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男人一瞧见赵雾,眼神猝然变了,恶狠狠地。
他冲过来,二话不说从兜内掏出了一把小刀,直奔她。
情况实在是发生得突然,如此狭窄的空间,没时间躲避。
赵雾不经脑子思考,徒手便要去抓刀刃,可刹那,姜阿姨快速扯住了男人的衣袖,“小雾,报警!快!”
手里的东西全部掉在地上,废纸散作一团。
赵雾赶紧摸着手机,输入号码时手抖得要命。
男人见状,大力扯掉姜海云的手,没成想她力气不小,跟牛皮糖似的,紧跟着又拽他,并大声喊救命。拖延时间给赵雾报警。
他被激得怒意暴涨,“你他妈放手!信不信老子砍了你!”
倏地,赵雾听见刀刺破皮肉的声音。
她头一抬,姜姨衣服上的血迹映入眼帘,心顿时凉了半截。
男人瞬地愣了,刀啪的一下丢在地上,理智回笼。
他的目的是赵雾,没想杀人,咬牙骂了句脏话,拔腿就跑。
赵雾报完警,眼疾手快,将男人一脚踹下了楼梯。
动静不小。
楼上楼下的住户纷纷开了门,一两个年轻人合力把他制服,抓掉了他的口罩。
赵雾立即扶起虚弱得说不出话的姜姨,紧紧按住她渗血的伤口。心脏砰砰砰地跳,手也在抖,咽喉涩得发紧。
偏眸扫了扫,在看清男人的脸后,陡然一怔。
嗓子像是忽然被疏通了,她几乎用吼的:“孙智,你疯了吗?!”
孙智却是笑了,越笑越疯魔,“我没疯。我他妈清醒得很!”
他灰败的眼底是恨意,是绝望。
“赵雾,你满意了吗?薇薇死了,我爸也死了,我妈疯了,我没了未婚妻,没了前途,我什么都没了。”
“是你,导致了这一切。满意了吗,看着我们沦落到这种地步,你是不是特别开心啊。”
男人声音沙哑,笑着,哭着。就算没疯,精神估计也不太正常了。
赵雾拧眉,表情有片刻的惊愕。
周围的吃瓜群众开始低声嘀咕。
“孙老师那一家,原先住502的。她老婆凶得很哩,上次跟楼下麻子老婆吵架,把人家骂哭了,一周没出去摆摊。”
“我记得我记得。她家咋了?”
“孙老师瞒着他老婆在赌呢,这不,阴沟里翻船,欠了一屁股债,承受不住了呗,跳河了。他老婆丧女丧夫,儿子还是个不成才的,好不容易骗着个有钱小姑娘,结果婚事吹了。她不疯才怪。”
不知是谁嘶了一声,“看不出来嘛,孙老师那么老实,啧啧啧。”
“有句话听过没,看人别看表面。”前排围观的一中年女人手抄着兜,想起上网冲浪的词,补充:“全是人设懂吧。”
“那他女娃呢,好好一姑娘咋没了。”
“你没看新闻啊?小姑娘被她男朋友给杀喽。男的不是人,杀了人逃跑,前不久才落网。在法院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自己不是故意的。”有人唏嘘,“这种街溜子,真是害苦了女娃儿!”
“老朱,你家女耍朋友了是不,上次撞到她和一个男娃儿牵手。你要盯稳点。”
“早恋严重得很哦。”
......
孙智的家里事,被街坊邻居翻来覆去加油添醋地当反面教材讲。
他却像是失了智,怔怔地趴在地上,侧脸贴着冰冷的石板,一声不吭。
警察出警相当快。
孙智持刀伤人,被带到警察局问话了。
救护车在第一时间将姜海云送入附近的医院。
好在没伤到动脉,血没多久就止住了,人已然脱离危险。现在打了麻药,还没醒。
卫生间里。
赵雾低头,看着池子中顺着清水逐渐褪去的红色血迹。
犹记那股粘稠的热流,似乎仍在指间流淌。
后怕的情绪终于在此刻涌了上来。
她的脸色苍白,唇瓣被咬得近乎没了血色。缓了几分钟,她抬起头,视线一偏落到手机上。
趁着姜姨处于昏迷当中,赵雾决定回去一趟。
501的门依旧是半开着的,门口处的血迹全然干涸,深得发黑。
她跨入屋子,半晌,在客厅找到一把钥匙。随即收拾玄关那的残局,把垃圾袋置于门外,又捡起铺在地板上的废纸。
捡到最后一张的时候,她乍一瞥,冷不丁愣了下。这是一份十五年前的旧报纸,边角泛黄,连字迹都稍显模糊。
而让她目光定住的是左下角的一张照片。相比上面刊登的字体,它居然显得清晰多了。
报道的是一场连环车祸。
当场死亡的是赵雾爸妈,而另外一辆惨不忍睹的车旁,站了个白衣小男孩,被一位警察叔叔牵着手。
他望向镜头的眼睛却没有一丝情绪,是寡淡的一片空白。
赵雾捏着报纸的手指紧了紧。
须臾,将它对折成小方块揣进外套兜内。
-
时间悄然一晃,便是半个月。
虽说入了春,但北城的天气还是冷飕飕的,吹来的风渗着一股沁骨的凉意。
萧明搁冷风中杵着,缩了两下脖子。
“早知道裹条围巾了。”
“谁叫你懒,我可提醒过你了,今晚温度逼近零下。”副驾驶的女人探出头,看他,“要不到车里等,暖和些。”
萧明焦灼地踹了路边一个小石头,没应,“算了。”
“欸,是赵雾吧?”她抬抬下巴,示意不远某处。
萧明一瞅,还真是,他瞟了瞟手机屏幕——
晚上十一点二十。
他连忙迈开腿,迎了过去。
其实赵雾老远就看见他俩了。
毕竟路口停着辆豪车,想人不注意都难。何况坐在副驾驶的女人格外惹眼,一头棕色卷发,黑色口罩也抵挡不了的漂亮。
是好久不见的林兮。
她变了挺多,具体的赵雾说不上来,对于他俩复合不是很震惊。同她简单打了个招呼,便上了车。
萧明是个急性子,刚落座不到两秒,扭头,“嫂子,我哥接你的电话吗?”
赵雾抿着唇,在他充满希冀的注视下,摇了摇头。
“他关机了。”
一出声,才发觉她嗓子涩得厉害。
“操。”萧明不轻不
重拍了下方向盘,飙了句脏话。
事情得从四个小时前说起。
他拨陈逢靳的电话,通了,可一直没人接,该找的地方全找了一遍,都不见人。把他快急死了。
如今,赵雾是他唯一的希望。
“老爷子是昨天夜里走的。”
车内,萧明的声音低而沉。
听得赵雾心跳不由加快几拍,无端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慌。
她忽然特别想见陈逢靳。
“我哥是第一个知道的,全程很平静,就是......”他闭了闭眼,喉间一哽,顿了下,才接着道:“然后,我听到舅舅在骂哥。他们又吵了一架。”
“当时情况太乱了。我,我被我妈叫走了一会儿。我以为今天下午,哥就会出现了。”
不料,人如同凭空消失了一般。
萧明这么急躁的原因是,同样的情况在几年前发生过,结果是,陈逢靳差点没了命。
他连夜赶至美国,见到的是躺在病床上毫无生气的陈逢靳。
所幸手腕伤口不深,抢救及时。
即使陈逢靳常常被他们说是冷漠、反骨、叛逆。
但萧明心里清楚,他哥很好。如果不是陈逢靳的话,他早在七岁那年冬天,就已经死在了冰冷的池塘中。
林兮无言握了握萧明攥紧的手。
“阿靳可能会去的地方,全部找了吗?”赵雾垂眸看着烂熟于心的手机号码,骤然启唇,向他再确认一次。
“嗯。”
萧明颔首,隔了一两秒,蓦地想起什么,“有个地儿,我忘了。”
他立刻启动引擎,绕了大半个北城,抵达城东一处房产。
是陈老爷子送给陈逢靳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但陈逢靳基本上不过来,久而久之,萧明都快忘了,他哥名下还有这套房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