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蜷着身体,一动不动,保持缄默,心虚得不行的样子。
好在救护车来得非常及时。
自然惊动了萧明,当他看到陈逢靳脸上的血,惊得大喊:“哥,你咋了??谁干的啊?!”
陈逢靳淡淡掀眸,嗓音极低:“囔什么,我还没死。”
“靠,你看着很像好吗?!”
裴澜拍拍萧明,语气严肃,安慰:“兄弟,放心吧。你哥在国外四处野滑的时候,伤得比这更重。”
萧明:“......”
谢谢,并没被安慰到。
医院。
赵雾的伤倒不是很严重,有几处破皮的地方,医生给她消毒擦了碘伏。宋思瑜则去帮她缴费拿药了。
忽地,手机震了下,她赶紧解锁一看,是萧明回她的消息。
她想了想,指尖一滑,点进与宋思瑜的聊天框,敲字,按下发送,旋即站起身,走出了门。
萧明告诉她,陈逢靳断掉了两根肋骨,左脚粉碎性骨折,此刻正在进行手术。
赵雾按了电梯,直奔9楼,但在6楼停了会儿。门开,一位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站在门外,指间夹着一支烟。
她仰头看了一眼,男人一头狼尾发,挑染着蓝色,五官英俊,偏阴柔,右眼皮至太阳穴处有道斜疤,鼻梁高挺,唇色很红。
他瞬地把烟熄灭,跨入电梯,手插着兜,目光扫向电子显示屏,一时没有别的动作。
叮的一声,9楼已到。
赵雾迈步走了一段距离,总感觉一直被人盯着,她一顿,倏地回头,只见电梯门紧闭,附近空无一人,诡异极了。
但她此时急着去手术室,没过于放在心上。
赵雾远远瞧见萧明靠墙而坐,捧着手机,十分专注。除他之外,没看到别的人。
“啊,嫂子你来啦。坐吧。”萧明分了几分神,随意招呼道。
随后他一边戳着屏幕,一边压低声骂:“操,队友你傻逼吗?!会不会玩!”
赵雾抿唇,无言片刻,转眸看了看手术室,门顶的灯亮着,显示:手术中。
私人医院很安静,她立在窗台边,回了几条消息,耳旁全是萧明时不时的吐槽。白炽灯投射下,地板亮到反光,倒映出她摇曳的影子,影影绰绰,一如她这会儿难以理清的思绪。
对陈逢靳的焦急和担忧压满了心脏,更何况他是为自己受伤的。
不久,一道不轻不重的脚步声传来。
“你哥搁里头做手术,你打游戏?”
“人家紧张嘛。”萧明一脸无辜相,“只能借游戏转移一下注意力了。”
裴澜无话反驳,视线一偏,定在了赵雾身上,他思忖几秒,朝她走了过去。
他低声说:“阿靳会没事的。”
赵雾有些不在状态地点点头。
默了一会,裴澜再次展开话题,“我和阿靳是因为滑雪认识的。”
赵雾闻言看着他,没什么反应,似乎在等他继续往下说。
“两年前吧,他一个人在塞尔维亚滑野雪。”裴澜笑了笑,说:“他那张脸冷得我没敢怎么跟他搭话,后面约着滑雪,时间久了,才稍微熟了些。”
“阿靳做事不计后果,也没理由,单凭意愿。简而言之,就是不怕死。和他一起滑雪的时候,这样的感觉最强烈,他是真的不怕。真不知该说他命大还是什么。”
赵雾脑中骤然浮现出一个狂妄张扬的少年,莫名其妙地,她想起了一件毫无关联的事。
高二暑假开学的第一天,陈逢靳没来学校上课。她揣着那把钥匙,等了他一整天。直到放学,她在学校外的巷子里遇见了他。
少年单手拎着校服,走出巷子,穿的一件黑T,皱巴巴的,领口像被扯松了,滑向右肩。
他垂着头,碎发掩住眼睛,却忽地一停,抬眼。
赵雾茫然注视他,发现他背后东倒西歪的几人,看着像是校外的混混,年纪比他大。
意外碰到同班同学打群架,她难掩惊讶。
“要告状吗?”他盯了她一会儿,嘴唇轻碰,淡声问。
学校严令禁止校外聚众打架。
赵雾张了张嘴,正欲说话。可他没听,直接扔了两字:“随你。”便离开了。
她没想告状,但不代表别人不想。
周一早课,当着全校的面,陈逢靳被通报违规违纪,惩罚写三千字检讨,以及打扫体育器材室一个月。
他反倒跟个没事人一样,趴在桌子上睡觉。一下课,几个男生围着他,扬言帮他写检讨和打扫卫生。
陈逢靳的目光挪至一旁,漫不经心地问:“找我?”
赵雾站了有一会儿了,她点点头,犹豫顷刻,还是开了口:“不是我做的。”
陈逢靳反应过来她的意思,态度挺无所谓的,“那替我写份检讨吧。”
整整三千字,赵雾写了一节晚自习。
可是,他交上去的检讨,却不是她写的那份。
当时赵雾肯定他是在故意捉弄她,让她白白耗费了时间和精力。
赵雾思绪慢慢抽离,落回现实,听见裴澜道:“不好意思,跟你说了这么多莫名其妙的话。”
他伸手:“对了,还没自我介绍。我叫裴澜。”
赵雾颔首,与他轻轻握了下手,“赵雾。”
“嗯,你果然和想象中一样。”
“想象?”
赵雾奇怪,他俩应该是刚认识吧。
裴澜浅浅一笑,提醒:“结束了。”
赵雾顺着他视线望去,手术中三字上的灯已然灭掉了。
医生扫了一圈,“谁是病人家属?”
萧明下意识举手,倏地一顿,收手,冲赵雾笑:“嫂子,我这把没打完。”
“......”
赵雾想了想,上前,说:“我是。”
“嗯。随我来一趟。”
等她回到病房时,一推门,便
看见陈逢靳平躺在床上,穿着医院统一的病服,双眸闭着,唇色极淡,没有一丝血色,有种既锋利又脆弱的矛盾感。
裴澜不在,而萧明窝在沙发玩着手机。
这是一间高级单人病房,单看配置,和酒店没什么区别。
“嫂子,我点了外卖啊。我哥一会儿醒了,给他喝粥就成。”萧明翘着腿,懒懒道。
“明儿涵翼哥应该要来医院,现在他拍戏,走不开,今晚咱俩守着我哥好了。”
赵雾略一思索,问道:“陈逢靳他爸妈呢?”
“哦,他们不会来的。”
也许是看出她的困惑,萧明叹气,“我舅忙得跟陀螺似的,至于我舅妈......”
“她恐怕快忘了自己有个儿子了。”他不欲多说,适时止住话题。
赵雾无意识皱了皱眉,但识趣地没再问。
大约过了十分钟,一道手机铃声响了起来,萧明旋即滑了接听,“喂,宝贝儿,怎么啦?”
对面说了什么,他脸色变得凝重,安抚了几句,说:“你发个定位。”
一挂通话,他起身,声称自己有事得先处理一下,继而跨步走了。
于是屋内仅剩赵雾一人。
她看了会儿手机,忽感一阵冷风扑向面颊,如同夹着冰刃,相当刺骨。
抬头,见窗外一片漆黑,仿佛深渊一般,能够吞噬万物。
蓦地,天际一亮,宛若撕裂了一道口子。随之,雷电交加,狂风大作,俨然一副风雨欲来的征兆。
赵雾走了过去,她没察觉到的是,身后病床,陈逢靳的手指微乎其微地动了动。
关好窗,她坐回床边的椅子上,戴上耳机听曲子。
循环听了五六遍,她的注意力忽然移至陈逢靳的脸,他睡着的时候,少了几分冷漠和乖戾。
赵雾双手撑着脸,不自知地用视线隔空描绘着他的轮廓。
光打在他漂亮的脸上,浓密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眼睑的痣越发的浅,鼻梁挺直,唇微微抿着,偏冷淡的弧度。
他长得可真好看,这遗传基因得多强大。
半晌,赵雾垂下眼睫。正巧耳机听不到声音了,她摁亮屏幕,扫见电量告急的标识,准备翻包找充电线。
头顶的灯闪了闪,伴随着一声闷雷,轰隆一下,灯光彻底熄灭。
视野一暗,与此同时,一只骨指分明的手箍住了她手腕。
第23章
“别走。”
冷磁的嗓音,微微带着沙哑,和清脆的雨声一同灌入了耳内。
赵雾在光暗那一秒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试探着喊了一声:“陈逢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