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纯熙兴致盎然,“我们去隔壁看看吧。”
纪时愿对听烂黄瓜的墙角不感兴趣,毫不迟疑地摆手拒绝。
陆纯熙有些遗憾,但也没勉强。
包间外又传来一阵脚步声,两人齐齐抬眼,瞥见沈确那张脸后,纪时愿愣了下。
远离北城的纷纷扰扰太久,她都忘了观月阁也是沈家的产业。
岳恒是她的未婚夫,但看上了沈确的员工,沈确和她又是针尖对麦芒的关系,其中的恩恩怨怨可真复杂。
纪时愿花了两分钟才理顺,顿觉脑袋里藏了把铁锤,敲的她头痛难忍,后劲比烈酒还厉害,好半会缓过来。
沈确偏头朝她们睨了眼,面色平常,脚步也没停,两秒后在岳恒包厢前立定,敲响木门。
纪时愿抬眉,忽然来了兴趣,拉住陆纯熙的手,往门口走去,到门口的同一时刻,沈确清清冷冷的嗓音响起:“观月阁的确是消遣地,但不是寻欢作乐的场合,更不是岳少爷白日宣淫的床榻。”
逐客令呼之欲出。
气氛陷入僵持状态,几分钟后,岳恒才推开包厢门,穿戴看着整齐,但也不难辨出衬衫上有凹凸不平的褶皱。
“我当然没把观月阁当成风花雪月的场合,刚才在里面,也不过是在跟苏霓聊聊天。”
还真是睁眼说瞎话。
纪时愿被他的不要脸惊到,没忍住嗤了声,其余两道目光瞬间聚集到她身上。
纪时愿面不改色,“不好意思,刚才耳朵聋了一下。”
岳恒:“……”
纪时愿故作不解地火上浇油道:“对了,怎么就你一个人出来,你那苏霓是因为怕见人,使了遁地术吗?”
岳恒当她在内涵苏霓只是个见不得光的存在,不知道为什么,有些难堪,太阳穴猛地抽搐两下,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地呛道:“就当我刚才在干不清白的事,纪五,你又清白到哪儿去?”
两人争执的时候,纪时愿一直在观察岳恒的反应,见他这副嘴脸,莫名有些好奇岳恒究竟是什么品种的白磷型人格,怎么就这么容易自燃。
“你把话说明白,我怎么就不清白了?”
她一黄金单身大小姐,什么时候跟他一样,到处沾花惹草?还是说她在国外偷偷看火辣男模跳热舞,被他发现了?
岳恒满脸嘲弄,“谁不知道你高中有个相好的?虽说那穷鬼最后见利忘义,收下纪老爷子的钱,甩了你跑到国外,让你沦落笑柄,可谁清楚在这之前,你跟这人一点实质性的事情都没发生过?没准你俩早就背着所有人滚到了一张床上。”
没人注意到,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沈确听到这话后,眼里本就微弱的热度瞬间冷却,余下雪崩后了无声息的死寂。
就在纪时愿短暂失神的空档,陆纯熙跟被点燃的炮仗一样,立刻骂了回去:“姓岳的,你少在这儿贼喊捉贼、含血喷人,再瞎说一句废话,信不信我缝了你的嘴?”
高亮的嗓音将纪时愿意识拉扯回来,她僵硬地扯了下唇,不得不承认,岳恒这出其不意的一下,算彻底惹恼了她,恰好这时,她手里多出一柄长剑,想也没想,往他下/身捅去。
梅开二度来得如此突然,当事人都愣住了,转瞬空气里爆发出一声哀嚎。
纪时愿讷讷垂下眼皮,不明白这剑是怎么到自己手里的,她下意识偏头看向沈确。
他单手执机,斜靠在墙上,没扔给她半个眼神,全然一副置身事外的姿态。
要不是纪时愿注意到他脚边的红色剑穗,还真会被他的装模作样糊弄过去。
“……”
好一出借刀杀人的戏码,沈狗果然还是那个沈狗。
只是她没想明白,他搁这生什么气?岳恒在他的地盘寻欢作乐,就这么让他恼怒?
【作者有话说】
唱词部分全是引用~
第8章
“恼怒”这两个字从脑海里浮现而出的下一瞬,就被纪时愿否决。
在她印象里,沈确这人就跟木头没什么差别,性子硬邦邦的,虽不吝啬展露笑容,但也绝不会在里头参杂任何真情实感,喜怒哀乐这种充沛的情绪更是他人生中的稀缺品。
就算有除她以外的人前来挑衅,他也只会淡然瞥去一眼,然后无视,绝不给出超出得体外的反应,或者非要同人争出个胜负好歹。
当然这并非他大度,更不是他懒得和人计较,而是他压根没把那人放在心上。
也是,谁会在信步闲庭时,去关注脚边的蚂蚁?
踩死不过就踩死了。
亲眼见证了好姐妹彪悍行为的陆纯熙,好半会才合上因吃惊张大的嘴,赶在岳恒缓过来前,飞速拽住纪时愿手腕,逃离是非之地。
岳恒正准备追上去,被沈确拦住,他用手帕包住地上的长剑,捡起,淡声说:“岳少爷弄坏了观月阁的剑,不赔是走不了的。”
怎么成是他弄坏的了?
沈三眼睛是瞎了吗?
岳恒听了想笑,“你刚才人就在这儿,千万别跟我说没看见发生了什么。”
沈确没打算睁眼说瞎话,而是言简意赅地总结了刚才这出闹剧:“我只知道你恼羞成怒,恶意中伤纪大小姐,纪大小姐没兜住气,拿剑捅伤了你。”
岳恒装作没听出他话里的偏袒,“既然你都看见了——”
沈确打断:“拿起剑的人的确是她,但脏了这把剑的人是你。”
“……”
“退一步讲,就算是她的错,现在北城没有人不知道你跟她有婚约,要是你这点钱都不愿意替她支付,只不准明天就会传出岳少爷是个愿意为情人豪掷千金、却不愿替未婚妻赔礼谢罪的铁公鸡。”
“……”
岳恒就这样被架到进退两难的地步,再不甘心,也只能咽下这哑巴亏,好在只是一把破剑,花不了多少钱。
他摁下不悦,口吻阔绰:“你报个价。”
“201万。”
岳恒怀疑自己听错了。
沈确又说:“考虑到岳少爷是观月阁的常客,这零头可以给你抹去。”
“……”
人走后,苏霓才从包厢里出来,看见沈确还站在一旁时,不由露出诧异的神色,跟着观月阁其他人叫了声“沈公子”。
沈确没应,只有轻飘飘的视线划过她脸颊。
早在苏霓进观月阁的第一个月,沈确就知道她没有表露出的那么天真纯善,相反她有着超出她这个年纪会有的心机。
就像今天,先是配合岳恒上演了一出老掉牙的鹊桥相会戏码,后来在外面闹出这么大动静后,依旧选择在屋里装聋作哑,好躲避惹火上身的可能。
沉默的氛围持续了会,像将人卷进了充满硝烟的战场,鼻腔涌入的灰尘呛的人遍体不适。
苏霓先沉不住气,开门见山地问:“沈公子是打算辞退我吗?”
她认定他现在拦住她的去路,单纯是为了秋后算账。
哪成想,得到对面的否认,沈确不冷不热地回道:“观月阁白纸黑字订下的规矩,你一条都没破,我有什么理由辞退你?”
不能在观月阁行风月之事的规矩是用于限制前来听曲的客人,而非唱曲人。
品出他的态度后,苏霓更加不懂了,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恨不得立刻出现个人,将她从温火慢炖的折磨中解救出来。
沈确冷眼旁观她强装出的镇定,数秒后切入正题:“你利用岳恒达成自己目的,是你的选择,间接影响到纪大小姐,也无可厚非……”
她把那姓岳的傻子玩弄于股掌之中,不是他能干涉、也愿意舍得耗费精力去干涉的事情,但是——
“要是你直接把纪大小姐当成敲门砖、从岳恒身上获取虚荣和资源的工具,别说到时候你可能会落个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一无所有的境地,我还会让你成为所有人的笑柄,不单观月阁,全北城都不会有你的容身之所。当然我现在说的这些,你要是不信,尽管去试试,看最后是南墙牢不可破,还是你的身体更硬。”
用的再平和不过的陈述语气,话里话外的威胁含义却昭然若揭,最让苏霓难堪的是,自己的阴暗手段就这样被他挑破,一点遮羞布都没给她留下。
他说得没错。
从一开始,她就抱着不一样的目的去接近岳恒。
作为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大少爷,岳恒从小也没少被人恭维,可一旦剥去他不可一世的外壳,你会发现他其实是个非常容易自卑的男人。
对付这样的人,苏霓根本不需要设计出无懈可击的手段引他上钩,只需要让他注意到她眼睛里满到快要溢出的纯真的崇拜。
成果显著。
不好说现在的岳恒有没有彻底陷进她制造的美梦中,对她又有几分真情实感,至少表面功夫做得很到位,糖衣炮弹、宝马香车,他能给的,全都给了她。
你要问她有没有负罪感。
不会。
这个世界到处都是竞争,尤其在北城这种遍地都是金子和陷阱的地方,所谓的秩序早早被人构建出,高低不平的阶级之间毫无公平可言。
她既没有好的出身,也没有雄厚的背景,只得靠走捷径,才能拉近与上流社会的差距,负罪感那种累赘,不该出现在她身上。
苏霓调整好起伏的心态,笑说:“沈公子放心,我有分寸。”
既然戏台已经搭建好,她没有道理不唱到最后一刻,至于岳恒,现在是她的垫脚石,未来也只能当她的垫脚石。
“我是不会主动和纪大小姐产生直接交集的。”她多保证了句,一面不着痕迹地观察着沈确的反应,他姿态沉着,仿佛刚才的威逼不是从他那儿散发出来的。
算起来她来观月阁已经快一年,和他见面的次数也不算少,但她还是没法看透这人。
他的内心世界看似平静无害,实则汹涌异常,若非有孤注一掷的决心,无人敢去招惹,更别提触碰到冰山一角。
既然惹不起,那从今天起,她就只能绕道而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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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观月阁发生的那出闹剧穿过一张不透风的纸,飘到
不少人耳朵里,他们直接私信纪时愿,如出一辙的问题:【听说你又把岳恒菊花捅了?】
纪时愿气咻咻的,敲击键盘的力度重到快能把屏幕戳破:【你们还真当我毫无人性?我怎么可能干出在别人的伤口撒盐这种歹毒的行为?】
【我这次捅的可是前门!】
【前门前门前门!】
很快有人把和纪时愿的聊天记录截图传到八卦群里,附上几句点评:【我也是没想到纪大小姐已经莽到这程度了。】
【伤男人前门,和要他断子绝子有什么区别?】
【岳恒也是惨,摊上这么一个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