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商羽稍后回了两个字:【知道。】
果然豪门哪有秘闻可言,季家那点私生子混乱血统的事,都摆在明面上,怕早就成为各大家族茶余饭后提一句的闲话了。
林稚水表情平静,心想在主人家的宴席上,也不好多谈这个。
于是不着痕迹地换了个话题,问他:【大忙人,比起欣赏季家后花园的紫藤花,我更想欣赏一下那片落羽杉……你飞机落地就在家等我,好不好?】
林稚水藏着话儿。
比起更想欣赏那片落羽杉,她更想考察一下这位大忙人课程进度到哪儿了。
有没有抽空把文件包的传统姿势融会贯通!
总之。
不能再用什么后入式什么的……传统点才好。
等待过程中,林稚水腰肢靠在边缘,指尖慢悠悠点着水面上的睡莲,隐约还有鱼尾悄然游过。
等鱼尾从她手指间游了第三回后。
手机亮了,是宁商羽十分高冷地回一个字:【嗯。】
林稚水眼睫毛低垂着,心想都是亲兄弟,怎么聊个天跟话一箩筐的小濯司机天差地别,宁商羽消息内容的字是越发越少。
从两个变成了一个。
不过转瞬功夫,林稚水便没计较这个,现在字少无所谓,等见面了,实践课之前先给她上交观后感的时候最好多一点。
想到这儿,林稚水唇角微微翘起弧度,正要抬头去找宁濯羽,却被穿着一身粼粼珠光的鱼尾礼服秦晚吟先撞入了眼眸。
她平平静静与之对视。
显然秦晚吟正娉娉袅袅地走了过来,犹如是遇到熟人一般,语气都是亲近的:“从港区一别,许久没再见到林小姐,最近过得还好吗?”
“挺好的。”林稚水保持原先的笑意没散,红唇却一字一字的问回去:“秦小姐过得怎么样?听闻你父亲前段时间深陷医疗数据造假丑闻,没什么太大困难吧?”
秦晚吟披着无懈可击的温柔外壳,险些微裂出了一丝缝隙。
外界可能不知,但是林家最心知肚明,这份害秦家出局的造假数据是怎么被处心积虑挖出来的,如今幕后黑手的女儿倒好,还敢当面问。
她止步停在跟林稚水身旁的喷泉池了会儿,才说:“劳你费心了,这点小困难对秦家来说一点风雨而已,林小姐还是多关心下自己身体呢。”
林稚水正垂眼,还在漫不经心地用一点嫩白指尖钓鱼尾,继而,稍微侧头,尾音带了点儿困惑说,“我多关心自己身体?你这聊天跨越的真有意思,这不是宁商羽该关心的事吗?”
秦晚吟有时真想做个采访,到底有多少人被林稚水这副看起来好骗的皮囊给骗过去了,她全身上下特别是这张嘴,哪里像是被藏在家中整日只能跟一群哑巴保姆朝夕相处,对什么都懵懵懂懂,很好欺负的样子?
幸而秦晚吟还是有点儿理智在脑子里,反而笑了笑:“也对,宁商羽是该多关心你的身体,毕竟你林小姐可是他抑制性瘾的人形药剂呢。”
抑制性瘾?
林稚水陡然怔了下,显然是第一次听到这种极度陌生的话。
秦晚吟细观她那双琉璃一样的眼睛微弱变化,就立刻猜测到,也惊讶似的问:“怎么?你家中母亲和姐姐,竟无人跟你提过?”
林稚水很快回过神,眼眸依旧平平静静看着她。
秦晚吟这会儿犹如站在上风,也学她方才,漫不经心搅动着喷泉池的水波,可惜没有鱼尾愿意上来缠绕她指尖,继而,往下说:“林稚水,你想啊,倘若不是选你当药剂使用,林家有什么资格跟宁氏联姻呢?还能把我家多年来的合作给抢去了……无非是。”
她话顿,靠近一寸距离,今晚刻意勾描着艳色的唇弯起讽刺弧度,极清晰地吐字说:“你母亲盛明璎送女。”
话音落入耳中,林稚水却慢慢的笑了。
秦晚吟胜券在握问:“你在笑自己吗?”
“我是在笑你。”林稚水这句话,也同样落入她耳中后……不出三秒,秦晚吟猝不及防地,这张妆容精致的脸就被摁进喷泉池内了。
她顷刻间感觉到淡淡鱼腥味和睡莲的花香从鼻腔涌入,惊得呛到水。而下一刻,又被林稚水那只冰凉纤细的手指掐着后脖,拽了起来。
秦晚吟弯月眼睁大到了极致,待疯狂喘着气,才刚刚看清林稚水,又被她往池面摁,这次距离很近,她睫毛上的水滴不断往下砸。
而林稚水在她耳侧轻轻说:“这幅美人皮画的再好,今晚也丑态尽失啊。”
她说完,便松了指尖。
任由秦晚吟堪堪不稳地扶住喷泉池边缘,指甲却用力到要划出痕迹。
林稚水清清冷冷站着,又揉了揉养得很嫩的手指关节,“上回你提及退婚,我敬你一杯茶,秦小姐,奈何你有茶不喝,偏想要别的……”
“林稚水!”秦晚吟打断她话,甚至想扬手回个耳光过来。
什么时候她被这样对待过?
林稚水那双清透到无情绪的眼眸都不眨一下,没有闪躲,直白的问:“你敢吗?”
秦晚吟发白的指尖在发抖,仿佛被问住似的,当着季家宴席上……哪怕林稚水是宁家以联姻的方式高价购买进门的药剂。
她没有彻底研究出新型药剂之前,也没资格:
伤林稚水一根汗毛……
可她也是家里众星捧月出来的大小姐,何时受到这种委屈?
秦晚吟还未用言语上回击,紧接着,眼珠子激烈的颤了下,无意间看到在后花园的走廊台阶处,她的亲哥哥秦晚策和宁濯羽一左一右,站在身形高大的宁商羽后面。
夜空璀璨的繁星照拂在了他俊美面容上,因神色冷漠缘故,反倒是平添了摄人心魂的锋芒感,正望着她们。
林稚水站着水流不止的喷泉池旁不动,周身仿佛隔空被那股掌控欲很强的视线犹如一层冰冷透明的屏障罩住。
让秦晚吟不由地避退三舍,不敢在有动手的意图。
第30章
“宴席开始了,秦小姐还在这里梳妆打扮呢?”
那股凝成微妙的气氛,被宁濯羽倏地一句不着调的调侃,一撞而散似的。
紧接着秦晚策已经步下台阶,将自身西装外套脱下,搭到了花了妆容的秦晚吟肩上,“披上。”
话音落地。
他神色极其随便地看了一秒位于旁边的林稚水。
比起秦晚吟既看似光鲜又狼狈地维持着僵硬的姿势。
林稚水雪白面孔表情从容淡定,或者是说,她眼尾好看的弧度微微下垂间,除了皮肤上的红痣异常鲜亮外,整个人淡极生艳到了透着一股引人遐想的怜悯感,好似方才动手的不是她。
虽然之前远远一睹,只觉她跟林曦光容貌上并没有那种有血缘感的神似,这对姐妹似乎只挑剔自己愿意像的地方长,然而仔细端详下,又觉得还是有点像的。
这脾气,明显就是一脉相承。
刹那间,秦晚策心里万般复杂情绪闪过。
而下一秒,他反应敏锐地察觉到宁商羽的眼神,便手臂搂着身姿还在僵硬的秦晚吟退回该站的位置。
不可过度靠近林稚水。
唯有宁氏家族内部成员被恩准,才可堂而皇之的靠近。好比此刻宁濯羽揣着裤兜下台阶,走近时,懒洋洋的暗笑一声:“你可以啊,幸好是你把人摁水里,不是被人摁,否则本少爷今晚归家得因看护不力被罚面壁思过几日。”
这话,意味着在场这三位都全程目睹到了那一幕。
林稚水卷翘的睫毛颤了下才抬起,忽然微笑起来,红痣随之更鲜亮:“你不应该被罚吗?”
宁濯羽挑了挑眉。
林稚水慢悠悠指出:“宁商羽来季家了你却不提前跟我通风报信,反而旁观看戏……真是罪加一等,回去跪着吧。”
她话落,便毫无心虚痕迹地对视上了台阶之上那道过分瞩目的熟悉身影。
宁商羽始终没有步入下来。
林稚水也站着不动,晚风携带着紫藤花香拂过,一直保持着这种相隔甚远的距离,平静看着彼此。
直到这场宴席的主人,季永贞惊闻宁商羽亲自现身季宅,也顾不得旁的要紧事,举着拐杖就颤颤巍巍地赶紧过来了。
随着老人嗓音沧桑响起,“宁总莅临,怪我老眼昏花,险些有失了待贵客礼数,未及时出门迎接。”
要知道倘若能请得动宁家之主,这个讯号一放出去,便是季氏的造化。
这番话,也让周围远远近近的许多宾客目光随之而来。
宁商羽视线半响才从林稚水这边,移到了白发苍苍的季永贞赔笑的面孔上,语调沉静:“无妨。”
季永贞哪怕高龄,可地位完全不能与之相提并论,这把老骨头了还是充满敬意地做出请的手势:“宁总,请随我入主座。”
宁商羽淡淡嗯了声,继而,又朝林稚水伸手:“稚水,过来。”
能跟宁氏联姻的港区林家次女,一向都是豪门私下话题圈里的重点对象,但她真是难得露面,那美人神秘形象,只活在众人口口相传中。
更别提会踏出家中的那道高门,跟宁商羽出双入对了……
宁商羽这一句话,惊得众多宾客又齐刷刷的把目光落到了林稚水这边。
她似乎今晚兴致不高,待谁都没几分笑,哪怕慢悠悠走到宁商羽的面前,也只是眼神浅浅的接触了一下。
这让大家蠢蠢欲动地想旁观出点什么,又品不出。
而季永贞活了这把岁数了,深知待客之道,适时地将人请到主桌后,又率先命人搬来几扇古典刺绣屏风连成墙,与周围隔离出一片清净之地,同时安排几位身份显贵的陪坐,不至于让气氛冷下来。
包括与宁濯羽交好的秦晚策,以及仿佛完全被忽视的秦晚吟也在内。
而落座时。
宁商羽修长指骨却漫不经心地略叩了下主位的椅背,示意林稚水:“你坐这。”
刚热络的气氛默契地寂静了瞬,唯有斜对面的秦晚吟显得反应最激烈,抬眼,愈发复杂盯着……
林稚水脚步微顿,没有小声推托的意思,真在这张无形中代表着权力地位巅峰的椅子里坐了,那双琉璃眼直视于每个神色震惊的人。
仿佛宁商羽的东西,本身就属于她独占的。
下秒,位高权重的宁商羽像和众人般是陪衬一样,在离她最近的左侧椅子坐下。
而宁濯羽自是选右侧,懒洋洋地递给了秦晚策个眼色。
其实不用他递眼色,秦晚策看宁商羽看似随意的捧着林稚水,却心知方才喷泉池的事端可没那么轻易揭过去。
他的亲妹妹,哪怕那耳光没敢扇下去。
可举起手,动了这个念头,就已经触犯到了宁家的权威。
“宁太太。”秦晚策主动端起酒,为她倒了杯,将贵公子的冷傲姿态摆低:“晚吟不是有意唐突了你,作为兄长我为她道歉,自罚三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