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之间，从云端跌落地面，不过如此。

　　绝望无声蔓延，孙天翔咽了咽干痒的嗓子，试探性地瞄了眼赵雾。实在是没辙了，他那一眼，相当有分量

　　。

　　“小雾，我......”毕竟几分钟前还想打她来着，他底气弱得不行，不过脸皮厚，也能硬着头皮开口。

　　赵雾骤然一听陈逢靳的那句话，惊了半刻，很快反应过来，明确给出答案：“我不借。”

　　下颌微仰，指指陈逢靳，“他也是。”

　　清脆，果决，没有一分迟疑。

　　说完，反手握住陈逢靳，将他一并拉走。

　　她头都没回，脊背挺直，步子迈得很大，把破防大骂的孙天翔远远甩在后面，直至听不到任何声音。

　　风吹起她的头发，发尾轻轻扫过陈逢靳的脸。

　　目光在她牵着他的手上停留片刻，又上移，定在她白皙的侧脸。他牵唇笑了下，弧度淡得几不可查。

　　抵拢车门，赵雾停住，打算放开他的手。

　　陈逢靳却扣紧手指不让她甩掉，稍稍低头，另一只手越过她肩膀，打开车门，轻推着她坐进去，系安全带，动作一气呵成。

　　他则大跨几步，绕一圈到驾驶座。

　　孙天翔追赶上的时候，车扬长而去，扑他一脸的车尾气。

　　后视镜中，人影逐渐模糊。

　　赵雾转头扫了眼陈逢靳，默了默，斟酌着话术，“昨晚，我喝醉了。”

　　她其实是想问，她有没有乱说话什么的。

　　“嗯。”

　　陈逢靳侧了侧脸，盯了她两秒，旋即挪了视线，颔首，“我知道。”

　　俄顷，他问：“怎么，记不起来了？”

　　赵雾默认，她的确是不记得了。

　　陈逢靳指尖无意识敲了敲方向盘，微勾唇角，嗓音慵懒低沉：“也没做什么。”

　　帮她一件一件回忆：“抱我，吻我，摸我，说好喜欢我。”

　　每听一句，赵雾大脑就空白一分，错愕，恍然，些微的不知所措。

　　那片模糊成一团的记忆仿佛开始变清晰，提醒着她，他说的都是真的。

　　她张了张唇。

　　陈逢靳没给她思考的机会，声线毫无起伏，淡漠道：“想不认账？”

　　“没有。”准确来讲，她思绪有些混乱，忽然不知从何说起。

　　“那是真的？”

　　“......”

　　半晌，陈逢靳没听见她的声音，扬唇，勾了抹嘲弄的笑，“当我没问。”

　　同一刻，赵雾倏地嗯了一声，“是。”

　　两道声音重叠，于是其中一道显得不真实。

　　偏偏这时，车猛地一个急刹。

　　赵雾因惯性向前扑，又被安全带拉着弹回原位。

　　陈逢靳咬着牙，暗骂一声：“操。”

　　随后偏脸看了看，关心她：“撞到了吗？”

　　她摇头，“没。”

　　紧接着抬睫，赫然一愣。

　　只见一辆黑车横着拦在前方不远，穿过透明前窗，她对上一双略为熟悉的眼——是陈则，一副矜贵公子哥的模样，完全看不出上次见面时的狼狈。

　　他甚至笑着冲他们挥手，挑衅十足。

　　副驾驶也坐了个人，状态不太好，面容苍白，眼角青紫交加，红肿未消，应该是被人揍了一顿。

　　不陌生，是那天在KTV强迫孙薇薇的中年男人。

　　赵雾皱皱眉，这两人同框，于她而言，不是特别意外。

　　陈则是整件事情背后的主导者，算计她，利用她对付陈逢靳。她虽然不清楚他们之间的恩怨，但单论他使阴招的行为，就令人够讨厌的了。

　　无声的硝烟，沉默的对峙。

　　陈逢靳顶着张冷漠的脸，淡定自若。

　　赵雾余光扫到后视镜，有车靠近。

　　车停在半路，后边的车会被堵住，要不了多久，势必造成交通拥堵。

　　陈逢靳自然也瞥见了，他扯了扯唇，视线似刀刃般锋利薄韧，隔空直直刺入陈则的眼里。不由冷笑，他还没找他算账，反倒自己先闯到眼皮子底下来了。

　　“坐稳。”

　　直奔陈则的方向，车速逐渐加快，眼看即将相撞，赵雾的心陡然提至嗓子眼，呼吸一屏，手指紧紧攥着。

　　她下意识脱口而出：“你要干什么？”

　　“开过去。”

　　陈逢靳面无表情，好像前方没有车挡着路一般，不带半点犹豫，眼睛都不眨一下，相当冷静。

　　对面，眼镜男见状急得要命，嘴巴碰个不停，陈则仅仅是不悦地睨了他一眼，依旧不动。

　　他唇角若有似无擒着一丝笑意，好似在赌。

　　赌的却是陈逢靳绝对不会停下。

　　距离越来越近。

　　冷风刺骨的冬天，眼镜男简直如坠炭火，大汗淋漓，麻木念叨着：“疯了疯了疯了......全他妈疯子！”

　　忽地，赵雾眼前一暗，微凉的触感熟悉得令她心颤，随之听见陈逢靳对她说：“闭眼。相信我。”

　　她咬了下唇，思忖几秒，抬手，覆上他的手背。

　　千钧一发之际，嘭的一声，近在咫尺，刺耳的声响震得她神经一跳，悬而未掉。

　　与此同时，赵雾扯下陈逢靳的手。

　　时间宛若停止流逝一样，世界有片刻的寂静。她短暂一怔，后知后觉，预料之中的冲撞没有发生。

　　喧闹的嘈杂声涌入耳朵里，无法忽视。

　　赵雾瞬地偏眸，望向后视镜。

　　就在刚刚一刹那，另一辆车撞上陈则的车，勉强让陈逢靳擦着车身安全驶了过去。

　　后方不远，两辆车歪歪斜斜地各占一地，其中一辆卡在路口的电线杆一旁，前保险杠被撞坏了，驾驶座那侧的车门略凹。

　　车内的陈则额头渗着血，处于状态之外，懵了下，旋即怒意上涌。

　　谁他妈撞的车！

　　他是赌赢了，陈逢靳没停。

　　可不是他要的结果。

　　另一边，眼镜男显然受不了这么大的惊吓，已经晕了。

　　赵雾睫毛一垂，阴影投在眼眶下，她缓缓舒了口气，心仍留有一丝余悸。

　　顷刻，她转头，看着陈逢靳的侧脸，“你故意的？”

　　那辆车绝非偶然。

　　陈逢靳明显对自己很有把握，自信，游刃有余。

　　“是。”他没犹豫，颔首。

　　“为什么？”赵雾拧了拧眉，她不接受以这样的方式对付陈则，“很危险你知道吗，要是没躲过怎么办。”

　　“我不会让你受伤。”陈逢靳说。

　　“万一呢？你也会受伤。”

　　“不会有万一。”

　　当胜算率达到百分之五十时，他会忽略剩下的不可能性。

　　因为在他看来，结局已定，他必赢。

　　陈则派人救走眼镜男的时候，陈逢靳便早有准备。

　　倒没想到他这么沉不住气。正好，眼镜男在他车上，把账一并算了。

　　赵雾无话反驳，脸朝向窗外，默不作声。

　　趁着十字路口亮起红灯，陈逢靳一脚刹车，侧过脸，注视了会儿赵雾，指腹触上她眼尾，是个轻轻抚摸的动作。

　　很温柔，实在跟他外表有些不太搭。

　　他问：“生气了？”

　　“没有。”赵雾硬声否认，她也说不清楚，潜意识里觉得，就算有一丁点的可能性会失败，她都不能放心。

　　人生承受得起几次意外呢。

　　刚才确实过于冒险，但再来一次，陈逢靳仍然会做同样的事，他没办法承诺什么，指尖勾住一缕碎发，别在她耳后，“不好奇我带你去哪儿？”

　　继续争论不会有什么结果。

　　赵雾敛下睫，收了情绪，没直接表明好奇心，只是说：“远吗？我晚上还有事。”

　　陈逢靳挑挑眉。

　　“邻居阿姨今晚门店开业，我得去帮忙。”赵雾是今早收到消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