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回应,他也不恼,手肘倚着墙,手撑着头,打量房间布局。
商景中这次还挺用心,东西大部分换新,窗帘和床单也都弄成了粉的,柜子上还列了排玩偶。
可惜程舒妍不像是会喜欢这些的类型,他这妹妹比较独特。
其实商泽渊挺好奇,既然她会察言观色,擅长伪装,能在别人那维护一手好形象,怎么偏偏在他这露出破绽?
他开始为疑惑寻找答案。
“程舒妍,”他先叫她的名字,又开门见山道,“你有两幅面孔这事儿,程阿姨知道吗?”
她没理。
“啊,应该是知道,毕竟知女莫如母,你看着也挺熟练的。”
她依旧没理。
铅笔在纹路分明的纸上纱纱作响,她动作未停,好像开了个屏蔽仪,自动隔绝所有干扰。
直到他压低声音问,“你就不怕我说出去吗?”
程舒妍放下了笔。
今晚的画终于完成,她呼出一口气。
商泽渊询问几次都没回应,只当她闹脾气,或是不想被打扰。总之她不想聊,他也没再自讨没趣。
准备走了,手刚握上门把手,却见她站了起来。
程舒妍不紧不慢收起画,戴上手边的黑框眼镜,又扯松了马尾辫上的皮筋。
待她有条理地做完这一系列事,转身向他走去。
商泽渊收回手,双手环胸,目光懒懒地落在她身上,笑着问,“原来能听见?”
靠近房间门口有个花架,最上方摆着个白瓷花瓶,每天有人来更换鲜花。
程舒妍没回答他,反而指着花瓶问,“这花瓶贵不贵?”
问的前言不搭后语。
商泽渊扫了眼,说,“不清楚。”
既然他没印象,又摆在她房间插花,应该不会是贵重古董。
那她就放心了。
“商泽渊。”
她也叫他的名字。
商泽渊愣了下,随即扬唇应,“昂。”
程舒妍语气平静,“在你没学会礼貌的、和平的和我交谈之前,我不会回答你任何问题。”
所以,她不是没听见,不是太专注,是故意把他当空气。
还挺有脾气。
商泽渊慢悠悠挑了下眉梢。
程舒妍直直与他对视,在他做出反应之前,她忽的歪了下头,伸出一根手指,就这么当着他的面,把花瓶推了下去。
“啪”的一声,瓷瓶四分五裂,水溅到他的裤脚,红色的玫瑰与白色的栀子散落一地。
于此同时,程舒妍发出惊叫。
门没关,声音很快惊动家里其他人。
等商景中和程慧急匆匆赶上来时,就见商泽渊立在门口,程舒妍离他几步远,头发乱了,眼眶含泪,满脸惊慌和委屈。
地上一片狼藉。
什么情况根本不需要问,答案已经摆在明面上。
商景中怒气冲冲指过去,“商泽渊!你……”又欺负你妹妹!
他气到话都堵在喉头。
程慧站到程舒妍身前,一边安抚,一边紧张地看着父子俩。
商景中指了他半天,又愤愤收回,转而用力握他胳膊,“混账东西,你跟我出来!”
被拽住时,商泽渊似终于回过神。
他转头看程舒妍。
她就躲在程慧身后,两只手揪着程慧背后的衣服,小心翼翼探头出来。
仍是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可他分明看到她黑白分明的眼中,暗藏的情绪。
十足的挑衅。
行。
真行。
他可真是太小看她了。
商泽渊恍然笑开。
人被拽着走,也不狼狈,步子迈得挺懒,侧着头,勾着唇,视线锁着她。
即将出房间,他伸手,朝她指了一下。
像在点她。
他记住她了。
第4章 梦
商泽渊被带去书房中训话,不多时,阿姨赶来收拾残局。
程舒妍蹲下去帮忙。
“我来弄就行,你别割到手。”
“没关系,我会小心。”程舒妍说,“打扰你的休息时间,我也过意不去。”
“哎呀,这有什么。”阿姨对她笑笑。
不免感慨这么善解人意的小姑娘,怎么跟商少爷合不来呢?
真是造孽。
阿姨走后,程慧特地在这待了会儿,等楼下训话差不多结束,才打着哈欠让她早点睡,临出门,又提醒一句,“收敛点,别过火。”
程舒妍:“我知道。”
能做到哪种地步,她心里有数。
程舒妍自认不是主动惹事的人,但也不怕事。她的准则是礼尚往来,别人给什么,她就还什么。不隐忍任何一次冒犯,也不惧怕任何人宣战。
今晚商泽渊主动招惹到她头上,她自然不会忍气吞声。
一问一答的互怼她不喜欢,她更喜欢直白点的方式,用行为告诉他:就算你有我的把柄又怎么样?对付你,我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至于商泽渊问她的问题——“你就不怕我说出去吗?”
说不担忧是假的,两人的这场斗争,她并不是胜券在握。
她也在赌。
赌他们父子关系恶劣到无法沟通,赌她略胜一筹的演技。
现在看来,她赌赢了。
……
大概因为思虑过重,第二天程舒妍起得很早。
餐桌上,商景中主动提起昨晚的事,说已经替程舒妍教训过商泽渊了,叫她安心。
程舒妍十分善解人意,“也不能全怪泽渊哥,我也有错。”
商泽渊就是在她说这话时出现的。
他穿了件白T,提着包,嚼着口香糖,闻言,往这边无波无澜地瞥了眼。
程舒妍立即打起精神,随时准备迎战。
但他除了那一眼,也没别的举动,路过餐厅,径直到门口换鞋,仿佛事不关己。
程慧问他是不是去游泳,他应了声是,然后推门,走了出去。
居然无事发生。
可正当程舒妍要懈口气时,人家又倒了回来,单手撑着门,冲她轻飘飘扔下句,“五点是吧?照常接你。”
照常接她。
就这么一句话,让她头脑风暴了一整天。
他绝对在憋着坏,程舒妍想。
所以他准备怎么报复她?
让她等几小时?找一群人殴打她?还是把她丢在荒山野岭?
程舒妍把最坏的情况都设想了一遍,又一一想出应对措施。
过去的生长环境使她总是未雨绸缪。
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便会竖起浑身的刺。
她昨晚那样对付他,他必定是要反击的。
这就意味着火光四溢的暗斗即将开始,想到这些,她竟有些战栗。
一起兼职的同事注意到她心不在焉,主动问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程舒妍回过神,说没什么,再一低头才发现已经到了下班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