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两家人出发前往京大。
每年元旦晚会,京大都会邀请曾经的杰出校友、本市各部门政府要员、以及知名的合作企业老总们。
涉猎广泛,加强联络。
姜枝到学校后就跟长辈们分开了,拎着表演的衣服赶去后台做妆造。
志愿者们穿着统一的衣服,接待这些重要来客,在各院领导的陪同下先逛一逛学校。
迎风招展的小旗子花花绿绿,遍布全校。等天色越来越暗,体育馆灯火通明,早早吃了饭的学生陆续进场入座。
京大的这座体育馆很大,可以容纳万人。
前面井然有序,后台忙碌热闹。
郑星杰化完妆换好衣服,站在角落背主持人的台词,听见不远处惊艳的声音,他下意识看过去,不看不要紧,一看也狠狠惊艳了把。
他连忙掏出手机给李见山发消息。
[郑星杰]:李见山,你确定今晚真不看元旦晚会吗?!!!!
[郑星杰]:我看到姜枝了,太太太太美腻了!!!!!
京大学子众多,体育馆再大也只能装下三分之一,所以各院都会提前统计、安排好观看的学生。
李见山这种院里出众的学生,自然是有名额,但他醉心项目,今天下午郑星杰离开宿舍前还让他记得去,可他没有明确表态。
消息发过去,对方肯定不会立马回复。郑星杰揣好手机,又看了会,这才收心继续背主持稿。
姜枝换好服饰出来,跟赵沁焰碰面了,两人凑一块拍了几张照片,嬉闹着去化妆。
后台人多嘈杂,化妆师严重不够。
姜枝只好自己做妆造,她是公主切,需要贴假发片改变发型。头饰、妆容这些也要贴合服饰,她花了半个小时搞好,抚着脸颊,对镜臭美两秒,拿起手机自拍了张,分享在两家的公共群里。
她忽然想起上次秦钟毓说的话,谈恋爱就是线上也得聊。
于是她又发给李见山一张。
[阿枝]:李见山,我漂亮吗?
李见山刚结束一轮数据测试回了郑星杰的消息,简单明了的两个字——不去。
他不爱凑热闹,也不觉得元旦晚会有什么意思,有这个时间不如继续优化手中的项目。
正当他准备关掉手机时,弹出两条姜枝的消息。
李见山点开对话框,屏幕里赫然出现一张异域绮丽的脸蛋,笑吟吟的很真实,仿佛不在手机里,而是在眼前。
他抿了抿嘴,鬼使神差的保存了照片。
[李见山]:漂亮。
木讷且毫无趣味的两个字,被姜枝牵引着回复。
[阿枝]:哼,你好敷衍呀!
姜枝回他,对比起来,长辈群里看到她的照片后可热闹了。她收获了一堆夸夸,心里美滋滋,又挨个回复。等再轮到李见山时,已经过去八分钟。
她点开聊天框一看,对方又发了几条。
[李见山]:没有敷衍你的意思。
[李见山]:是真的漂亮。
[李见山]:很好看。
姜枝忽然感受到谈恋爱的乐趣。
她几乎能透过文字,看到李见山的不知所措和小心翼翼。
[阿枝]:那你会来现场看我跳舞吗?
姜枝逗着她那木讷且不解风情的男朋友,聊得挺愉快,一时忘了左上角的消息数目,新增了好几条,全是傅嘉荣跟她的私聊。
傅嘉荣保存了妹妹的照片,又单独夸她。
可是这次,热切的妹妹没有活跃回他,像是被别的东西分走心神。
体育馆现场,距离舞台最近的一圈位置坐着外界知名人士。
傅嘉荣叠着腿,锃亮的皮鞋尖悬空,露出纯黑的薄底,他拿着手机,面无表情盯着聊天页面,眸底冷冷,看了很久,直到有人过来跟他打招呼。男人关掉手机,抬头时露出淡而温和的笑容,儒雅且平易近人。
“幸会。”
元旦晚会傍晚六点四十正式开始,六位主持人穿着隆重走上舞台中央,激情澎湃地揭开今晚的活动序幕。
大学的表演五花八门,傅嘉荣兴致缺缺,他从志愿者那里拿了节目单,上面有每场演出的时间,姜枝的古典舞排到八点五十分,比较靠后。
李见山掐准时间到现场,计算机院今年的位置很好,距离舞台也近。他们院的正前方,就是这次受邀的重要大人物们。
前面的小品结束后就轮到姜枝了。
她候场的时候忙得像客服,回完群里,又分别给哥哥和李见山发消息。
[阿枝]:哥哥哥哥哥哥,老样子!
姜枝从小到大所有活动,傅嘉荣都没缺席过。她的意思,哥哥心底都明白。
好好拍照录视频,不能有丑的角度。
[阿枝]:李见山,马上就到我啦!
[李见山]:好,加油。
[阿枝]:你好官方啊。
回完这句,姜枝是彻底没时间玩手机。
“感谢人文学院哲学专业的同学为我们带来的精彩小品……”
舞台上的主持人慷慨激昂,引经据典,顺利切到下一个表演。
从小到大,姜枝最不怕的就是登台展示,不管什么活动都能得心应手。
伴随着悠扬音乐,台下的长辈们见她出场了,脸上露出笑意,竟是不约而同拿起手机拍照或录像。
傅嘉荣的外婆和姜枝的外婆一边看,一边凑在一块低语谈笑。
“阿枝是真的长大了。”
“是啊,跟嘉荣的婚事也该找机会提一提了。”
“会不会突兀?”
“总得正式跟囡囡聊一聊吧。”
“也是,从接受到订婚再到筹备婚礼,这个过程怎么着也得两三年。”
两家知根知底、门当户对,且互相看中对方的孩子,于他们而言就是天作之合。
再加上姜傅两家喜结连理,其背后牵连的家族势力只会更加牢靠。
舞台很近,视觉效果最好。
傅嘉荣凝望台上跳舞的姑娘,橘红的暖光至顶上倾斜,落在女孩身上,恍若从敦煌壁画里飞出的仙子,指尖跃着细碎的光,荡漾飞舞的彩色裙摆随着绸缎旋转,轻灵极了。
他忽然想起妹妹刚学跳舞那会,笨拙且四不像。
她不好意在人前展示,如果非要,必须是很好很好才行。
而这时,他就是妹妹唯一的忠实观众。
小小的孩童会拖着他的手进舞蹈室,让他坐在地上慢慢欣赏。
“哥哥,阿枝跳得好不好?”
“好。”
“真的吗?”
傅嘉荣会为她鼓掌,哪怕妹妹的舞姿没有丝毫灵气可言,全凭稚嫩的孩童气撑着。
“那这样呢哥哥?”
她意识到他的纵容和鼓励,开始握着小小的拳头瞎跳一通,四肢乱飞,表情搞怪俏皮。
傅嘉荣往往会被她逗笑,“这样也是极好。”
不管她怎么闹腾,都会被哥哥鼓舞。
所以,在姜枝阳光开朗活泼的成长路上,傅嘉荣承担着极其重要的作用。
他看着姜枝出现在宋阿姨的肚中、再到落地。哭泣、笑容、牙牙学语、从地上爬到歪歪扭扭走路再到追着他跑。
他参与了她的成长和见证。
傅嘉荣对她的爱很复杂。
在舞蹈即将落幕的刹那,也迎来整场的高能。姜枝的腰上系着透明的丝线,伴随音乐的鼓点,她像重新拽入壁画的仙子,凌空的刹那全场抑制不住惊叹。
衣袂翩飞、彩色绸缎飘出轻柔的弧度,夜幕一点点将她吞噬,姜枝拥有全场最好的视角,在退场的那几秒,她第一眼看到的是傅嘉荣。
是哥哥。
姜枝笑了。
男人西装革履,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
深邃的轮廓隐匿在晦暗的光线里,只露出薄薄的嘴唇和流畅的下颚线,以及那抹因为仰视而暴露的菱尖喉结。
全场响起掌声和欢呼。
李见山望着大屏幕,久久没有回神,脑海里仍停留在最后几秒。
他不确定姜枝是否看到他,但那抹微笑却深深映在心底,隐隐发烫。
后台有接应姜枝的志愿者。
威亚落下,她也平安落地,丝线很锋利,在她腰上勒出一圈红痕,像缠了根红绳,给这副敦煌风的妆造平添一抹糜/乱。
高砺月在当志愿者,看见了,赶紧给她揉一揉,“阿枝你还好吧?”
“没事,一两天就好了。”
姜枝不是很在意,也知道自己是疤痕体质,稍微一掐或者一捏,就容易留下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