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以宁含糊地笑了两声,开车驶入。
进到门口,她按了之前密码,檀屹果然没改。
离婚时,他只要了这套房子,绝不许她拿走。
那会儿,他咬牙切齿地说:“别想带你的野男人在我的地盘厮混。”
周以宁也坚决不想再留在这个充满了痛苦、孤独回忆的房子里。
现在,她竟然又回来了。
周以宁环顾屋内,比她离开时要乱上很多。
屋里落了灰,衣服和毯子也随处乱丢,窗台边的地板也有明显的雨渍,像是她走后就没让人来打扫过了。
她踱步去客厅墙角悬挂着的监控,特意在那儿晃了两圈。
几秒过后,什么反应也没有。
她垫脚仔细看,这才发现,监控的电源灯已经熄灭了。
周以宁有些狐疑:难不成,他把监控也给拔了?
她来这儿还是有些太想当然了,毕竟离婚前他就时常不回家住,更遑论现在呢。
周以宁深叹一口气,原想着坐下休息会儿,顺便等等人,却实在不想挨那落了灰的沙发,便抬脚往楼上去——
她心里有所预感,客厅都被糟蹋成这样,卧室更不用说了!
只是才推开卧室门,整个人就愣在了原地。
屋里统共有三个人,蒋秋涵支着脑袋坐在落地窗前的椅子上,面上满是怒气;景硕则候在床边,手指划着iPad,面色平静地报告着最新情况。
檀屹躺在床上,手背上扎着针,一瓶药水悬挂在头顶,脸色苍白。
屋内隔音太好,她打开门时,他们三人这才齐齐望过来。
蒋秋涵脸色一变,想来是对她这儿媳不满已久,正要教训她,檀屹给景硕使了个眼色,后者便抢先开口:“太太,您来了。”
面对这位关系趋向破裂的婆婆,周以宁心里总有些不自然,便缄默着点头。
檀屹轻咳一声:“景硕,太太要的东西你拿给她,去吧,你俩出去说。”
周以宁满头雾水,压根不晓得他在说什么,却也不想挨蒋秋涵的嫌,便主动跟着景硕出门。
房门被紧紧阖上,两人去了书房,她这才问:“要拿什么东西给我?”
景硕摇头:“檀总都不知道您要来。”
言下之意便是压根没这回事,只不过糊弄蒋秋涵而已。
周以宁:“他怎么搞的?”
才一两天没见,檀屹脸色又差了许多,整个人瘦得好似撑不住衬衫,眼窝都凹陷了些,而且连吊水都打上了。
景硕:“公司舆论的事,连开了几次高层会议,檀总都压下来了,他说知道是谁搞的鬼,单枪匹马跟人谈判去了。”
周以宁拧着眉:“谁?”
景硕开始一一解释。
上回檀屹胃穿孔住院,正是拜一位浸淫本行业多年的企业家所赐。
明面上请他喝酒,实则自个儿杯里兑的凉开,檀屹那儿是52度纯白,就为了报檀屹从他手上抢走的一个大单的仇。
檀屹为这事儿做了手术,吃不好喝不好,哪儿能咽得下这口气。
他不蒸馒头争口气,硬是在投标会上好几次捣乱,让那老家伙气得吹胡子瞪眼。
这回咖啡店主理人爆料那事,也是这人在后面做推
手。
檀屹气不过,又不想认输,约了他出来,昨夜又干了瓶白的,今早便起不来了。
景硕摊手:“主理人已经被我们告了,那老总也说到此为止。只是檀总压着公关部不许发声明,要硬抗。”
周以宁心里五味杂陈,在书房里站了好一会儿,直到景硕通知她蒋秋涵已经离开,这才进去卧室。
她往里挪步,耳边是景硕的最后一句话。
他说:“太太,我僭越说句话,aizone不仅是檀总的心血,也是我们大家的。您点头承认了夫妻关系,帮我们度过这次难关,可以么?”
他做檀屹助理多年,亲眼看着aizone做大做强,自然不忍心它沾上污名。
她慢慢走近,到床边的椅子坐下。
见她面色这样沉重,檀屹咧开嘴笑:“干嘛,又不是守寡了,整这么丧?”
他想起什么,撇了撇嘴:“这会儿想给我守寡你也不够格。”
周以宁无言以对。
整天只知道嘴皮子厉害,结果自己到床上苦兮兮吊水来了。
她挣扎开口:“你就公布好了。”
檀屹佯装不懂:“什么意思啊?”
周以宁瞪他:“别装。”
檀屹耸耸肩,奈何牵扯到手背针头,又是一阵龇牙咧嘴。
见他这样,她心里忽地泛起一阵阵心疼,想骂他,却又无从说起。
檀屹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该怎样就怎样,我檀屹有的是本事度过这关,用不着你来舍己为人。”
周以宁咬唇,气得去拍他:“你烦不烦!”
眼看她眼圈都有些红了,檀屹这才收敛了脸上玩味,言不由衷地哼了声:“咱们公开,你那野男人能接受?”
周以宁攥紧拳。
早在来这里之前,她就想好,aizone这个难关,她必须得出面,无论是为她如今是aizone最大的股东,还是为这是檀屹前半生的心血。
她说:“你发就是了,我会跟他解释。”
檀屹唇线扯平:“算了,我可不想当你俩的绊脚石,这样勉强有什么意思。”
他心里虽然迫不及待地希望将这段婚姻关系展示于人前,却要装模作样到最后。
如果因为外界形势逼迫,让周以宁觉得对不起陆怀桉,感情反倒更亲密,那他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吃了大亏。
檀屹说:“宁宁,你先跟他聊好吧,声明一发,你就是后悔也没用了。”
周以宁怔怔地看着他,第一次觉得这样的檀屹很陌生。
以前的他占有欲十足,哪有这样善解人意的时候。
但他说得很有道理,无论如何,陆怀桉作为她的现任,有知情权。
她抿了抿唇,准备起身:“那我回家和他商量……”
这时,景硕来不及敲门便闯进来:“檀总!董事长那边知道了您股权变更的事,叫您和太太现在就去公司!”
周以宁一抖,望向檀屹,他仍有空安抚她:“没事儿,白纸黑字过了官方的东西,你担心个什么劲儿啊,你先回家商量。”
说完,他看了看没剩多少的吊瓶,刚要拔掉,忽地被周以宁阻止。
她迅速说:“我现在就去给他打电话。”
檀裕也知道了,那这事儿就必须得处理。
书房的椅子上,周以宁先深呼出一口气,然后才拨通陆怀桉的电话。
她的心颤颤巍巍,知道自己这做法其实对陆怀桉很不公平,但为了aizone,必须得做。
她既期盼陆怀桉接通,又害怕看见他,但没几秒钟,她的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时,陆怀桉的脸出现在了屏幕上。
那头还是早上,他声音带点沙哑:
“宝贝,怎么了?”
周以宁的心有些梗。
他还一无所知呢,可能以为她打电话来只是简单撒娇。
周以宁一鼓作气,将心里的打算完完整整地说出口。
第一句话最难,但只要说出了口,后面的便好说了。
陆怀桉那里默了半晌。
他久久缄默,让周以宁心里很有些慌张。
她软声道:“怀桉,只是公布一下,帮助aizone度过这次难过就好。这次以后,就好了。”
她声音越来越弱,显然自己也不相信。
陆怀桉终于启唇,声音很淡:
“周以宁,你是要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朋友,去和另一个男人在大众面前公开已经结束的夫妻关系?”
他简单明了:“我不接受。”
第53章
周以宁大脑一片空白,劝解的话堵在嗓子眼里,无言以对。
陆怀桉说得有道理。
这事儿放任何人身上都没有接受的可能。
可是……不管他的答复是怎样,这个忙,她都得帮。
周以宁的喉头滚了下,将心里藏着的那句很有底气的话润了一遍,想要脱口而出——
她想到他为她彻夜不休地查消息、起诉那些造谣者,胸腔里充满着愧疚,话到嘴边,却完全张不开嘴。
陆怀桉却在这时出声:“你在哪里?”
他声音清冽,带点平时不多见的冷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