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路上或许淋了雨,身上潮润的凉气还没散,整个人是沉冷的,却在开口时多了点活泛的意趣:“为什么哭?那人不给你租金?”
温听宜吸了吸鼻子,坦然咕哝:“给了,还给我送了一只烧鹅腿。”
程泊樾险些怀疑,她梦里是不是被烧鹅腿追杀了,所以才哭得这么难过。
窗外淹城似的暴雨,声响嘈杂,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事。
床边气息交融,程泊樾一手捧起她的脸,拇指在她脸颊摩挲,温听宜的目光就一寸寸躲了回去。
她睫毛挂着泪珠,簌簌颤了一记,泪水像落到他胸膛。
女孩子的心虚,程泊樾看在眼里,却不点破。
“怎么,不是催我回来吗,又怕我?”
他嗓音有刻意放缓的意味,近似安抚,温听宜却乱了阵脚,心头漫过一股热流。
说不清是真的想靠近他,还是她浅薄的意志力入戏太深了。
正困惑,突然一声轰雷炸起,耳膜像划开一道口子,她来不及思考难题,先被涌起的心跳攫住了,本能地扑进程泊樾怀里。
男人的身体坚硬滚烫,被她棉花似的撞了一下,没有过多的反应。
程泊樾垂眼,静静看着她,怀里的人软若无骨,仿佛用力一折就要碎掉。
他呼吸沉了沉,无奈又纵容地收紧手臂,勾着她的腰,一个不急不慢的翻身,他靠在了床头,她就顺理成章坐到他身上。
温听宜在重力失衡的瞬间环住他的脖子,一股脑地蹭进他肩窝,不去看窗外的电闪雷鸣。
他身上的味道总是很好闻,哪怕在声色场里浸泡久了,也染不上那股令人不适的烟酒气。
不知道他今晚是应酬还是消遣,温听宜收不到他及时的回复,难免纠结:“我催你回家,你不高兴了吗?”
音落,听见他略沉的呼吸,极具耐心,又有点无奈。
“手机没电,路上又堵车,回来晚了。”
程泊樾说话时,她甚至能感受他喉结的震动。
他的手在她腰上揉了揉,像一个很自然的习惯,不含任何下流欲望。
但她却抵不住这微妙的痒,脊背忽然绷直,柔软的身躯更紧地贴住他胸膛。
程泊樾的手指就停在她腰侧,没有为了试探而转移阵地,但想也知道,她的身体一向敏感,不用什么大动作,足以勾起她隐秘的反应。
今晚他自己开车,回来路上堵了很久。
假如车流快点往前,他就能早点回来看看,这小骗子到底想干什么。
假如继续定在原地,就不会给她顺杆爬的机会,或许她会提前知道,自己不应当不计后果地利用他。
后者显然符合他的行事风格,薄情冷淡,十拿九稳。
但当前面的车流挪动时,程泊樾还是提前一秒踩了油门。
回到家,女孩子就眼眶通红又衣衫不整的,往他怀里蹭。
这份烫人的依恋感,未免被她演得太真。
程泊樾的眉心慢慢拧紧,温听宜却不知他在想什么,她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快速又沉闷,好像在鼓舞她,让她主动要一个吻。
于是她抬起头,哭过的眼睛雾蒙蒙的,在昏暗中望着他。
程泊樾神情凛然,不甚在意地接住她的目光,像等待她的下文。
温听宜将下巴搭到他胸口,嘴唇翕动片刻,发现他的视线黏在她唇上,她没有多想,怯生生开口,“程泊樾,我想......”
话音未落,男人的唇不急不缓地覆下来,呼吸撞到一起。
“听不清你说什么,”他喘息着,“亲完再说。”
第39章
突如其来的吻,温听宜绷了绷身子,心口像迎了一场瓢泼大雨,绽开数重涟漪。
整个脊背都酥了,她浑身一软,落进他坚硬结实的臂弯,在他怀里战栗。
这人很坏,也很驾轻就熟,实战的时候总是比她熟练百倍,她怎么学也学不来,有点招架不住,接吻时溢出甜丝丝的呜咽,原以为他会放轻力道,不料却像干柴遇烈火,这几声勾起了滚烫,给血气方刚的男人助了兴。
程泊樾含着她的唇,喘息一声比一声重,彼此的鼻尖摩挲碰撞,舌头在滚烫中勾缠。
她含糊地唤他的名字,其实只是下意识的,没什么特殊含义,却将他蓄势待发的欲望撩了起来,程泊樾在她唇上轻咬一记,她蹙起眉心,承住了,他又咬一下,酸涨感瞬间嵌实了湿热,这份强势的缱绻,她回应着,唇间轻吻缓磨,逐寸吞没。
兴许是下雨的缘故,一切都比以往躁动,温听宜颤得厉害,刚想让他轻一些,程泊樾就更深地,黏灼吻下来,迎着湿意磨了磨。
她小幅度换气,让人心猿意马的清甜顺着呼吸灌入肺里,沉进男人燥热的胸腔。
迷失了意识,温听宜涣散地睁眼,程泊樾抵着她的额头,热气互相扑落,分不清哪一阵是谁的。
“溪溪,耳朵红了。”
男人喑哑的嗓音磨着耳畔,牵起一丝灼热,程泊樾揉着她脆弱的耳垂,轻笑一声。
笑里染了欲气,愈发勾人,害她心口酥麻。
“我们溪溪,连耳朵都这么可爱,”他迷离深邃的目光凝着她,“为什么这么可爱?”
这叫人怎么答呢。温听宜抿唇低吟一声,面色潮红欲滴,堪堪别过了脸。
程泊樾在这件事上从来不说脏话,但她宁愿他用温柔的语气,说些下流的dirtytalk。
而此刻,这样满含爱意的夸奖,她根本受不住,甚至这些话是被他一边喘息一边说出口的,她真感觉自己要窒息了。
偏偏这份窒息是愉悦的,让她头昏脑热,想深深蹭他怀里,尽情释放一场泪失禁。
她说不清自己究竟怎么了,心脏像被云绵裹住,跳动的声音闷闷的,又很软。
双手温吞地
攀住他肩膀,颤抖的频率依赖又撩拨,气息蹭在他耳边,很轻地,喊了一声哥哥。
霎那间,扣在她后背的手掌突然收紧,加重。
来不及思考,这人就跟理智溃散似的,带着咬人的劲儿继续吻她。
她轻咳一阵,缺氧了,眼角溢出零星的生理眼泪。
程泊樾退开半寸,沉沉呼吸着,将她放倒,在她颈侧落下细细密密的吻,伴着浑沉嗓音:“乖,告诉我,到底梦到什么了。”
她缓了缓,躲在他怀里低喃:“梦到你戒烟了......”
“嗯,然后呢。”
他看穿她的避重就轻,温声引导她,说出那些积压的难过。
温听宜断断续续阐述,语序乱糟糟的,但程泊樾听懂了,他抚着她的脸颊,指腹压着眼尾轻轻摩挲。
他缱绻的目光落下来,在她眉眼间蔓延:“抱歉,没能及时赶回来,现在才听你说这些。”
她慢半拍摇了摇头,关键时刻总是替人着想:“这些都是负面情绪,我本来......”
本来不想说,但他问了,她就瞒不过他。
程泊樾垂着眼,眸底一层雾似的温柔,盖过了平日的漆黑凌厉,唇角牵起一个很浅的弧度。
“我们溪溪说的,不管是什么,我都会听。”
语气轻柔,既有年长者的包容,又有情人似的体贴。
他对她的理解和耐心,在此刻无限放大。
有那么一瞬,温听宜怀疑他真的动情了。
假如她更彻底地知道,程泊樾对待别的事是多么冷戾苛刻,她一定会更加怀疑,现下的种种柔情是不是幻觉。
......
最后,已经过了餍足的极限,温听宜撑不住困倦,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程泊樾靠坐在床头,低垂的视线落在她脸上,手指被她的头发缠绕着,因女孩子浅浅的呼吸,她脸颊旁的发梢规律地飘起半寸,又落下。
房门就在不远处,要是想开,随时能开。
他可以像往常一样回到自己的卧室,留她一个人在这儿。
但足足半个小时过去了,盖在两人身上的被子还是原模原样,没动过。
她睡熟了,唇间发出很轻的梦呓,紧紧搂着他的腰,像不舍得这份热意消失。
程泊樾摁了摁跳动的太阳穴,目光盯她一会儿。
半晌,还是无可奈何地,在她额头印了一个吻。
房门整夜未开。
——
之后的几日,按部就班。
因为老爷子已经回到家,在外逍遥的小萝卜们就闻风而至,每天傍晚雷打不动,赶回来汇聚一堂。
反正他们每天除了上学和玩乐,没别的事儿要操心,小萝卜的父母们忙工作,没法天天回老宅吃晚饭,又怕犯下不孝的罪名,就让这帮悠闲的少爷小姐们化身亲情纽带,负责在老爷子面前刷一刷孝顺kpi。
这么一来,家里又热闹许多。
晚饭时间,偌大的餐桌围满了一圈活物,温听宜想在这种情况下跟程泊樾维持表面关系,就多了点难度。
躲避显得刻意,直面又难掩心虚。
餐桌上每一次眼神交汇,先由她仓促避开,下一秒又觉得欲盖弥彰,索性直视回去。
程泊樾却没在看她,只是索然无味地动筷,没有多余装饰物的手指浸在柔光里,骨节弯曲的位置泛起温润的白。
身旁的小萝卜们绞尽脑汁讲笑话,逗老爷子开心,比如牙签看见刺猬就招招手,因为它看见了公交车。
很冷的笑话,程泊樾就弯一弯嘴角,看似很给面子,其实是懒得拆台。
温听宜承认,他在无声笑的时候总是很好看,很惹眼。
她收回视线的速度因此慢了些,垂眼,筷子戳了戳米饭。
下一秒,程泊樾冷淡沉着的眼风扫向对面,安分的女孩子正在小口嚼米,似乎觉察了视线,她小心翼翼看过来,因这一记清妩动人的抬眸,周遭的光都晃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