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他想了很多的事。

　　在他还是小学生时就要自己做饭吃，初中时踢球不小心把腿给踢骨折了，当时班主任送他去医院，然后在他旁边给他爸打电话，柯劲疼得脸发白唇在颤抖，但硬是一滴眼泪没掉下来。

　　他听到班主任打了好几次电话都无人接听，看向他的眼神也多了怜悯。那时候柯劲咬着牙吸着冷气准备说不用……结果下一秒他就听到自家老爸严肃的质问声————“上学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很巧，他老爸就是他的主治医生。

　　那时候柯劲默不作声垂下眼，把喉咙里的话咽了下去，老师不用打电话了，我爸等会就能看到我。

　　嗯，事实上他没猜错。

　　班主任没反应过来，事先将话说了出来：“医生，这孩子骨折了麻烦你给他看看。”

　　所以很小的时候柯劲就学会了表情不外露，变得认真严谨而又内敛，与此同时他开始习惯逞强，不愿将脆弱的状态展现出来。

　　在他高中时候踢球又把手骨折了，这次他一个人出校门打的，穿着蓝白校服的少男左胳膊无力地垂下，但表情清冷矜漠，面色平常和司机说去xx医院。

　　他前十八年没有叛逆过，没有桀骜不驯让父母被迫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他们太忙了，要救死扶伤。

　　父母都是合格敬业的好医生。

　　从小他就知道。

　　那天柯劲站在ICU病房外，背抵着墙，冷白的灯光打着他身上，将他孤冷的身影拉长。

　　他想了很久。

　　这个职业到底为了什么？为了日后被捅，被闹，那……不如黑心一点。

　　柯劲眼底闪过阴戾和迷茫。

　　／505寝室。

　　林琉还在回想男朋友的腹肌手感，呜呜呜，真的好nice。

　　有点舍不得了。

　　她承认自己是小色迷，但却一点也不为此感到罪过。

　　不过林琉心思细腻，察觉到男朋友最近状态不好，怎么说呢，外表其实看不出来，但林琉就是能感受到他身上多了一股冷郁气，有点低沉。

　　还是因为他妈妈生病的事吗？

　　林琉心不在焉地刷着视频。

　　“琉宝，你不期待你男朋友给你准备的礼物吗？”

　　林琉转头看向室友，无奈地耸肩：“他都告诉我了。”

　　“什么意思啊？”

　　谈起这里，林琉就有说不完的话想吐槽，生日礼物最重要的就是期待感，结果狗男人直接问她想要什么。

　　一点都不懂！

　　她慢吞吞道：“我男朋友直接问我想要什么。”

　　果然她刚说完，室友们都竖起大拇指感叹道：“厉害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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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面几天，林琉发完文书后，何超然小窗了她好几次，对她写的东西提出了问题，林琉只好修修改改。

　　北桦的法院离他们学校不远，林琉简单带了一个帆布包，里面装了笔记本还有一只黑笔，准备到时候记一下双方律师的话语，从中学习一下。

　　结果刚下楼外面就下起了雨。

　　林琉是个大冒失鬼，只好哼哧哼哧又爬上楼，拿着伞再下来。

　　雨天交通好像格外的拥挤，她不喜欢下雨，因为一手要打伞护住自己的头发，烦烦烦。

　　等到了法院，她摁亮手机看时间发现已经开庭了，只好急匆匆跑起来。

　　她一路小跑，然后到门口时放缓脚步，林琉不想发出动静让人的注意力放在她身上，于是猫着腰蹑手蹑脚地迅速找了一个空位子坐下来。

　　林琉包上沾了水，她先用纸仔仔细细擦干净后然后才掏出笔记本和笔，抬睫准备认真地听双方律师的辩护。

　　然而……就是这么的猝不及防。

　　她目光扫了眼原告，男人今日穿得很正式，白衬衫加上黑色西装，领带也规矩刻板地系着，正气而又清爽，衬得他侧脸硬朗利落，乌发俊脸，睫毛在眼底投下阴翳，正勾着薄情的唇。

　　怎么会是他？！

　　笔从手指滑落，林琉清醒过来立马握紧，指尖发白地握紧它。

　　“温耀阳于2022年12月31号因妹妹温子悦……对其飞刀主治医生柯桥心怀怨怼，遂购买车票从北桦到宜市……”

　　2022.12.31，一切都可以解释通了。

　　怪不得那天他一直没回她消息。

　　“被告的医学鉴定不足以证明他当时神志不清……”

　　“……”

　　所以他为什么不说啊？

　　为什么不向她倾诉？

　　恋人关系彼此相互倾诉不是很正常吗？

　　林琉很生气，以至于她开始怀疑他到底有没有把她当成女朋友。

第39章 缺德期掐这里，这里疼

　　有点可笑了。

　　林琉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么大的事他却一点都不告诉她,哦，告诉了，说他母亲生病,那是生病吗？！

　　骗她。

　　这时,两种巨大的情绪笼罩住她的心脏,就像有两股势均力敌的势力在不停地、激烈地较量，心疼和生气此起彼伏地在她心尖上演。

　　除了这么大的事她心疼肯定是心疼的，但是他什么也不说，也让她很生气。

　　她不配拥有知晓的权利吗，这样显得她很呆很傻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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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旁听人员，林琉坐在下面听着双方的陈述,她现在根本没心情记什么笔记了,前不久他们才一起去图书馆里学习。

　　一想到这里她就更难受了,当时她在图书馆里写文书,所写的文书就是这，也就是被告。

　　所以这算什么？

　　柯劲是原告,而她则帮被告律师写了文书,虽然是法援将她分配到那里的，但林琉心里就是很难受，本来她就不想写这个文书,但迫于是法援那边给的任务，所以她做了很多心理准备才写的,然后今天又得知这个官司的原告是自己的男朋友。

　　但凡呢,但凡他告知一下。

　　林琉咬了咬唇,抬睫再次看向柯劲。

　　她觉得有些委屈，是那种不被告知的委屈。

　　他并没有发现旁听席上有她，或者说自始至终他的眼睛都是死死地盯着温婧,像是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

　　“2022年12月15日温子悦于北桦xxx街道遭遇车祸事件……柯桥被紧急联络当日到达北桦进行飞刀手术，作为资深的医生柯桥事先告知家属做好心理准备可能会截肢……并收取费用5.4万元……”

　　这时被告的代理人温婧倏地站起，像是在可笑他们提到了钱，大声道：“钱我们根本就不在意！我就后悔啊，我的女儿这么小双腿都没了……”

　　她边说边右手作拳，用一脸懊悔万千的表情用拳头一拳一拳砸向自己的心口，同时哽咽地说道：“后期我们打听过了，有类似我女儿的案例，有的就没有截肢，所以根本没必要截肢的，是他黑心！”

　　温婧接着絮絮叨叨道：“我儿子得知后当时就很生气，那可是他最疼爱的妹妹……本来他情绪就因为妹妹意外的事而不好……”

　　“对了，我儿子他本来精神状态就不好，他他有人格分裂症，他不是有意的，他是被刺激到了！”

　　“……”

　　柯劲扯了扯唇，唇角勾得是冷刺嘲讽的笑，如果说之前林琉总觉得他的眼眸没有多余的情感，像埋藏在无波无澜的水面下的黑黝大理石，泛着淡淡的冷，那么现在，他整个人或者说眼神才是真正的寒冰利剑泛着冷光。

　　这个官司明显是医闹案，只不过比普通的医闹案要特殊一些，闹事的人他患有精神分裂症。

　　如果最后证明了温耀阳当时完全丧失辨认能力，那法律所判的结果便是不负刑责但需强制医疗。

　　这个环节就非常需要一些鉴定，包括案发时的录像证明。

　　原告律师：“所以就在12月31号到达宜市的当天在xx五金店购买一把水果刀，于晚上八点前往柯桥所在的医院，有人证明当时温耀阳曾向他询问过柯桥医生在哪栋，由此不难看出被告当时神志是清楚，同时非常有目标的去实施计划。”

　　“既然被告非常有目标，目标也很明确，那就证明被告当时是清醒的，同时我方也有当时的案发录像……我们可以看出被告并不是上来就捅人，而是先打了招呼……”

　　这时被告律师何超然举起手中的医学鉴定，“这是我方的医学鉴定。”

　　柯劲站起身，咬着牙冷不丁道：“这个鉴定只能说明他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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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结果是被告不服决定再次上诉，因为如果被定性为精神正常，那么温耀阳是要负刑事责任的，而温婧肯定是不想自己儿子去坐牢的……

　　走廊上。

　　林琉准备去找柯劲，结果就看到不远处——————温婧戴上墨镜，右手垮着包包：“这样，你开个价吧。”

　　烟雾缭绕中，男人的眉骨凌厉却也不难看出他恹恹的嫌恶，嗓音低哑。

　　柯劲抽着烟，好笑道：“无期徒刑怎么样？”

　　温婧脸色一变，直接指着他道：“你等着，我会找最好的律师。”

　　而柯劲则淡淡吐出二个字：“恶心。”

　　恶心是在说温婧以及温耀阳他们恶心，还是在说帮助他们打官司的律师恶心？

　　林琉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句话既击退了温婧，也让她沉默。

　　／从法院里出来，外面雨早已停了，现在的天气好像就是这样的，变换多端一阵一阵的，无论是下雨还是出太阳。

　　林琉感觉现在她的心情也是一阵一阵的，最后她一个人回到学校。

　　路上她一直都在想，为什么。

　　这件事情在她眼里就是一件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和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