑身冷峻精英模样, 才忽然意识到他从小受到家庭的教育,书香门第让他此刻染上了些许笔墨气质,也就淡化了那股外泄的冷性气息。
任舒系上安全带, 听到熟悉的嗓音, 即便厍凌的态度一贯冷淡,也不妨碍任舒有了些他乡遇故知的错觉。
仿佛一瞬间在陌生的环境里也没那么不自在。
“不是,找我妈妈,结束了我就…顺便转转。”
任舒又问:“你要去哪吗?”
看她的样子像是被赶出来了才对。
厍凌没多问, 只是驱车驶入主干道,开了些车窗通风:“吃饭。”
“现在吗?”任舒一愣,又忙的说,“那你放我下来就好。”
她上车干什么?
“一起吧。”
任舒想说,她晚上其实是有吃过饭的,虽然没吃几口。
但也没什么胃口再吃东西。
最后去了一家私房菜馆,任舒跟他坐在包间,窗口处是整面紫山水石材,墙壁请了界内知名大师写了一手笔墨字迹,整个院落都是顶奢的中式风格。
上的菜样跟刚她去的那家大相径庭,厍凌点完,把菜单递给她。
又起身捏着旁边透明雕花压纹杯倒了两杯茶水给她。
十月下旬,北京的天气仍旧干燥,任舒嘴角有些干纹。
任舒没点什么,他已经勾选很多了,便只点了一小份炸酱面。
他递过来小茶杯,任舒接着,捧着喝完。
任舒喝过申城的茶水,很苦涩,以往父亲出差也从扬州带回过他们那边的茶,她喝不惯,也不能理解有些茶叶那么贵重当礼的原因。
此时才倏然睁大眼睛,感觉有些淡淡茶香又十分清爽,任舒舔了下唇边,想自己倒。
“吃饭。”他眼都没抬说。
任舒就放下了:“这个辣吗?”
厍凌看她所指,说得模棱两可:“你尝尝。”
任舒吃了一口牛油果虾仁,口感很好,并不辣。
中间有人敲门,服务员十分抱歉地看着厍凌。
“不好意思厍先生,这位先生说跟您认识。”
厍凌看到男人,有些意外。
“陈叔。”
陈景和把手里的烟递给他,目光又落在坐在他旁边的女孩身上,撇了眼倒也没多放在心上,饭局上出现个女孩比比皆是。
“碰巧遇上还说跟你喝几杯,既然有人我就不打扰了,改天再约。”陈景和又说了两句工作上的事。
从长相上看陈景和比厍凌年长一些,但身上的斯文气质很是风流,显得成熟迷人。
任舒坐在椅子上坐立不安,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吃也不是拿着筷子悬在空中也奇怪。
等人走出门,她才低着头吃着面前那道炸酱面。
而后又有人在长廊尽头叫他的名字,声音高调,厍凌穿着那身西装往外走,不声不响反手关上包间门。
恭维被彻底隔绝在外。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他才进来。
饭菜已经冷掉。
任舒抬眼看向厍凌,能从他刚才的表情跟眼神中看出跟这些人并不相熟,浑身没有跟朋友相处时的自在从容,只剩恭谨礼貌。
可任舒此时也没从他的眉眼间看出任何被打断晚餐的不快。
“看什么?”厍凌解开衬衫扣子跟袖口的衣扣,注意到她的视线,抬了下眼。
任舒摇了摇头。
头发有些长,任舒只能把头发往肩膀后面拨,抓着不太能专心吃饭,厍凌扫了她一眼,把自己钥匙上的皮筋扔给她。
是她的皮筋,任舒一眼认出来了,衔连之处有些崩裂,显露出内部白色细丝。
此时才想起那次乔亦然打电话过来,他似乎捡到了一个。
“你怎么还拿着?”
“钥匙扣丢了,凑合一下。”之后也懒得买新的,索性直接绑在上面。
任舒绑好头发,又忽然说:“我能拍个照片发平台吗?”
厍凌捏着筷子一顿,“发什么?”
任舒说:“link,发日常会有流量,我给自己店引流。”
说完任舒就掏出手机朝餐桌上拍,她找了一个对角线,力争构架完美,也不忘把厍凌裁剪在照片之外。
刚摁下拍摄键,又被厍凌皱着眉拿过手机。
“你拍的什么?”
厍凌帮她拍了一张,顺便还看了一眼她的账号私信,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她倒是除了那些性骚扰的没回复,其余的都会发平台的表情符认真回复。
厍凌帮她一一拉黑,太多没拉黑完。
置顶的账号id网名只有一个L,点进去看到她跟对方的聊天内容,是店里咖啡师骆盂。
上一条聊天消息在两天前,他发睡不着。
任舒发了一个惊恐表情,问“打游戏吗?”。
凌晨2:35
L:【你也不睡了?】
lingling甜品店:【还不困。】
过去半小时,大概游戏结束,任舒又回:【别太担心,会好的。】
L:【快睡吧,晚安。】
任舒以为他在p图,低着头吃饭,她手机里又没藏着什么不能看的。
厍凌抬眼,语气里说不清是好奇还是质疑:“甜品店怎么叫lingling。”
任舒此时才倏然一顿,从他眼里看出他想问什么,解释说:
“随便起的,真的就是随便起的…开店的时候我起了很多个,骆盂选的,就那个跟我一起开店的人。”
厍凌眼皮压下,顺手打开了她在link上收藏的视频,收藏夹只有寥寥的几个。
他瞬间眼睛定住了。
第一条收藏视频长达十五秒,男人穿着一件黑色长褂站在对面路边抽烟,猩红的白烟跳升,又被掐灭扔进垃圾桶里,走到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柯尼赛格旁。车型从视觉上像是一头压低身躯蓄势待发的猛兽,跟男人浑身的冷冽感相得益彰。
太过眼熟的身影跟拿烟的姿势让厍凌短笑了下。
倒是又被她收藏夹下面的两条视频吸引住视线。
一个是他在加州冲浪的视频,摄影师违法卖给平台当广告,被他找的律师团队提起诉讼,案件提至联邦法院,最终判处对方删除该视频并赔偿两万美元,但视频传播甚广,他也懒得管。
还有一条陌生男人健身的视频,旁边一只小猫在他腹下钻来钻去,男人薄肌宽肩窄腰,长相硬朗,浑身溢出的性张力让他长相显得没那么难看。
“你收藏的什么。”厍凌瞥她一眼,顺手把最后一个收藏取消,把手机丢给她。
任舒抱住手机,点开,她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点的了。
link的大数据汇总能力强,任舒大学那会听完室友聊,就给她推送厍凌这段,连推了好几条。
“我误触。”
这是真的。
“那你手挺灵活。”他淡声评价说。
灵活……
没你灵活。
任舒压着脑袋胡乱塞了两口,想到乱七八糟的东西。
厍凌捏着筷子,视线不偏不倚落在她的脸颊上,“你脸红什么?”
任舒面不改色,也没摸自己的脸,就已经感觉热度要灼烧到眼睛了,只是说:“我热。”
厍凌懒得说。
“走了。”
驱车驶离,半途厍凌才问她住在哪,任舒还没说话,就感觉自己鼻子有些湿润,她狐疑地用手摸了一下,借着车内灯光眼睛都睁大了。
一手的血。
“厍凌。”任舒短促着急地叫了他一声,声音稍有锐音,像是在求救。
“给我点纸,我好像流鼻血了。”
厍凌把车上整包抽纸都递给她,眉头拧紧,手掰过她脸看着血把纸巾一寸寸染湿。
“把好像去掉。”
松开手,迅速开车驶离。
任舒哭丧着脸,也没敢仰头,她又不想咽下去,血止也止不住,快要把整包纸都弄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