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珩,你都喝成什么样了。”顾书颜走上去一把夺过他的杯子,带着些愠气放到了茶几上,玻璃杯与大理石台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甚至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要真觉得亏欠,就应该去找她补偿她,不是一个人在家里把自己喝成这幅烂醉模样。”
“你知道吗......”顾嘉珩哄着眼眶,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这几个月我们在一起,我本该注意到她生病了的。”
“她每次都借口说自己外面吃过了。”顾嘉珩的手指深深插入发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而我他妈的就信了!以为她食欲不好是真的不饿。”
他的声音哽咽了,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胃里被烈酒灼得火烧火燎的疼,但这种痛远不比心里的痛,比起心里那个永远无法填补的空洞,这点□□上的痛苦简直微不足道。
“我这些天根本就无法闭眼,一闭上眼就是她倒在我面前,血......那么多都是她的血。”
顾书颜抓住他的衣领,强迫他看着自己:“顾嘉珩,你给听清楚,你要真的想跟听听在一起,就给我好好的振作起来,你的对不起,你的愧疚应该是对她说的,不是你一个人关起来门在这里自虐的。”
“可我能怎么办!”顾嘉珩一把推开顾书颜,泪水随着无尽的悔恨一起涌来,“她不想见我,她肯定还在生我的气,我之前说了很多过分的话,我......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勇气去见她。”
顾嘉珩胡乱抓起地上的纸张塞进顾书颜怀里,他挣扎着说道:“你看看这上面写的东西,高中的时候我作为她的男朋友,竟然都不知道她被人威胁勒索,连我妈都发现了,可我呢,我在做什么,我除了把我妈的死归结到她身上,我还做了什么......”
“我把她一个人......一个人丢在了陵江。”
顾嘉珩无法想象当初的时听语该有多绝望,在她狠心将自己推开后,最亲的奶奶也去世了,还要独自一人面对那样一个人渣父亲。
他像是一个刽子手,高高举起铡刀又狠狠落下。
“姐,我这里好疼啊!”顾嘉珩抓着顾书颜的衣袖,另一只手攥成拳头不停的捶打着自己的心口处。
从他亲眼看着时正德的那把刀插进了时听语的胸口那一刻,一把无形的利刃也同样插进了她的胸口。
拔不出又无法忽略,只能时时刻刻痛着提醒他有多无知与离谱。
一阵尖锐的疼痛突然从胃部窜上来,痛得顾嘉珩躬下身子,冷汗瞬间浸透全身。
他张大嘴想呼吸,却感到一股热流涌上喉咙,一股鲜红的血喷溅在地面散落的纸张上,在上面晕开成诡异的图案。
“阿珩!”
顾嘉珩呆呆地看着自己的血,竟然笑了,好像自己这样就会减轻许多对时听语的那份愧疚。
胃里翻江倒海的抽疼,他努力的想要将喉咙的那股血腥味咽下去,可胃里一阵阵的抽搐让他根本无法控制,他想要说什么安慰顾书颜,可张嘴却涌出更多的血,一个字都发不出声来。
视线开始模糊,耳边顾书颜的哭喊声也渐渐远去,那一瞬间顾嘉珩好像有点明白了时听语。
原来人在痛苦的时候真的会觉得死亡就是最好的结局,清醒着活着才是最大的痛苦。
第61章 恳求你别走,好不好?
顾嘉珩突发的吐血不止吓坏了顾书颜,她一边哭着喊顾嘉珩的名字想让他保持清醒,一边赶紧拿手机打120。
救护车赶到后立刻就开始对顾嘉珩进行急救,送到医院也是没有任何的耽搁直接进了手术室。
他这几天没日没夜的喝酒,硬生生把自己灌醉,醉了醒来后又继续喝,把自己喝到胃出血,连医生都说还好身边有人发现的及时。
顾嘉珩在手术中的时候,顾书颜一个人坐在外面的长廊里,她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前段时间刚刚经历了一次时听语的生死,现在又轮到顾嘉珩。
她紧紧握着手机,想了很久还是给时听语打过去了电话。
刚从看守所回家的时听语正在收拾行李,她看到顾书颜的来电显示,愣了一下没有接。
她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要离开,不想再因为任何事情任何人动摇自己。
可顾书颜不肯放弃,一直不断地打过来。
时听语被电话铃声搅得心烦意乱,她皱了皱眉,拿过手机看了半天,最终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听听,你终于接电话了......”顾书颜说话都带着哭腔。
时听语听出来一丝不对劲,忙问:“怎么了?”
“阿珩......他现在在手术室里。”
手中拿着的玻璃杯应声落地,碎片在地上四散开来,杯里面的水溅湿了时听语的裤腿。
所有不好的念头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时听语都没有察觉到自己握着手机的手轻微的在发抖。
她故作镇定地开口问道:“他怎么了?”
“胃出血。”
顾书颜带着几乎恳求的语气:“阿珩去查了你这些年所有的事情,他把自己喝到这个样子,我今天但凡再去晚
一点,我都不敢想后果是什么,听听,我几乎没有求过你什么,但这次我求你来见他一面,好吗?”
顾书颜知道现在知道了一切的顾嘉珩没有时听语是活不下去的,她不明白为什么明明相爱的两个人却要走到这个地步,把彼此都弄得伤痕累累。
“他身边有你们在,我相信你们会照顾好他的。”时听语不知道自己是用了多大的决心才能冷静的说出来这些话,她几乎快要哽咽,“我......我就不过去了,我明晚的飞机就回巴黎了。”
再多的担心只会造成更多的留恋与不舍,两个本就不可能有结局的人,纠缠不清的意义又在哪里,只会让彼此都痛苦。
时听语没有等顾书颜说完话就挂断了电话,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流了下来。
她右手抚上心口处,一阵阵的隐隐作痛,一时之间她分不清到底是自己受伤的缘故还是因为自己这颗心依旧会为顾嘉珩感到疼痛。
即使顾嘉珩知道了所有的事情,时听语依旧觉得他不会因为自己的离开而难过很久。
他身边有家人、有好友,爱他的人有那么多,而她的爱倒显得无足轻重。
时听语缓了很久,默默擦干了眼泪,继续低头收拾着自己的行李箱。
她本来也没有多少东西,更何况还有一大部分留在顾嘉珩的家里,当时跟孟砚舟走之后她就没有再回去过,那些东西也没有问顾嘉珩要过,也没有什么重要的。
*
孟砚舟第二天一早就到了时听语这里,他昨晚几乎没睡,生怕收到时听语的消息说自己不走了。
好在一切都没有变故。
时听语没有告诉孟砚舟昨天顾书颜打来电话的事情,既然都不准备过去,那也没有什么说的必要。
两个人中午的时候赶到机场,因为距离晚上的航班起飞时间还早,值机口都还没有开放,只能坐在机场大厅的座椅上等着。
这一路时听语的话都很少,她几乎没有主动去说起什么,只有孟砚舟问的时候她才机械性的回答,但也只是回答。
时听语总是下意识地看着手机,屏幕亮起又按灭,过一会儿又再次打开。
漫无目的却心事满满。
她在担心顾嘉珩,从昨天知道他出事到现在,心里一直不安。
孟砚舟看着她,想问又不敢问,他怕自己一开口得到的答案会是她要留下来。
他知道她的纠结,懂她的不舍,一切都只差一个契机,一个让她能完全说服自己没有那么多愧疚感的理由留下来。
他不想时听语找到那个理由,自始至终他从不认为顾嘉珩是她的好的选择,除了带给她一身伤痛之外,没有任何的益处。
两个人就这么无声地坐到了值机开放,孟砚舟很自然地接过时听语的护照,推着行李箱去柜台办理托运,他让时听语等在原地,自己很快就回来。
时听语点点头,依旧坐在椅子上,孟砚舟刚走没几秒,自己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上面再次显示顾书颜的电话。
她怕顾嘉珩出了事,这次没有犹豫直接接了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顾书颜焦急的哭声:“谢天谢地,还好你还没上飞机,听听,你现在在机场吗?”
顾书颜不知道时听语是几点的飞机,她不确定时听语现在是不是已经在飞机上了,但还是抱着一丝希望打了这通电话。
“我在。”
“阿珩他趁我们都不在自己偷偷从医院跑出来了,他昨天才刚做完的手术,他肯定是听到我跟简叙白说你要走的事情,应该跑去机场找你了,我已经往机场那边赶了,可不可以麻烦你先别走,帮我先在机场找一下他。”
顾书颜的话客气又有些疏离,她好像从来没有这样跟时听语说过话,听得让人心里像是堵了一块大石头,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好。”时听语几乎没有思考就答应了。
她是真的担心顾嘉珩拖着刚做完手术的身体会在机场出什么事情。
“怎么了?”孟砚舟正好办完托运回来,看见时听语刚挂断电话,脸色也不是很好。
时听语抿了下唇,抬眼对上孟砚舟的视线:“砚舟哥,我们可能要晚一点再过安检。”
心下一紧,孟砚舟愣愣看着时听语没说话,他最害怕的事情还是来了。
“Freya给我打电话,顾嘉珩应该是跑来机场找我了,他......他昨天胃出血刚做的手术,Freya怕他出意外。”
时听语垂下头不敢再去看孟砚舟的表情,她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他,一次次辜负了他的那份好心。
顿了片刻,孟砚舟突然释怀地笑了一下:“先找顾嘉珩吧,其他的等人找到再说。”
两个人分头在机场里找人,孟砚舟直接找了工作人员想要通过广播来找人,如果顾嘉珩现在人已经在机场的话,听见广播肯定会来找他们,他让时听语先在机场大厅里找找看,等广播完自己就来找她。
时听语没有耽搁,立刻朝着机场外面跑去,她不知道顾嘉珩到底胃出血有多严重,但对于一个刚手术完就跑出来的人来讲,多耽搁一秒都是致命的。
刚下了电梯到了机场的一层,时听语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穿着病号服的顾嘉珩。
时听语明显僵在了原地,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顾嘉珩一只手紧紧捂着自己的胃部,腹部的疼痛让他几乎直不起腰来,发白的嘴唇和几乎没什么血色的脸都在告诉时听语他现在情况很不好。
“顾嘉珩。”时听语朝他跑过去。
听到熟悉的声音的时候顾嘉珩还以为自己疼到出现了幻觉,他缓缓回过头,看着自己朝思暮想的人朝自己跑过来,眼眶瞬间湿润。
他想朝时听语那里走过去,可刚踉跄着走了两步就因为腹部的疼痛几乎跪倒在地上,手上的粘腻感让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刀口处早已经出血了。
时听语跑过来扶住他,还没开口就被他一把揽过死死抱进怀里。
“你别走......好不好?”他喘息着说,手臂紧紧环抱着时听语,仿佛害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我求你了......是我错了......你别走。”
他的话音刚落,身体终于支撑不住向前倾倒。
时听语被他带着一起跪倒在地上,她叫着顾嘉珩的名字,这时候才发现他的病号服腹部的位置已经被鲜血浸透。
“顾嘉珩,我打电话送你去医院。”时听语慌乱着掏出手机,却因为手抖差点将手机摔出去。
顾嘉珩强撑着一丝力气抓着时听语的手腕,他意识已经开始有些模糊,可嘴里还是不断重复着那一句话。
“我求你......你别走。”
电话打出去的时候顾书颜正好赶到,她和简叙白一起跟着救护车来的,医护人员将用担架将人抬走的时候,时听语不得不跟着一起走。
顾嘉珩几乎快要昏迷,可他的手死死握住时听语的手腕不放,医生用力去掰都掰不开。
“你跟他先去医院吧,救命要紧。”
赶来的孟砚舟看着眼前的情况,他知道自己留不下时听语:“我就不跟你去了,我还得先去把我们的行李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