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没有意识到，只是心里没有排斥，不抗拒他的靠近。

　　这让她感到不自在起来，这种不自在更多的是源于害羞。

　　心跳开始漏拍，先是一拍，两拍……继而不知道漏掉了多少拍，心跳的节奏再无法掌控。

　　为了掩饰失衡的心跳声，她干脆抬起脸来，眼泪已经止住，恶狠狠瞪他，语气也凶巴巴的，“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哭。”

　　说完，白了他一眼。

　　裴照松身形定了定，而后直起身来，怕她看见又要炸毛，唇角只几不可察地提了一点点，顺手从一旁的纸巾盒里抽出一张纸。

　　“没见过。”

　　他如实回答。

　　明珠一听，气的牙痒痒，气鼓鼓地睨他一眼，睫毛上还沾着泪珠。

　　裴照松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拿着纸巾的手靠近她的脸，准备给她擦泪痕。

　　明珠顺势从他手上抢过纸巾，在脸上胡乱擦了一圈后，把纸巾直接朝他身上扔，一屁股坐在桌前的椅子上，手撑着下巴。

　　纸巾砸在裴照松胸口处，掉落在地上。

　　她对他摆脸色，使小脾气。

　　裴照松照单全收，眉都不曾皱一下。

　　他弯腰下去捡起纸巾丢在垃圾桶里，靠在桌边，低眸注视着她。

　　明珠和他对视一眼，忽而不敢看他。

　　她也不哭了，因为现在根本哭不出来。索性趴到桌上，脸埋进臂弯里不看他。

　　裴照松一只手撑着桌子，长腿抻着，盯着她看了一瞬后，嘴角含着笑，故意问，“怎么了？”

　　明珠趴着没动，但这样一直逃避也不是办法。她也不敢抬起脸来看他，就这样趴着，没好气地说，“你管我怎么了。”

　　她这个姿势声音听起来嗡嗡的，裴照松没太听清楚，俯下身，耳朵凑近，“什么？”

　　明珠哼哼两声，抬起脸，气鼓鼓地说，“我说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裴照松问，“怎么就没一个好东西了？”

　　明珠细数着罪名，“托着7年不结婚，耽误人青春，还出轨找小三。”

　　裴照松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我又不是。”

　　明珠怔了怔，“都一样。”

　　裴照松知道她现在就是在别扭，也没戳穿，“那你不能因为一棵树烂了，就怀疑整片森林吧。”

　　明珠白一眼，切一声，“反正都一样，你也是。”

　　“我怎么了？”

　　“你欺负我。”

　　“我哪里欺负你了。”

　　“你凶我，吼我。”

　　裴照松想笑，但看着她气呼呼的样子，忍着。

　　“我没有。”

　　“你有，你就是凶我了，还吼我。”

　　明珠说不过他开始耍赖，又趴回桌上埋着脸，嚷嚷着，“就有就有。”

　　她故意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假装抽动着肩膀，做出一副哭泣的样子。

　　“好好好，我的错。”裴照松蹲下身，就在她脚边，歪着头去看她臂弯下的脸。

　　明珠坐起身来，咬着唇忍着笑看他，“你干嘛啊。”

　　两人现在的落差，明珠处于上位。裴照松看她时需望着她。

　　她现在才是占据主导的一方。

　　裴照松很有自觉，连忙说，“我向你道歉，我不该凶你，吼你。”

　　“嗯。”明珠故意绷着脸，一副傲娇的样子。

　　“那你别哭了，好不好？”

　　“我哪里哭了。”明珠瞪他，“你才哭。”

　　“好好好，我哭。”

　　她说什么，他便应下。

　　明珠绷不住了，扑哧一声笑出来。

　　她转过脸去，一只手半捂着脸，

　　小声嘀咕了一句，“讨厌死了。”

　　裴照松还是听见了，他没吭声，站起来，视线落在她平放在桌上的右手上，断掉的指甲处渗着血。

　　他脸色沉下来，“痛不痛？”

　　“什么？”

　　裴照松冲她的手抬抬下巴。

　　明珠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把手抬起来，伸出五指，“痛死了。”

　　裴照松无奈睨她一眼，转身去桌上拿了一瓶消毒碘伏和一包医用棉签过来。

　　明珠微讶，“你这办公室真是什么都有。”

　　“今天早上去买的。”裴照松随口回道。

　　“嗯？”明珠看着他拆着包装，的确是新买的。

　　裴照松没多说什么，从包装袋里抽了两根棉签出来，沾上消毒碘伏，看着她，“手给我。”

　　明珠右手握了握，“我自己来就行。”

　　裴照松拿着棉签的姿势没动，只说，“手给我。”

　　明珠知道眼下是坳不过他的，迟疑了两秒，伸过手去。

　　裴照松左手轻轻捏着她的指尖。

　　明珠感到一阵冰凉的触感，心脏不可控地颤了一下。

　　裴照松弯着腰身，低着眸，注意力只在她手上的两根指尖上。

　　他动作很轻，拿着棉签仔细地擦拭，嘴巴里还轻轻吹着气，像是要为她吹去痛感。

　　他抬眸看她一眼，嗓音沉沉，“痛不痛？”

　　明珠抿着唇，低下眸，“不、不痛。”

　　她已经不知道要怎么说话了，开口结结巴巴，别开视线。

　　裴照松又拿了两根棉签重新沾上碘伏，再擦拭一遍，“这么爱漂亮，手指不想要了吗？”

　　明珠嘟囔道，“我哪里不想要了，我是一时冲动，没想那么多。”

　　裴照松没好气地瞪她一眼，“知道就好。”

　　“咚咚咚”

　　倏地，有人敲门。

　　明珠赶紧收回手，裴照松还定在捏着她指尖的动作。

　　他愣了一下，收拾好东西放一边，见她已经侧过身去坐着，走到门口开了门。

　　是卢晓华。

　　“进来吧。”

　　裴照松转过身来，朝自己的椅子走去。

　　卢晓华跟在后面，“裴部，周子茜的意思就是不想再跟那个人有任何关系，但是那个人不同意，廖主任她们好说歹说，还给他父母打了电话，您看怎么办，万一他缠着周子茜不放。”

　　这问题确实棘手，就怕渣男死缠烂打。

　　小会议室里的人没个主意，让卢晓华来给裴照松汇报。

　　裴照松坐在椅子上，背靠着椅背，双手交叠在身前，嗯了一声，“你过去这样给他说，就说巡察组的宋磊我刚好认识，不介意给他送一封举报信。”

　　卢晓华点头，“好。”

　　“他会懂的。”裴照松想了想，“另外，让他白纸黑字写清楚，不再纠缠周子茜。”

　　卢晓华愣了愣，他这副笃定的语气好像会料到林耀会松口同意。

　　她很快收回思绪，还是应道，“好。”

　　卢晓华转身出去，临走时不忘看一眼坐在桌前椅子上的明珠。她一只手撑着头，脸色有些不自然，眼睛还红红的，像是哭过。

　　卢晓华又瞥一眼男人，发现男人正意味不明地看她，她赶紧抽回视线，嘴角挂着抹浅笑出门，顺手把门也带上。

　　人一走，室内又只剩两个人。

　　谁也没说话，相看一眼，氛围忽的有些怪异，还有些暧昧。

　　明珠赶紧挪开视线。

　　明珠不是没心没肺，她不是没有察觉到裴照松对她的特别之处。

　　他对待下属的确很好，关心下属生活，工作上为下属出头。

　　但哪个下属哭了这样哄的啊，还说道歉就道歉。

　　这完全超出了正常的关心范围。

　　她恍然明白，他之前总说一些让人听不懂、莫名其妙的话。

　　现在，她心里有了个荒谬的想法——

　　裴照松不会是喜欢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