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雅听过后,微妙地拧了拧眉头:“你怎么可能一个朋友都没有?”
“那你说,我和谁谈得来?”姜书仪苦笑着反问。
俞雅仔细一想,还真是。“我还以为……你这么有亲和力,不管是生活还是工作里朋友都很多呢。”
说这话时,俞雅有一点点的嫉妒。她品尝过孤独,她的外形和气质也总是给人误解。有时她格外羡慕姜书仪,能激起任何人保护欲的她肯定是众星捧月的中心。
结果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姜书仪就像她们头顶清冷的月球,背光面全是坑坑洼洼的难处。
“我已经打听过了,这周住宿是三人一屋,咱们仨住一起。晚上我洗澡特意洗长点儿,你俩在屋里说开。就算以后当不了朋友,以前的心结也解开吧。”姜书仪拍了拍胸口,“也算是为了我,夹在你俩当中太累了。”
“哈哈,行。”俞雅也只是这样说说,人家好意在前,总不能泼冷水。
只不过……她看了看姜书仪单薄的肩膀,那非常符合现在审美观的纤细手臂,以及为了维持幼态美和脆弱感而新打了玻尿酸的唇珠。
她居然没有一个朋友?俞雅恍惚了几秒钟。
室内馆的冷气开得比较足,中午洗过澡后的大家纷纷换上了长袖和长裤运动装,穿上了赞助商的品牌球鞋。现场正在调试设备,俞雅套着一个蓝色的背心,一边看这周的剧本一边去接热水喝。
刚走到拐角,只听有场务高喊:“今天林羽萧老师请喝水!”
看来今天下午的饮料都让林羽萧包圆了,俞雅又算了算时间,明天下午她来。
“你拍摄工作进行的怎么样?”陶文昌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了。
“吓我一跳。”俞雅指着他的鼻翼问,“这小星星是什么?”
“痘痘贴,我年轻长青春痘了。”陶文昌的右鼻翼贴着一颗粉色的五角星,“白蔚给我的。”
“她?”俞雅脑筋一转,这确确实实是她能买回来的小玩意儿。
“人家可说了,现在我这张脸不是自己的脸,而是大明星的收藏品。我对我的脸只有保养权,没有使用权,使用权在你手里。”陶文昌用笑眯眯的双眼表达着心花怒放,“这不,刚刚长了一颗痘痘她就急了。”
俞雅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那小丫头真能说啊,这不,给陶文昌说嗨了。
但是,陶文昌这张脸她确确实实很想收藏和使用。
俞雅低着头笑了笑:“别臭屁了,真当自己长得那么帅?”
“她还给我买了一支润唇膏呢。”陶文昌刷一下从兜里掏出来,“润唇耶,好奇怪哦,究竟是什么行为会用到嘴唇……”
“当然是吃饭啦!”俞雅看了一眼陶文昌的嘴唇,真不公平啊,为什么这男人的嘴巴天生粉嘟嘟的,还软。
她又不是没亲过,什么滋味她知道。
“切,有人装傻。”陶文昌当着她的面涂了下润唇膏,忽然正经起来,“雅姐,我有一样东西要送你。”
“不会是知了吧?你再给我玩儿这套,我真的要抽你了。”7年前陶文昌就这样整过她,说有东西送她,俞雅兴奋地伸出手,结果被塞了一只发疯的知了。
人家陶文昌还说,抓住了蝉就抓住了夏天。
结果当天下午,俞雅抓住了陶文昌,把他打出了蝉鸣。
“那肯定不是,我现在成熟多了,就是外形看着年轻,容易让人看出姐弟感。但内里,我和唐弈戈差不到哪去。”陶文昌从兜里掏出一个淡粉色的真皮小方盒。
“我……不要。”俞雅下意识就回绝了。
她觉得陶文昌要送她戒指。
而戒指这个东西,俞雅从有“结婚”概念启蒙开始,就非常排斥。她本能地推却任何往她手指戴的东西,恨不得落荒而逃。
第79章
小盒子还没打开,俞雅已经提前拒绝。
小小的正方体在陶文昌掌心里,安安静静,还不知道它的命运。
但命运确实在重演,陶文昌以前就干过这事,礼物没送出去。情人节,他逃练出来约会,19岁的人只觉得爱情比天都大,就算背一个队里批评,也不能把这一天错过了。
“送你。”陶文昌也是掏出了一个小方盒。
那个小盒子长什么样他现在都没忘
,应该是品牌方为了迎合情人节主题和大部分女生审美而特意打造的红丝绒款。上头还有一排烙印的金字,花体字英文“情人节快乐”。
他甚至还记得,盒子旁边有一个细带蝴蝶结,一个很完整的礼物,专门让女朋友亲手拆开。
里面是一对戒指,但肯定不是求婚、结婚用的,并不隆重,一看就是情侣们互表心意的纪念品。陶文昌还有点虚荣心,他和俞雅的事情兄弟们都知道,但是又因为俞雅的工作性质,两个人只能是保密状态。
戴上情侣戒指应该可以吧?陶文昌觉得没什么问题。可俞雅觉得问题很大。
“我不能戴,现在网友的眼睛尖得要命,一旦截图发现这是情侣款,肯定就知道我有男朋友。”俞雅只是看了一眼就把盒子盖上了,“礼物我收,但是我不能戴。”
陶文昌被气得脑仁疼,大过节的连饭还没吃呢,俩人先小吵了一架。
等他晚上归队,让黄俊总教练抓了个正着,队里点名批评,第二天训练加倍。
陶文昌心情更不好了,第二天仍旧脑仁很疼。
“送你。”现在陶文昌还是那句话,只是早就忘了被雅姐气到青筋暴起是什么滋味。
“我……”俞雅也想到了那个红丝绒戒指盒,现在还在她家梳妆台的右侧小抽屉里藏着,封尘了一段过往。
“我真的不能要。”俞雅这回都不敢碰盒子,如果说22岁的她不怕收戒指是因为戒指分量不重,现在她可太知道陶文昌要干嘛。19岁的男生送戒指可能只是为了说一句脸红心跳的“我爱你”,26岁的男人一定没那么幼稚。
她怕这个戒指代表了某种承诺、誓言、关系的确定,又怕陶文昌脑子一热,说出什么乱七八糟的婚嫁。
陶文昌眼前的俞雅和曾经的那个她开始重合,挺有意思的,当一个姐姐型的女人忽然露出不知所措的一面,陶文昌就更想离近了去看她。“你放心吧,我没那么傻,这回不是戒指。”
俞雅的眼睫毛快速眨动着,像电源开关坏掉的机械百叶窗。
“你看看喜不喜欢,不喜欢我还能换。”陶文昌把小盒子往前塞了塞,“赶紧的,咱俩正录节目呢,现在咱们都是工作在身的人,私下见面时间有限。拿出点儿敬业精神啊雅姐!”
“你闭嘴吧。”俞雅还是怕他驴她,“你先发誓不是戒指。”
“我发誓。”陶文昌举起手指,“也不是知了。”
“你知道就好,蝉鸣少年。”俞雅也知道时间紧张,两人再聊下去估计会被所有人找到,便一把抄起小盒子头也不回地走了。走到一半她才想起来自己过来一趟是为了接热水。
热水没了,多了个小礼物。俞雅先把小盒子塞进了裤兜里,左右看看,确定没人发现。
时间很紧迫,还没等俞雅再接第二次热水,下午的录制正式开始。蒋沛应该是和节目组开过会,紧急调整过方案,一上来就宣布:“咱们的考核难度要做一下调整,大家坐过来吧。”
嘉宾们和主持人围着她坐了一圈。
“考核内容还是铁人接力,第一项是双人自行车。第二项是跑步,这是一个单人跑步环节,不需要两名队员一起上。但每队上哪个人,你们自己去商量。”蒋沛说。
陶文昌立即提问式解释:“蒋教练,那跑步环节中不上的那个人干嘛?”
“你脸上贴的什么鬼东西?”蒋沛第一眼就看到了他鼻子上的小星星,干嘛呢?奇装异服!
“痘痘贴,我长青春痘呢。”陶文昌也不好说这青春痘是不是唐弈戈给逼出来的。
“有青春痘洗把脸就行了,贴的什么?”蒋沛是经历了中国体校选拔机制,层层筛选下来的火种,自然看不惯陶文昌的小资行为,“现在咱们听好,不参与跑步环节的那名队员,最后要过泥坑。你们自己去商量吧。”
“如果是选男队员,咱们还是5000米,如果选女队员,是3000米。”蒋沛又补充。这也是节目组紧急让她更改的,在队里男生女生的训练量差距不大,队外不行。而且这3000/5000还是她和节目组据理力争才保下的数字,不然大打折扣,变成800和1500,那铁人三项的精髓还在吗?
听到这句话,所有人都在下面琢磨怎么分配工作。其实这也合理,能跑的,去跑,不能跑的,泥坑10米。
“跑步之后的游泳环节是双人合作,一个人在前面游,同时要运送充气垫上的西瓜,后面一个人负责推充气垫。谁拉,谁推,这也是你们自己商量,咱们争取做到体力平衡。”蒋沛说得头头是道,“耐力型接力项目一定会涉及体力分配,在优势项目上超越自我极限,在劣势项目上保住基础分,谁说竞技不用动脑?”
“对,说得好!”周学真在下面带头鼓掌。
嘉宾们也跟着鼓掌了,第三周这是彻底贯彻了趣味性。等蒋沛说完这通话,陶文昌带领大家做热身活动,然后就是今天下午的主要内容——耐力跑步。
俞雅上一次长距离耐力跑,还是大四体考吧?
她都快忘记这感觉了,嗓子里腥甜一片,张嘴呼吸就像吞下刀片。好在下午的3000米耐力跑不计时,累了还可以休息,当她乱七八糟地跑到第10圈的时候,身边追上了一个人。
首先排除姜书仪,姜书仪第5圈就不行了,是真的不行,在医护人员的关照下吐水呢。可见女明星的体重多么可怕,1000米慢跑坚持不下来。
“你怎么想的?”温柠先开口了。
俞雅呼哧带喘,心想,你是真会找时间和我聊天啊,我现在累得都快翻白眼了,结果你要和我谈心?
“我觉得……”温柠是酝酿了一整天,慎重中透着严谨,“我觉得……”
“我觉得我快累死了,你……你还能喘气吗?”俞雅看到了摄像头,也是,她再怎么闹脾气,现在还是录节目阶段,闹太僵对两个人的风评都不好。
再也不是想吵架就吵架的风风火火女大学生咯,俞雅用大肠圈拴起手腕粗的马尾,一步三停地说:“晚上宿舍是一起的吧?”
“对,男女都是,三个嘉宾住一个大房间。”温柠看她愿意交流,实际上已经放心大半。可她也不好形容内心的期待,她并不期待俞雅能全然无事地略过,不如两个人吵一架。
“那好,咱俩……有时间再说吧,或者不说也成。”俞雅边跑步边开导曾经的她们,“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再追究谁对谁错有意义吗?咱们就好好把节目录完,就当是一个工作,咱俩以后的关系就是同事。”
刚好过了一个转弯,温柠的叹息融化在大喘气里:“好。”
蒋沛其实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她知道他们不能跑,只不过没想到这么弱。3个男嘉宾,没有一个完成5000米耐力跑,这不是计时跑,是随便跑,哪怕他们跑跑停停再溜达溜达都能溜达完。
或许是这几个人的人设吧,欲扬先抑。再看女嘉宾那边,姜书仪的不舒服不像伪装,助理连速效救心丸都拿过来了。温柠和俞雅虽然勉勉强强完成了3000米,时间是严重拉长,最后500米已经抵达了慢走的状态。
只能再紧急调整计划,下午的其余有氧锻炼一概取消,让他们好好休息。
在休息的时间段里,红黄蓝三队完
成了项目分配工作,大家不约而同选择让男嘉宾跑步。也就是说,最后的泥坑环节全部是女嘉宾,每个人都抱着一颗豁出去的心。
到了下午4点半,今天的耐力训练落下帷幕,第1天惨败收场。嘉宾们回住处休息,陶文昌留下,在杜磊和卫哲的陪同下继续训练。
他的状况也没好到哪里去,还在瓶颈期卡着呢。
“停!”杜磊掐着计时器,200米冲刺跑完成。
陶文昌捏着后腰过来,挑了下眉梢,用表情问成绩。
“你先找个地方歇歇吧。咱们不着急,不急于求成,不急在一时一刻。”杜磊很少这样文绉绉,但是他一旦说成语了,就代表一件事——成绩没突破。
“成,我去歇歇。”陶文昌心领神会地点了下脑袋,一个人披上外套走了,留给训练区域的只剩下他的水杯。卫哲这时候过来,看一眼秒表,神情里的震惊第一次多过恐惧:“一点进步都没有?怎么可能……”
“和他自己比是没进步,都卡好久了。”杜磊也不愿意面临这个灾难,人的状态是波浪线,抵达巅峰之后,无论往哪个方向走,其实都是下坡路。
“也别太操心了,说不定是心理因素呢。”卫哲寄望于这一点,有些运动员是这样,心理干扰远远大过于健康干扰。而心理暗示作用也极其强大,去年他们学校就有一个孩子,腿折了两年没好,各种医生都看过,机能上无问题。
可他就是跳不起来,最后才发现因素在心里头。
“希望吧,我觉得……昌子不应该这么短,他看着就像‘长命选手’。”杜磊说,他送走的退役运动员已经太多了,实在不愿意再多一个。花无百日红,他想看陶文昌再在跳高场上红几年。
走廊里,陶文昌拿着小电扇正在落汗。
什么都不想去想,只想歇一歇。经历了这么多年的磨合,陶文昌已经和“瓶颈期”变成了“夫妻”,颇有种你中有我的意识。而且他也不是一到瓶颈期就吱哇乱叫的小屁孩,更能沉淀下来,也更平静。
当然,他不确定这平静是不是年龄增长带来的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