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到了。”
任舒才忙的解开安全带下车,同时又收到对方的消息。
【任舒,你妈妈生病了在住院,可能没办法跟你一起吃饭了。】
随后又发来一个医院地址,任舒愣怔地站在原地。
又忙的打车快速去了医院。
她脑子还有些乱,到了医院才想起来问病房在哪里。
得到回复之后迅速上电梯,住院部四楼407。
过年期间医院来往人也不减,重症住院区病房门紧闭,走廊一片清冷寂静。
任舒匆忙赶去,拐角后看到正坐在病房门口长椅上的崔望生,孤零身影显得有些落寞,看到她放慢脚步过来,才轻声说:“睡过去了,估计是忘记要跟你吃饭了。”
任舒呼吸在此刻莫名一窒,动了动唇,找回自己的声音说:“忘了是什么意思?”
“阿尔兹海默症。”
任舒感觉在这一瞬间大脑嗡声一片,失去了任何思考能力。
“能……治好吗?”
崔望生摇头,说:“医生说,不剩多久了。”
器官功能衰竭得很快,频繁肺部感染,崔望生也无力。
任舒张了张唇,想说些什么,又被什么堵着嗓子,只站在病房门前透过观察窗看到躺在病床上的苗佩玉身上插着胃管,闭着眼大概睡着了。
“我能进去看看吗?”任舒一瞬间感觉呼吸不过来,她低眸看到自己手有些抖。
“嗯。”
任舒推开门,盯着病床上面容沧桑的女人,眼睛红了,她有些反应不过来,于是怔忪地站在病床边,随后坐下颤着手指给她盖了盖被子。
崔望生站在身后,声音低哑说:“你妈妈说不让告诉你,她很后悔给你推微信那件事。”
后来崔望生亲自去找了官宏,让他解释跟任舒的谣言,甚至听闻因为这件事官宏被家里老爷子惩罚跪了一天一夜。
任舒掐着手指没说话。
嗓子干疼也说不出什么。
苗佩玉一直没醒,从病房出来,任舒眼睛泛红揣着口袋走,围巾忘记带,寒风往脖颈中刺,冷意让她感觉到生命气息。
她独自一人沿着路走了接近十几公里,双脚没有知觉才停在一个路边的长椅边坐下。
雪密密地往下落,在鞋面化成水。
任舒吸了吸鼻子,手指用力地往口袋里搓弄,试图能够热一点。她仍旧生气苗佩玉的所作所为,却在此时对骆盂的心情感同身受,这个世界上唯一跟她有血缘关系的人要离开了。
眼睛盯着远处灰色砖瓦的四合院,厚厚的雪挤压成一层覆盖物,翘起的檐角锃亮。
雪落在眼睫上,任舒擦了一下眼睛,手机倏然响起,她打开,显示着一串号码。
接通后听到对方问:“来接我吗?”
对面传来行李箱滚动的声响跟机场的喧闹声音。
任舒看了看时间,又在想申城到纽约的飞行时间,没有直机需要中转,来回要两天,他忙完工作连夜赶回来的。
任舒没吭声。
对面妥协沉了口气:“在哪,收留我一下。”
“你不是有房子吗?”任舒干咽了一下,声音还有些闷哑。
厍凌脚步瞬息一停,过了两秒又继续说:“很久没回去了,住不了。”
任舒又没说话,厍凌声音迅速问:“你在哪?我去接你,一起吃个饭。”
“没什么胃口。”
“那就不吃。让我见见你好吗?我飞了十几个小时。”
任舒给他发了个定位,半个小时后男人拉着行李箱下了出租车,老远看去,向来斯文矜贵的男人穿着件黑长褂,腰带半系着有些松垮,里面是件高领毛衣,拖着行李箱的样子失去往日的一丝不苟。
他迈着长腿踱步走来停在她面前,放下手里的行李箱,漆黑的眸盯着她的脸,注意到任舒头发上密密麻麻的雪,也不知道坐了多久,是准备把自己冻死再气死他。
又把堵着的一口气沉下去,坐在旁边伸手把她手从口袋里掏出来放进自己口袋捂着。
任舒一瞬间感觉到强烈的热意势不可挡一般冲击着脉搏,甚至有些灼,令她不自禁蜷缩了下手指。
“怎么了?”厍凌的声线从未如此温和过。
连那天叫“宝贝”都是带着高高在上的态度,此时却完全的轻缓温驯,甚至有些任舒抱有怀疑的小心翼翼在。
任舒摇了摇头说:“走吧。”
她没什么事。
任舒站起身,厍凌又抓着人的手把她抱进怀里,用衣服把人包裹起来。
“跟个小雪人似的。”
可怜巴巴惹人心疼。
任舒冰凉的脸颊也被捂在他胸口,贴在他格外亲肤的毛衣上,快要被冻裂的耳朵也被捂住了,又开始嗡嗡个不停。
她意识到的时候自己已经开始哭了。
厍凌身体倏然一静。
脑子里莫名想起她说的那句,看到我哭你会很开心吗。
不会。
他胸口闷着,把人抱紧,问:“怎么了,告诉我好吗。”
第70章 太久
任舒不说话, 身子却在他怀里发抖,只能听到压抑的抽噎声,呜咽声音听得人心脏跟着抽痛, 厍凌手掌着任舒的脑袋,另一只手在她背后慢慢抚着。
“好了。”
身后几个小孩背着书包走过, 原本还在打闹嬉笑, 看到站在路边抱着的两个人瞬间没声儿了。
礼貌小孩悄无声息走过去,跑远了才继续说话。
厍凌低眸看人抓着他的衣服把眼泪全部蹭上去,厍凌也揪着给她擦, 擦完想起来口袋里有纸巾。
女人眼睛鼻尖泛着红, 颤动着眼睫纹丝不动, 他掏出纸巾轻蹭着擦干净。
“怎么了?哭成这样。”
厍凌想起她来北京的目的,皱着眉问:“是店有什么问题吗?”
任舒眼睛还红着,闷不吭声, 摇头没什么说服力。
纸巾团着揣进口袋, 厍凌温热指腹贴着她的眼尾, 起些缓解作用。
“住在哪?外面冷先回去。”
任舒就把手机给他看她订的酒店。
厍凌重新打了车,拉着行李箱又牵着她的手,给她开门上车, 把行李箱放后备箱,绕过车尾坐在她旁边。
车涌入人流,关着车窗阻挡窗外一切声响, 车窗覆盖着的雾气把风景也遮挡。
静谧幽暗的车厢内, 任舒低着头,头发有些凌乱,厍凌给她捋了一下,什么也没问, 只是把她冰凉的手放在掌心捂着,跟冰一样,屈指节都费力。
“傻不傻。”
任舒才侧目,眼睛还是红肿的,“嗯?”
“你不能找个商场坐着?”厍凌拧紧眉,用手指轻覆在她眼皮上,又移开。
任舒也看着他没说话,眼睛没什么神儿,又看到了厍凌眼白处的红血丝跟面色倦意。
车停在酒店门口,厍凌拉着行李箱牵她进了酒店,房间不大,在四楼,窗外能看到远处立交桥的车流以及覆盖在建筑物上的满目银白。
厍凌行李箱扔在一旁,任舒还站在玄关换拖鞋,厍凌走过去就吻她,任舒抵着墙壁,也没反抗,只是闭着眼,感觉到唇齿厮磨,呼吸发颤,眼睛有些干涩。
他的吻很轻地落在任舒的唇跟嘴角,又用指腹揩过脸颊,离她很近,呼吸尽数落在她脸颊,存在感极强。
“跟我说说。”
任舒才看着他,声音也很低,带着藏不住的低闷情绪说:“医生说,我妈妈活不久了。”
她急需一个人表达倾诉欲,不管是谁。
任舒眼睛又要起雾。
“我爸爸去世的时候也是这样,我还在学校,妈妈说爸爸去世了,我去医院的时候他已经被盖上白布。厍凌,这个世界上没有跟我有血缘关系的人了。”
“你妈妈在医院吗?”
“嗯。”
“任舒。”
厍凌捧着她的脸颊说:“人的生命都是由记忆堆积而成的,有很多很美好的回忆永远都停在脑子里保存就已经很珍贵了。世事无常,所有人都一样,到最后都要自己走,你还有很多很好的朋友,有自己的工作,你妈妈会放心,何况她也不会想这几天看到你一直哭丧着陪她。”
厍凌知道任舒那两年没来过北京,大概也跟她妈妈没有怎么见过面。
任舒又红着眼,声音都充斥着难受说:“她把我的微信推给官宏,她明明知道的。”
怎么又哭了。
厍凌口袋里的纸巾都给她拿完了,用衣袖给她擦眼角。
“不原谅跟你要去医院陪伴她最后一程不冲突,只是为了自己心里安慰而已。”
“没有人有资格对你评价什么不是吗。”
任舒点点头,认同厍凌的观点。
“所以别哭了行吗?饿不饿?吃什么?”
她眼哭的疼,又想起刚在街边路过的那几个小孩,后知后觉感觉到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