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以宁应下了他的句句交代,很快离开。
淮州律所位于这座大厦的二十一层到顶层,顶层一半是陆怀桉的办公室,另一半则是会议室。
周以宁来的时候很早,是陆怀桉为她开的门禁,这会儿被他的助理带着走向电梯,穿过稍显匆忙的律师们时,她其实有些紧张,不知道会不会碰见孟思源,她不想让不熟的人知道离婚的进展。
但好在一路畅通无阻。
助理微笑向她再见:“周女士,下次见。”
周以宁觉得他看她像是一个会爆金币的蟾蜍,心中郁闷,只能也扯出一个笑,还回去。
不管怎样,陆怀桉的专业素质很棒,钱,给就给吧。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走到停车场,一直没等到她回消息的檀屹来了电话:“宝宝,在哪儿呢?”
又是这句话,像查岗一样。
周以宁坐到车座上,面露嘲讽。就算是查岗,也应该是由她来才对。
“在跟野男人约会。”她故意这么说。
原本闲闲靠在会议室桌边的檀屹站直,右手握紧手机,笑了声:“那把你野男人带回来,和我一起伺候你。”
他向来就爱这样嬉皮笑脸,周以宁从前总会被他气到脸红,但现在懒得和他掰扯:“有事说事,我开车了。”
檀屹:“今晚没应酬,我是想,咱们好多天没见了嘛,晚上吃烛光晚餐?在家里,我下厨。我前几天拍了条粉钻项链给你,你不是最喜欢粉色了嘛……”
他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而周以宁又起了火气,她无端想到林姣的头像,粉色,少女心十足。
“我现在讨厌粉色!”她咬着牙说。
檀屹一愣,摸不着头脑,顿一顿,继续:“没事,我有备选,两条项链都拍了,一条粉色,一条蓝色……”
这时,另外有个通话挤进来,是何千宜,
周以宁直截了当地拒绝他:“我晚上约了千宜,没空。”
她切到何千宜的通话:“喂。”
“宁宁,今早跑哪儿去了,你老公查岗都查我这儿来了。”
周以宁答:“找人打官司跟他离婚。”
电话那头蹦出一声大笑。
“好好好,那周女士自由了,晚上出来喝一顿呗?”
微信蹦出一条条消息:
【恶心出轨男:宝宝,和朋友好好玩,还有没有钱,要不转……】
【妈妈:宁宁,你和檀屹吵架了?不回来吃饭也没事……】
【妈妈:婚姻是要经营的。对了,你跟他说了孩子的……】
周以宁头有些疼,当即答应下来:
“晚上在哪儿,位置发我。”
第5章
工作以后,何千宜很少有这样的空闲约她。
她是电台晚间主持,节目收听率还算不错,几乎是全年无休。
她晚上上班,白天补觉,所以她们虽然同样生活在S市,但只在家里聚会,这是今年第一回约着出来玩。
周以宁赶到时,何千宜已经让调酒师上了两杯调好的朗姆酒。
一杯是浅粉色,叫“落日橘子海”,另一杯浅蓝色,有个很土的名字,“蓝色妖姬”。
何千宜撑着头看向她笑:“选哪一杯?”
周以宁觉得她今天真和这两个颜色过不去了,略有些迟疑地捏住蓝色那杯的酒柄,就听调酒师说:
“蓝色妖姬,形容高贵美艳的女士,正符合今天的你。”
调酒师一向油腔滑调,但周以宁还是被土得有些发麻,紧接着,他笑眯眯:
“你今天有桃花要上门。”
何千宜才抿了一口,就被他这话逗得呛到,抽了两张纸巾小心擦嘴,冲他眨了眨眼:“Tommy,咱们已婚女士可不兴有桃花。”
Tommy遗憾地叹了口气,转身去吧台的另一边。
周以宁放下手包,也轻抿一口。
味道有些微的辛辣,但更多的是酸酸甜甜,她舔了舔唇,有点好喝。
周以宁开口:“今天怎么有空啊?不准备你那些稿子了?”
这非年非节的,她哪儿来的假。
别是被炒了?
想完又摇头,何千宜的单位是铁饭碗,除了犯重大错误,从不开人。
何千宜脸上有些惆怅:“别提了,新来了个领导,说我这个栏目不行,那个栏目要改。姐目前赋闲在家,等待空降兵指挥呢。”
周以宁被逗笑:“还有你何霸王斗不过的空降兵。”
何千宜性格风风火火,在台里可谓是螃蟹横着走。曾经她有个男搭档拖后腿,她能当着台长的面把人贬得一文不值。
何千宜摇头,给她科普新来的这位有多铁面无私,新官上任三把火,大刀阔斧地改革,把台里好几个小姑娘都骂哭了。
说完这茬,她问起周以宁的近况:“你和檀屹怎么回事?吵架了?”
这可稀奇了。
两个人从周以宁大三开始谈恋爱,如胶似漆。她虽然说话轻声细语,但檀屹就是被她训得服服帖帖。别说吵架,就算周以宁让他学狗叫,他也绝不会学猫叫。
模范情侣吵架,查岗还查到她这儿来,那真是少有的事。
周以宁闷闷的,有些纠结到底和不和她说。
在外人眼里,她的婚姻十分完美、幸福,甚至现在的S大校园里都流传着灰姑娘坐上豪门婚车的故事。
突然告诉何千宜她丈夫出轨,她会不会很吃惊?
她想到大一刚开学时,她们在寝室里夜谈,都说自己是不婚不育主义。
她要是真坚持下来就好了。
她低头灌下一口“蓝色妖姬”。
何千宜见她这样子,收敛了脸上的笑,静等她说。
周以宁实在憋不住了。
这么多天,从林姣手滑关注她微博又一秒取关开始,她每天都要将她的主页翻个底朝天,博文内容看了又看,几乎到了要将她的文案背下来的地步。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要离婚抢财产,又被横插一脚的陆怀桉吓个不轻。
她要和何千宜吐槽,就算她会笑她!
“……男人都是一个样,以前爱的是你,现在就换个人爱。”周以宁越说越激动,原本打定主意不为渣男伤心,却还是一股子酸涩涌上心头。
她狠狠咽了一口酒,顺带把快要出来的眼泪咽下去。
她是初恋,从没跟人有过什么暧昧,平时檀屹哄着她万事迁就,她就以为自己是处于感情高位的那一个,对他算是俯视。
可现在变了样,还可怜兮兮
地和友人吐槽可悲的婚内生活,周以宁真的觉得自己好惨。
何千宜静静听完,见她招手又要了一杯原本嫌土的“蓝色妖姬”,这才不疾不徐开口:“你确定他出轨了?不是我为他说话啊,是你也知道,他这种地位的男人,盯着他的人多得要命,说不准你就被人阴了呢。”
身为闺蜜,她既不能急着劝分,也不能在好友伤心时劝和,只好折中。
周以宁委屈极了:“是真的!”
她为了保养脸蛋,平时从不酗酒,新来的一杯灌下肚,她甚至又抢了何千宜的粉色,大口灌下,眼泪也顺着眼尾话落:“太辛苦了!恋爱结婚太辛苦了!”
七年恋爱,五年婚姻,檀屹对她一成不变的好,她又不是榆木疙瘩,当然会动心。
周以宁憋不住了,呜呜哭出声:“是我错信了男人,我应该保持自己的高冷和骄傲!”
何千宜发现好友喝醉,已经陷入非主流虐心情景剧无法自拔,不由抽了抽嘴角。
她安慰她:“现在继续保持也不晚,起码你还知道找律师打官司,钱在骄傲就在。”
周以宁泪眼朦胧,重重点了点头。
她掏出手机,只觉得自己的一根手指晃成了两根。
她又火大又难受,一定要把出轨的狗男人拉出来骂一顿。
周以宁找到消息列表第一位,手指艰难地打字。
因为酒意,打字速度倒退,她打了一行发出去,感觉头晕眼花,决定不再为难自己,下巴枕在台面上,闭眼休息。
何千宜原本是约她出来小酌谈心,现在见她借酒消愁,醉成这样,也没了去下一场的兴趣。
她有些犹豫,是叫檀屹来,还是把她带回自己家?
正犹豫时,周以宁手机响了。
只有一个“陆”姓备注。
何千宜接通:
“喂?”
对方的声音顿了顿,也许是没想到是陌生的声音:
“请问你是哪位,周女士呢?”
何千宜:“我是她朋友,她醉了,你有事找她的话,明天再说吧。”
陆怀桉嗓音有些哑,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