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吗?”乔岭问她。
赵予维直视他的脸,他的神态太正常了,看不出一丁点儿变化,和万千个社交的瞬间一样带着点友善的笑意。
赵予维:“我就是和你确认一下资料没问题吧,发微信你也没回。”
“没什么问题,有问题我就给你打电话了。”他只答这个。
她也没什么说话的欲望,心情像坐过山车一样,十几个小时前还因稳速上坡而给全世界好脸,这会儿就全部跌落谷底。
她转身准备走。
乔岭叫住她:“对了,我在网上给你那鱼新买了鱼食,过两天到了你记得取,你那鱼不适合吃我这个,吃坏了不值当。”
如果说先前是用上司和下属的说辞撇清人前的误会,那么这一次的刻意拉开距离就是明明白白冲着她来的。
赵予维看着他,扯开嘴角回了个笑:“谢谢乔总。”
乔岭很自然地挪开了目光。
这之后连续三天,她没怎么和乔岭说过话。
第四天早上小陈关切地问她:“予维姐你怎么了,前几天不说有喜事吗,这几天怎么又这么丧,不是生病了吧?”
“没病,好着呢。”她说。
但吃东西喝水她都没什么胃口,中午大家吃饭她就趴在办公桌上休息。
小陈给她倒了杯水,还没来得及叫她她猛地一下站起来就冲向卫生间,昏天暗地地吐了半天。
等她出来站在门口的盥洗池前洗手时,乔岭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
“生病了就去医院看看。”他说。
“不该给的关心别给。”赵予维从镜子里看着他道。
“我就想问清楚,你到底什么意思?”她又说。
乔岭脸上的笑意全无,取而代之的是冷静而自持的严肃。
这一刻的赵予维才发现他和长久以来的呈现是不一样的。他卸下了那层恒温的面具,浑然天成的距离感才是更真实的他。
“现在这样不挺好么。”他淡淡道。
“挺好?”她重复他的话,“你觉得挺好?”
他没说话。
身后又走近一人,是杨恬,她关切地询问赵予维。
赵予维说没事:“着凉了胃不舒服。”
杨恬说:“我看你脸色不太好,要不然去医院看看吧?”
“不用。”她说,“我想请半天假,批吗乔总?”
乔岭点头,说:“多请两天也行。”
赵予维没接他的话,抽了纸巾擦干了手,就那么越过俩人回到工位简单收拾一下就下班了。
她只休息了半天,这半天她全用来补前几天缺的觉了。社会人没那么多时间消化个人情绪,何况她和乔岭从头到尾也没谈上过。这几天她不眠不休,数不清多少次地拿起手机又放下,期间他一通电话没打来过,一个消息也没发过。
还有什么可问的呢,他的态度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她破釜沉舟一试,终于试出了结果,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第五天的早会是和青岛那边开的视频会议,会上没解决的问题散会前大家又聊了起来。
青岛方又一次向乔岭诉苦:“老大你前一阵儿不是说好了要给咱派个人来么,怎么到现在这事儿又给撂下了。”
乔岭说:“这边也缺人啊,大家手里都有活儿,调不开,过一阵儿再说吧。”
那头的人唉声叹气:“就没个好心人来帮帮我们么。”
坐在桌尾的赵予维举了下手:“我去吧。”
她都说不来是灵光一现为了逃避现实,还是为了坚定地放弃某个人而逼自己一把。
但相对这些来说,她倒更在意起说出这句话之后的宿命感。当初孙今桃没能去的青岛,如今却轮到她去了。
她自以为会和孙今桃是不一样的结局,可谁又能成为例外呢。
第17章
赵予维收拾东西的那天小陈表示万分不舍:“桃子姐才走没多久, 予维姐你怎么也走了啊。”
“不一样。”赵予维说,“我就去几个月,还回来呢。”
小陈可怜巴巴地看着桌上的鱼缸:“那你走了这鱼怎么办啊?”
赵予维把鱼食递给她:“你替我养着吧。”
这鱼食还是乔岭替她重新网购的那一包。
小陈说:“可我连我自己都养不好, 我怕养死了。”
赵予维看了看鲜活的小金鱼:“要是不小心养死了, 就扔了吧。”
小陈“啊”了一声, 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看中小架子上的鸡蛋,正要去拿,被赵予维抢了先。
赵予维就像扔什么碍眼的东西一样, 抬手就扔垃圾桶里。
小陈:“……其实这个我可以替你养着的。”
赵予维说:“这又不需要养,也早就过期了, 你要是喜欢,就在网上买个假的吧,能一直放着,不会过期,也不会碎。”
李思璐在知道来龙去脉后很赞赏她这份果决。
她说:“看上去果决而已, 其实没那么果决,但我不得不做出决定, 虽然我喜欢他,可我要的感情是确定的,不让人怀疑的,而不是这种猜来猜去连个准话都没有的。”
那天散会后乔岭有意挽留她,找的不过是目前她手头的工作紧, 公司离不开人之类冠冕堂皇的理由。
她也不揭穿, 只说是因为外派补助高还有奖金拿, 而她正好需要钱。
末了她还是没忍住,问他:“你这么挽留我是因为舍不得我走吗?”
“……你如果实在想去也不是不能批,几个月也快, 换个环境换种心情,也许会做出更好的成果。”他沉默几秒,口气还是那样无波澜。
赵予维笑了,那笑容泛着点冷和自嘲。
这之后她没再和乔岭碰过面。
九月底的青岛气候不错,因为工作得心应手,她去了之后几乎没什么需要特别适应的。
只是离开之后她和乔岭的联系反而逐渐又频繁起来,不过不是人为,只是因为工作。
青岛这边有很多东西需要乔岭拿主意,所以他们常开线上碰头会,以及数不清的邮件往来,那些字里行间只讲究冰冷的数据效益,连一句属于上下级范畴内正常的关怀都没有。
国庆节赵予维因为赶活儿没回家,节后群里汇报工作时大伙儿都正常反馈。
乔岭问了个问题,没有人回答,他知道关于那个问题的负责人是赵予维,就在群里艾特她,但赵予维没反应。
两分钟后青岛组的另一个人艾特乔岭:“乔总,赵予维生病了,请了三天假,明天才能回公司上班。”
坐在办公室的乔岭盯着电脑屏幕上的微信聊天框顿了顿,回复那人【好的】
那一阵呼吸道传染病传播范围特广,赵予维大概是中招了,她哪也没去就跟家里躺着。
乔岭的电话是那天晚上打过去的,她接电话时都还在昏睡,整个人迷迷糊糊的。
他问她:“他们说你生病了,看医生了没?”
她半梦半醒,觉得这是乔岭的声音,又觉得不是。他不是要和她撇清关系吗,怎么会给她打电话呢。
可他这句看医生和她走之前胃着凉的那次重叠了,她一时竟分不清是曾经还是现在,只含糊着应了一下。
乔岭又问:“吃过药了吗?”
“吃了。”她说。
“得吃完饭再吃药,要不然对胃不好。”
“也吃了。”她道,“路口的饭馆儿吃的面。”
因为生病,加上半醒不醒,她的声音柔而哑,带着无防备的乖巧。
乔岭怔了怔:“……好吃么?”
“一般吧……比不上老金家的好吃……”
乔岭穿着睡衣坐着客厅的躺椅上,旁边的茶几上有个烟灰缸,杠子上架着一支只抽了半截的烟,而他的手里,却捏着一沓照片。
赵予维说完这句后他嘴边再现极淡的笑,慢悠悠道:“十四号我要过去一趟,到时候给你带老金家的面。”
赵予维不记得是怎么结束的对话,第二天醒来时就记得老金家的面了。她怀疑自己做梦,可通话记录真实存在着。
病假结束,她去公司上班,也确实获得乔岭十四号要来青岛的消息。
她打开微信,想向乔岭求证的字句都打好了,又全部撤销退了出去。
十三号开会的时候,有人问乔岭机票订了没,他说等散会就安排。
那人道:“那您订了票告我们,我们明儿接您去。”
他说行,又往屏幕里的视频看了一眼:“是不是还得给我接风啊?”
“必须啊!”那人笑道,“一会儿散会我们就去订饭。”
他说:“好,正好没过生日,就当你们给我补过了。”
有人才想起来,“哎呀”一声,道:“六号老大生日,怎么就给忘了呢!”
乔岭又看了一眼屏幕,赵予维穿着衬衫,披散着头发微埋着头,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但俩人想到的却是同一件事。
赵予维怎么会忘记他的生日,六号当天都不知道打开手机滑到他的名字多少遍,最终却什么也没发。不过头天晚上十二点,她在回复邮件时按照系统提示已经给他发送了一份官方制作的电子贺卡。
乔岭收到那份贺卡看到发送时间时还愣了好一会儿。他家里都是六号中午才来的电话,电话里也没什么祝福,就叫他晚上回趟家一起吃个饭。
家里的饭做得很丰盛,去到家里的人也很多。除了他几个亲近的朋友,大多都是他爸妈的往来,生日礼物收到一大堆,还退了很多不能接收的贵重之礼,但他始终兴趣缺缺。
高云洲邀他去骑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