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性因素还是掌控在越清舒自己手上。
忙忙碌碌地就逼近了要出发的日子, 越清舒连行李都没怎么收拾,打电话给岑景说她忙,叫他过来帮她装一下行李。
反正他这个人最有条理了。
岑景开车到她楼下, 打算帮她整理好东西, 顺带接她走, 过两天大家统一从沪城出发。
刚打算上去, 岑景忽然接到一通工作电话耽误了进程。
车已经熄了火,但还没完全熄电,车内的广播电台还在继续播放。
他一边听着电话那头汪嘉瑞的报告,一边听着广播的怀旧内容。
“各位听众朋友晚上好, 我是你们的老朋友小烁,还记得很多年前我们的那个老节目吗?”
“对,就是深夜情诗电台。”
“这一档栏目其实已经停播了快十年,但我们现在打算把它重新做起来。”
“还是我,小烁,在这里等待你们的故事。”
广播卡顿了一下,仿佛磁带卡壳的倒带,主持人说着:“那让我们一起回忆一下,以前的某些瞬间吧。”
岑景的通话结束,他伸手,打算关闭电源,却在手刚刚触碰上去的一瞬间听到一道熟悉又遥远的女声从广播中传出来。
“我想点一首张学友的《慢慢》。”
主持人问她,“听起来你年纪还很小,为什么想要点这首歌呢?这可是一首老歌了~”
“我总是在喜欢的人车上听到这首歌。”她的声音轻,还有些稚嫩感,“我今天有点想他。”
所以,想要听这首歌。
“好哦,那就祝你暗恋成真!”主持人说着,开始慢慢播放这首歌。
她说却说,“嗯,我们之间没有结果,就像秋天一样。”
春秋相似,穿同样厚度的衣服,感受同样的气温,但春天是万物生,是迎接灼灼夏日不断升温的季节。
秋天呢?
是凋零,是走向灭亡,迎来冰封冬日的季节。
老旧的CD唱片音质,遥远又破碎的人声,过往的旧磁带缠绕着万千情丝。
主持人淡淡地控着场。
“今天是2014年11月15号,今年的秋天来得特别快,窗外已经有了落叶…让我们一起伴着这首很有腔调的老歌,来感受这场像秋天一样的爱恋吧。”
深夜情诗不仅仅是一个点歌电台。
更像是故事电台。
三两句话道不明情爱,却让人觉得缠绵,那通电话不会挂断,点歌的人可以伴着电台的音乐一起哼唱。
岑景很久没抽烟了。
但他忽然觉得心悸,从烟盒里取出一只。
广播电台的回忆栏目,播放着十几年前的一通电话,谁能想到会有这么巧。
他听出了那是她的声音。
他那会儿因为生意上的事情,跟周为的来往极为密切,基本每周都会在她家出现一会儿。
但也会有忙的时候不过去。
毕竟他会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也不是周为家中哪一位的附属品。
越清舒那时候偶尔会打电话给他,但语气一直都是很淡的,平静地问他。
“岑小叔,你这周会来我们这边吗?”
“我有一道题不太会解,你如果要过来的话,我想问问你。”
“没关系,你忙就不用了,我自己能处理。”
她总是如此,有点依赖他,但又独立。
岑景从未怀疑过十五岁的越清舒,毕竟她看他的眼神好像总是淡的,或者说——
他根本没有认真注意过那个十五岁的越清舒。
他自然也就看不到,她躲在角落的时候,偷偷投来的炽热的目光,在快要被发现的时候又悄悄藏起来的喜欢。
岑景连这些都没看到过。
更别说知道,越清舒知道这段喜欢没有结果,却还是义无反顾地喜欢了他好久。
在这段感情里。
她也是如此清醒地沉沦着。
…
越清舒处理完手上的事情,忽然发现岑景还没到,她明明记得他半小时前就跟她说快到了。
越清舒皱眉,有些担心他是不是在路上遇到什么问题。
她的信息发过去,过了好一阵子也没收到岑景的回复,越清舒又播了一通电话。
嘟嘟嘟响了很久,都快要断线,她都已经打算挂断重新拨,电话那头却突然接通。
岑景的语气她没有马上听出来是什么含义。
她只记得,岑景对她说。
——“我好像发现了你的秘密。”
越清舒心跳四溢,她有一瞬间感觉自己好像有点呼吸不上来,明明什么都没说,但她却莫名感应到了。
感应到了,他发现了那个她埋藏得最深的秘密。
越清舒也不知为何,她随手抓起一件很薄的外套披在身上就跑下楼去。
沿路逆向的风卷起她的衣衫。
越清舒推开大门,听到“嘭”地一声,她看到岑景从车上下来,两人隔着几米的距离对望。
这一瞬间,有种一眼万年的恍惚感。
越清舒指尖轻颤,霎时顿在原地无法动弹,她现在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怯懦又敏感。
但还是没有移动脚步。
因为无法确定,却又在意他知道了什么。
是怎么知道的?
在她犹豫思考的两秒里,岑景已经迈大步奔向她,在没有说话的那几秒里。
岑景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她闻到他身上有很淡的烟草味,越清舒其实不反感那个味道,他的烟草味道沾在衣服上的时候很像鼠尾草燃烧过后的味道。
岑景的手渐渐收紧。
他说她。
“越清舒,藏得这么深,是完全没打算让我知道?”
越清舒的声音有些闷:“那肯定是不想让你知道的事情。”
“现在我知道了,你想怎么办?”岑景又问。
越清舒说:“我又没有对不起你…”
衣物摩擦发出细碎的声响,岑景松开手,他垂眸看着她,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地说。
“越清舒,你想听我唱歌吗?”
越清舒愣神,点头摇头的,这动作来来回回看得岑景笑出声,他伸手摁住她乱动的脑袋。
“到底是要,还是不要?”
越清舒说:“我是想听的,但是你怎么突然问我这个…”
她一直都很想听他唱歌呀。
很久很久之前就想听了。
但越清舒藏着没说,也跟她的秘密有关,其实岑景不是一个喜欢唱歌的人。
她唯一一次听他唱歌,那时候她刚认识岑景。
他偶然哼唱过一次,她说好听,从此惦记了好多年,但从那次以后,岑景就没有再唱过了。
越清舒不敢提。
毕竟只有那么一次,她要是提起来,就会被岑景发现她还记得十几年前的一件小事。
“越清舒。”岑景又叫了一次她的名字。
“嗯?”
“你从十五岁开始就喜欢我这件事,是打算瞒到我临终前吗?”
“……”怎么说话呢?
越清舒刚才本来还很紧张,不知道被他发现了这件事怎么面对,她也问过自己,为什么现在还是不愿意告诉他呀?
后来越清舒才明白。
她不是抗拒他知道,想让他自己去从细节中发现,如果把喜欢说得太直白,就没有在岁月中不断绵延拉扯的乐趣。
而且——
她也没什么好开口的时机,总不能突然告诉他,你知道吗?其实我喜欢你比你想象中要久,我从十五岁就对你一见钟情。
这话说来多矫情呀。
岑景伸手轻轻捏住她的脸,“所以你一直隐瞒的事情,就是这个?”
越清舒的声音都被他捏得嘟嘟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