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上有点淡淡的僵硬。
周以宁立时就明白,是靳岩。
他们两人,同样是剪不断、理还乱。
何千宜垂下头:“还以为他是要给我点外卖,没想到居然回S市了。”
靳岩被外调出去,走前并没有和她多说,又突然出现,吊足了胃口。
何千宜面上浮起道歉:“宁宁,对不起,晚上就不陪你吃饭了。”
周以宁当然理解:“没关系,你去吧。”
出了
电梯,男人就已经在大堂等着。
依旧是一身老气的夹克,满身正气,俊毅的面庞正对向这边。
见到她们,他扯出一抹笑容。
何千宜也忍不住笑,她捏了捏周以宁的手,低声:“我先走啦!”
她声音里带着雀跃,背影里也是,轻快地跑向那个人,自然无比地和他拥在一起。
周以宁的脚步逐渐放缓,和他们拉开距离。
眼前两人消失,而她还剩下几十步的距离就要出门。
出去淮州,开完庭,凭陆怀桉的干脆,也许他们这一辈子不会再见面。
这是很好的。
因为她的错认、疏忽、放任,已经耽误了陆怀桉这么多年,接下来,他应该完全忘了自己。
可人性的低劣在这一刻显露。
周以宁终于确定——她不甘心。
那么爱她的陆怀桉,怎么能那样冷淡地对待她,怎么能那样轻易地一刀两断。
可是,明明对自己用尽手段的是他。
他怎么能那样轻松呢?
疑惑不解完,周以宁又耻于有这样的心思。
一步,两步。
她离大门更近。
就这样结束吧。
她安慰自己。
当她伸手去拉门把手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她似有所感,动作僵在原地。
那个人逐渐靠近,直到——越过她,推开门走了出去。
是个陌生人。
周以宁眨了两下眼,压下眸底酸涩,步伐匆匆地快步离开。
*
庭审的事,周以宁和檀屹提了。
他还在外地赶不回来,听说陆怀桉也去,臭着脸很不乐意。
但不乐意归不乐意,他总不可能让她开庭前换个律师。
即使aizone的法务再好,这操作也显得他像是胡搅蛮缠。
檀屹:“那好吧,你可别跟他眉来眼去。”
他话说得阴阳怪气,周以宁想笑,但一想到陆怀桉对自己并没有他想象中那样在意,便有些笑不出来。
她嘟囔:“断都断了,你别瞎想。”
说给他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这场官司很顺利,人证、物证齐全,对方又因为证据不充足被屡屡驳斥,情绪崩溃后大吵大叫造成了暂时休庭。
因为此案属于纠纷,并不会当庭出判决书,但结果几乎是显而易见的。
一桩麻烦事了了,周以宁长长呼出一口气。
刚刚在法庭上,她和陆怀桉配合得还算不错,她想,也许随着时间流逝,她不会再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心理。
结束后,陆怀桉提了要带下属去吃饭,叫她和何千宜一道。
何千宜摇头,匆匆忙忙便走了。
她都不去,周以宁更没有理由留下,她也摇头,弯唇笑了笑:“你们去吧,陆律。”
她的称呼再次回归从前。
陆怀桉黑沉的眸子望着她,唇线扯平,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就像是他对其他人一样,冷峻,难以靠近。
周以宁被他看着,忽然有些无地自容。
他应当是不在意她的。
周遭的空气都变得难以入到肺腑,她指尖发麻,最终,脸上的笑也消失了。
周以宁咬唇肉到泛白,她开口:“……那我先走了。”
她转身,内心复杂地抬脚,仅仅一步,忽地被他抓住手臂。
“周以宁。”陆怀桉叫她的名字。
周以宁闷着脑袋,不敢抬头,怕忍不住情绪被他看出来。
“怎么了?”她低低说。
“生日礼物。”陆怀桉伸手,递来了只小巧的瓶子。
她过农历生日,六月十一就在不久后。
周以宁没想到他记得,并且还送来了礼物。
和他们缘分开始时那样,他送来一只沙画瓶子。
周以宁恍恍惚惚地张开五指,被他放入掌心。
她盯着那只瓶子,上面是两个分别穿着婚纱与西装的小人,很显然,是婚礼场景。
他对她,从来都很认真。
她吸了吸鼻子,忽然闻到了他身上刺鼻的烟草味。
可陆怀桉,在跟她在一起后便戒了烟。
他远没有表面上那样平静,她也没有。
陆怀桉轻描淡写的:“本来是打算在你生日时求婚的。”
他顿了顿:“好聚好散吧。即使不在一起了,这礼物也是祝贺你生日快乐。”
周以宁紧握在手中,仍然不敢抬头。
最终,她说“……谢谢。”
她眼眸发热,仿佛马上就要落泪。
周以宁咬紧了牙关,努力地对他坦然一笑:“谢谢你,你也要快乐,每天快乐。”
陆怀桉扯了扯唇,“嗯”了一声。
这一次,他继续看着她一步步走远,上了檀屹给她的新车,疾驰离去。
他是在赌。
赌人非草木,即使几个月时间比不上十年,但终究能在她心中留下一抹痕迹。
赌她舍不得放下他,正如当时舍不得放下檀屹一样。
她确实放不下他。
但他赌输了。
律所楼下大堂里,她以为他会追出来,他没有。这一回,他忍不住出击,但见着了她堪称释怀坦然的笑。
再过不久,复了婚的她,陷入柔情蜜意的她,就会很快将他忘了吧?
这怎么行?
陆怀桉久久地站在原地,直到助理来叫,这才回神离去。
*
休息日,周以宁配合一位探店博主,做了一期栏目。
她现在的粉丝量趋于稳定增长,毕竟数据大爆出圈的时候已经过了,现在只需要稳住就好。
她给自己加了工作量,联动、广告,统统堆积在了近几日。
为了麻痹自己,为了让自己尽快从对两个男人的取舍中走出来。
檀屹出一趟差回来,见周以宁一副红了眼的工作狂的模样,心里猜和陆怀桉那厮必然逃不开关系。
但他又不愿意主动提。
人心最易变,万一周以宁忽然发现她更爱陆怀桉了怎么办?
虽然这是不可能的事,她当然最爱自己,但也要以防万一。
他重新准备了新房子,也在观山路。
事后温存时刻,檀屹头埋在她肚子上,说:“宝宝,华榭不好,咱不住了。”
周以宁摸着他的脑袋,想:华榭的确不好,他们俩的争吵,她和陆怀桉的接触,都在华榭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