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白然连衣服都还没换。
该死的宋叙不知道跟房东太太胡扯了些什么,她刚才拿着电话出来,见他们回来了,招手大喊:“Vivi,你的未婚夫来了!”
“......”
一瞬间,施烨梁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露天的休息区,藤椅很深,坐的人几乎要窝进去。
温白然不自在地挺了挺腰,端起咖啡杯来挡住对面那人的视线。
一个多月没见了,宋叙打量她的眼神变得和当初一样,那种深慢的审阅,仿佛在鉴别她这段时间的变化,半晌才眯着眼说,你没怎么变。
温白然淡声说谢谢,你也没怎么变,还是一样的刻薄。
宋叙挑眉,“还在生气?”
“气?有什么好气的。”温白然放下杯子,十分平静地说:“你没看我已经有新男友了。”
她说这话时在心里默默对施烨梁说着抱歉,反正现在他不在这里,就稍微借她用一下吧。
尽管在她回来之前房东太太就已经说明了她和那个租客的关系,但从她嘴里说出新男友三个字,宋叙还是冷了眼色,要她分了。
温白然:“凭什么?”
宋叙:“凭我来了。”
和从前同样强势的口气,傲慢的以自我为中心。温白然被他这种不由分说的强硬态度搞得有些失语,一时都快忘了她为什么来到这里。
“你来了又怎样?我们已经分手了宋总。哦不对,我们压根没有在一起过。你只是我的床/伴,我没有要求你对我付出感情,你也没资格要求我保持单身。”她在说这话的时候竭力保持着平静,却还是不经意流露出了愤怒和激动。
只要一想到她差点就答应他充满功利的求婚,他却居然还能够像没事人一样坐在这里,她就不能维持理智。
她还真是佩服。
床/伴这个评价似乎伤到了他。
虽然已经预料到她会是这个态度,但切实地坐在这里听她讲出这些话,宋叙还是拧了眉头。
他问她一定要这样尖锐吗。
温白然呵笑,比起尖锐,谁也比不过他,她不过是实话实说,这还是他教给她的。
宋叙说可你也教过我,人不是机器,会有感情和知觉。
他定定看着她,半晌像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低声说:“我是来求和的。”
温白然一顿。
工作时间到了,周围的各种小店都在准备开门营业。
逐渐热闹起来的街面让宋叙在这一个多月里久违地感到了充实。
这种充实不庞大,不复杂。
不需要多精确的图表和程序,也不是多少成就或赞扬。
而是一个人。
一个人占满他的眼睛,就填平了夜里那些空洞。
他从不在女人身上获得什么能量,也不认为感情能提供给他精神。但他得承认,在温白然消失的这一个月里,她好像从他身边带走了这些。
工作是照常的,生活也还是规律。
所有事情的发展都进行得都和他预期里的一模一样。
可能是因为太过一样,没有丝毫变化和意外,也没有惊喜和雀跃,这种步步为营的节奏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索然无味。
宋叙问过向隼,爱情是不是会让人感到虚无?
向隼说爱情不会,失去才会。
他没有经历过几次失去,因为他向来掌握着一切,握紧或松手都是他的抉择。
这一回为什么没有抓住?
他反复思考,只得出一个结论——
如果温白然已经能够带给他这样虚无的影响,那他就必须把她留在身边。不惜一切。
宋叙眼中的薄雾散去,露出深层的暗波。
海面航行的人能够顺利上岸或许需要些运气,但大海想要把谁留下,从由不得人选择。
/
一个星期之前,乔伊给温白然打过电话,她在悉尼的这段时间,国内一有风吹草动她都会第一时间给她通风报信。
宋叙最终没有入职沿医,也没有卖掉公司。
他加入了英创。
这个结果惊掉了所有人下巴。
温白然想起许兰君在机场时跟她说的那个小道消息,说宋叙和英创的条件都快谈好了,还差最后一口气。
而这最后一气就是沿医。
英创是做医用耗材起家的,近年的技术飞速发展,他们也另外拉出了一条线做云端,资质还是不错的,步子虽然慢一点,但是稳扎稳打。
他假意和沿医接触,甚至带着法比安娜去公司视察,眼见西林的合作项目就要花落别家,英创自然着急。他们最终以和沿医收购P&t的折算价加上双倍年薪给到宋叙。
也就是说,他不仅没有卖掉公司,甚至还让自己的身价无痛涨到了之前谈好的一点五倍。
温白然不敢想她要是沿医的人此时该会有多气愤,说不定还会在办公室里跳着脚诅咒这个奸贼不得好死。
但商场如战场,谁用兵奇诡,谁就能占领高地。
乔伊说:“我们都错怪他了。”
温白然知道这些后心里多少有点释然。虽然她对公司会不会被卖掉并不那么在意,但宋叙也并没有卑鄙到极点。
英创对他开出的条件和沿医一样,不允许担任其他公司的任何职务,离职后一年的保密期,也就是说他还是会从P&t退出。
宋叙说你的辞职我没有批准,我需要你回来公司,我会把我名下的所有股份转给你。
温白然说你拿着股份不怕我跑路?
宋叙淡笑,“你如果能跑掉的话。”
他现在的表情和当初要她加入P&t一模一样。
胜券在握,成竹在胸。仿佛笃定了她会跟他回去。
可是没记错的话他刚才说他是来求和的?
有人求和是用这种高高在上发号施令的态度吗?
温白然缓和了一下情绪,放平了音调,“宋叙,既然我们把这些都说开了,那我干脆告诉你,我不会再给你打工了。”
他温和地纠正:“不是给我打工,股份给你,以后公司就是你的。你想怎么做都说了算。”
“然后呢。”
“然后?”
温白然神情认真地看着他,“商务课上完了,你有什么要对我说吗。”
什么股份都不重要,她在意的是他的隐瞒和利用。
他难道不知道吗?
宋叙沉默了,沉默了很久。
久到温白然觉得他恐怕这辈子都不会明白她为什么会离开,可如果他不明白,他又为什么会来呢?只是找个女人结婚并写份协议转让股份这么简单的事,对他来说不是易如反掌吗?为什么是她?
长时间的空白让街面的噪音变得刺耳,温白然很烦,她不想等下去,又不能马上起身走开。
她在他无声的注视里煎熬。
过了很久,久到施烨梁发信息来问她怎么还没回去,需不需要帮忙?那个男人看起来不太和善的样子。
她想起来昨天才跟他说过自己分手了,今天就突然冒出来一个未婚夫。短暂的震惊过后,他是选择相信她的。
温白然多少有点欣慰,起码还是有正常男人的。
她说既然你没有话要说那就算了,我要走了。
“等一下。”
宋叙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一份文件,放在桌面递给她。
“你先看看这个。”
他嘴硬的简直连老虎钳都撬不开。
温白然再一次对他感到失望至极,她一眼都不想看那里面有什么,厌倦地起身经过他,被攥住了手腕。
宋叙没有抬头,余光里他光洁无暇的侧脸头一次绷的这么紧,“我很想你。”
好难得的四个字。
温白然推开他的手,说谢谢挂心。
头也不回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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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叙在酒店里住下了。
那份文件最终被他放在房东太太的信箱里转交到了温白然手上。
她没有看,而是给向隼打了个电话。
向隼听到她的声音还很惊喜,问宋叙有没有把她哄好,临走之前他可以传授了许多哄女人的妙招给他,第一招就是见面时要带花。
温白然想起他空手站在门口的样子,冷笑,就算带了花也会被他冻死吧。
寒暄过,她进入正题。
“我想知道孔木凡的事。”
向隼:“孔木凡?”
孔木凡是宋叙在学校里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很多人都受不了他那种冷淡的个性,孔木凡对技术的热爱倒是抵消了他的森然,两个人毕业后一拍即合,成立了KS。K在前,S在后。从名字就可以知道宋叙有多尊重他的合作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