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泊樾就此停下,转身捧起她的脸,对上一双冒着生理泪水的眼睛,和一只红通通的鼻尖。
温听宜撞懵了,视线被泪水染得雾蒙蒙,想说对不起。
程泊樾却笑了下,捏她的脸:“知道了,帮你抽礼包,领你的小木槌。”
......
晚饭过后,程岱儒闲不住,驾驶着轮椅风驰电掣,从东院溜达到了南院。
他瞄一眼附近,没人,扭头跟李叔打听:“诶?不是说应家那个男孩子在追听宜?”
李叔跟个陪玩似的在一旁小跑,同老爷子交头接耳:“是呀,追得挺上心的,但小宜好像不喜欢他,拒绝了好几次,现在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年轻人的事儿嘛,咱也不好过问。”
程岱儒望着周遭一排结果的石榴树,轻叹:“时间过得真快啊,刚接回来那会儿,才十三岁不到。小姑娘眨眼就长大了,也到了谈恋爱的时候。我这把老骨头,不知道能不能撑到她结婚那天。”
李叔正色:“别说晦气话,您身体好着呢。”
“唉,不好啦,早几年就不好了。”
两人谈话时,温听宜惦记着鱼池里的锦鲤,回到卧室给手机充上电,就拿起鱼粮准备投喂晚餐。
灯盏暖光荡开夜色,温听宜小跑到池边,刚打开鱼粮袋子,冷不丁听见不远处有话语声。
——“老先生,您说,有没有可能,溪溪跟小樾......”
“唔,你这么一说,”程岱儒细细一想,摇头,“唉,不行不行,他俩不行。”
声音越来越近,温听宜心下一跳,抱起鱼粮跑回屋里,错过了下文。
“那祖宗的主,谁敢做?”程岱儒严肃又关切,“再说溪溪,她从小到大,一直害怕他。人家小姑娘不情不愿的,咱怎么能乱点鸳鸯谱?”
李叔挠挠头,老爷子竖起眉毛提醒:“这事儿可别在孩子面前提,小心被他们嫌弃。”
老人家知道自己年纪大了,思维跟年轻人比起来确实落伍,哪怕一心想帮忙,帮的也是倒忙居多。
都这样了,就别指手画脚给晚辈们添麻烦了。
李叔点头:“还是您想得周到。”
程岱儒白他一眼:“切,你少拍我马屁,咱们半斤八两。”
......
温听宜早早回到屋里,靠在玄关柜子前,拎着鱼粮发呆,回忆着不小心听到的只言片语。
好吧。看来在不清楚老人家具体想法的情况下,她和程泊樾的关系,可得藏住了。
虽然也不是什么正经的恋爱关系,但正因如此,在思想传统的长辈面前就愈加见不得光。
更要藏好才行。
至少在触碰到终点之前,不要出现任何错漏。
现在九点多,屋里就她一个,程泊樾吃完饭就出门了,也没说去哪。
她看向远处紧闭的卧室门,不知道某人什么时候回来。
恍惚间,院子里淅淅沥沥,突然下起了雨。
等待的时间里,她计划着,今晚或许可以再冒险一下,主动靠近他。
——
程泊樾身在会所,桌上的烈酒换成了浓茶。
他恹恹地撑着额头,冷淡又心不在焉,时不时摸一下猫,很敷衍。
陆斯泽在对面嗑瓜子,兴致十足:“咋样?”
程泊樾揉着猫耳朵,毫无情绪地说:“她牵我的手。”
“就这?”
陆斯泽不明白,牵个手怎么了?
他当然不明白,因为程泊樾压根儿没跟他说,温听宜的主动很可能都是假的,时而钓他,时而又骗他。
可是她仰头对他笑的时候,眼里溢出的柔软纯情,偏偏又那么真实。
一时分不清是她技巧高超,还是他洞察能力下降了。
既然她是带着目的跟他保持一种不单纯的关系,那她完全可以及时出击,比如在被监视的时候就扑进他怀里,撒几个娇,让他解决麻烦。
但她根本就没亮爪子。
程泊樾蹙起眉,猫也懒得摸了,沉沉闭上眼,撑在太阳穴的手按了按眉骨。
伤脑筋。
陆斯泽不知道这人在琢磨什么,反正他是看懂了,这人在清醒地沦陷。
“你呢,字字不提喜欢,但事事都不离喜欢。小姑娘一直猜不透你的心,一定很为难的。但我也理解,你俩认识时间很长了,显然到了一种至亲至疏的程度,很多话都不好明说了,况且,你心结没解,自然不会承认自己的心。”
程泊樾阴恻恻撩起眼皮,语气是浑不在意的漠然:“有什么好承认?”
陆斯泽一脸莫名其妙:“当然是承认你把人家捧在心尖儿上疼啊。”
程泊樾收走一记冷眼:“没那回事。”
音落,陆斯泽似笑非笑地挠挠眉毛,不说话了。
程泊樾懒散沉默,手机在桌上震了一下,一个日程提醒弹出来。
陆斯泽见况插嘴:“你今晚还有事儿啊?”
他若无其事拿起手机,不走心地划了两下屏幕,语气却沉得在意:“帮她抽个礼包,领小木槌。”
陆斯泽:“......”
程泊樾百无聊赖点开游戏,任务栏又弹出消息。
头像是喝水的猫。
[你什么时候回家?]
[外面下了好大的雨]
貌似关心。
程泊樾眉心一跳,指尖顿了顿,没感情地回:[我开车,不会被淋。]
她却说:[不是]
女孩子委屈巴巴的:[外面打雷了,我睡不着,想抱着你......]
第38章
消息发出,温听宜短吁一口气,看向落地窗外。
院子里雨斜风乱,池水迸溅。
刚才一声响雷,确实把她吓一激灵。
但还没到睡不着的程度。
第一次用这种话术催程泊樾回家,或许他会心烦,或许会心软,五五开的几率,就看她能不能赌赢了。
指尖刮了刮手机侧边,等一
会儿,没收到回复。
他应该在忙别的。
又或者是她技巧太拙劣了,被他一眼洞穿。
脑海闪过一道绝望白光,她无计可施地闭了闭眼。
撤回已经来不及了,算了,就这样吧。
英雄从不回头看爆炸。
虽然她不是英雄,是小贼,但殊途同归。
温听宜在床上打了两个滚,藏起心虚,给他补发了一条语音。
然后就蜷进被子里,听着令人忐忑的雨声。
豆大的雨点打在窗沿,霓虹在潮气里散乱成雾。
陆斯泽拉开落地窗的自动帘,叼着烟上前俯瞰。
“这雨怎么下个没完啊。”他叉腰转身,问正在充电的某人,“等雨停再走?东三环不知道堵成什么鬼样,别说二环了。”
程泊樾站在酒架旁的充电口前,微低头,给手机开机。
刚要回复的时候手机就黑屏了,傍晚还留有百分之七十的电,温听宜居然没告诉他,玩消消乐这么耗电。
陆斯泽劝他晚点再走,他嗯了一声就没搭腔,不知是表示已读还是同意。
开机后弹出一条语音。
——“没关系,现在不打雷了,我先睡啦,你忙你的。”
声线软糯,一半是不敢得寸进尺的温怯,一半是替人着想的认真,尾音却是迷糊的,果然是困了。
前一句的撩拨被她轻飘飘盖过去,说想抱着他睡觉,这会儿却没了下文。
程泊樾另一手垂在身侧,指间勾着一把车钥匙,兴味索然地转了两道,异样的感觉顺着指尖往上游。
分不清哪里泛痒,或许是喉咙。
他沉嗓:“把烟掐了。”
陆斯泽刚抽第二支,一脸稀奇:“干嘛,就这点味道还能勾你的瘾啊?”
这贱兮兮的话捞不着好脸色,程泊樾冷冷掠了陆斯泽一眼。
惹不起这祖宗,陆斯泽举手作投降状,熄灭香烟。
雨声催眠,温听宜团在被子里,眼皮越来越沉。
被子将身体裹得很紧,怀里却是空的,她被这种无所凭依的感觉拽进梦里,回到八岁那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