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行简喉头酸涩,拿过刀子切下一块。
放置过久的蛋糕已经失去鲜味,太久没进食的胃自动向外排挤,靳行简一口一口吞咽着,又去吃盘子里的菜。
这是姜茉做给他的,可能是最后一次了,他一口都不想浪费。
门被推开,林源和沈怀京一起进来,靳行简放下筷子,饥饿太久的胃在过于饱食后发出抗议信号,他不闻不问,泰然地面向两人诧异的目光。
林源沉默地将一份笔迹鉴定报告递上,靳行简垂下眼眸一页一页翻过,在看到结论时并不意外。
他将报告阖上,看向沈怀京,“找到照片了吗?”
沈怀京已经知道他和姜茉的事,只是始终联系不上他,听说他回家后马上开车过来,现在看到他这副样子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叹了声气,沈怀京将手机推过来,照片古旧,周边已经破损,正中是一个帅气的年轻男人。
“找到了,三十年前的姜商辰。”
第58章 戒指 该求婚的
姜茉从天樾搬出来后, 住进的地方叫榕湖,是沈云笙之前住过的房子。
说是湖,其实不过是一小片人工开凿出来的水域, 正中央位置有喷泉,听说只有逢年过节才会象征性开一会儿。
榕湖有着非常明显的老旧感,褪色的楼体,夏日爬上外墙到了秋末只剩枯藤的爬山虎,还有多年前流行的建筑风格。
要说优势,一个是地段位置不错,出行方便, 一个是生活气息浓厚。
可姜茉仍旧不适应。
Jan也不适应。
或许是缺了人,或许是缺了猫, 整栋房子都太冷清了,房子里只有她上下楼踩在楼梯上的回响,和Jan偶尔一声犬吠。
Jan和她一样, 像是生了一场重病, 蔫蔫的打不起精神。
不过这种状况没有持续太久, 在天樾时照顾Jan的阿姨打电话过来,想跟过来照顾,姜茉自然没有同意,这倒是给了她启发,趁着周末时在家政公司找了位阿姨, 大概是霉运走多了,这次意外的顺利。
填补了人气的房子热闹许多, 阿姨住家的第一天大显身手,做了一桌好菜不说,又烤了西式甜点和蛋糕。
姜茉看着蛋糕发了会儿呆, 最后只吃了饭菜和甜点,带上Jan出门。
今天是靳行简生日。
她并没有刻意去记忆,却在脑海中挥之不散的日期。
时间进入十一月后,北城进入深秋,秋风萧索,街边树叶落了满地,姜茉穿着厚重的大衣,戴好毛线帽,牵着Jan踏着落叶慢慢走着。
隔壁原本空置的房子来了新邻居,暖光铺了满院,搬家公司的车停在院门外,工人们正小心抬着画框下来。
Jan停在院外,好奇地歪着头隔着稀疏的植被往里看,姜茉催促了它一声,见它停住不动,目光也跟着看过去,高大的中年男人站在院子里,隔着一段距离也正往这边看,和她对视上那一刻脸上扯出一个僵硬却友善的微笑。
大概是个不善交际的邻居。
姜茉稍愣,朝男人弯起唇角,略一点头后扯住牵引绳拉着Jan离开。
尽管她和靳行简的事没有对外宣扬,周围亲近的人还是察觉出了不对劲。
程虞来问时姜茉沉默了一瞬,只说和靳行简的感情确实出了问题,却没说具体原因,她分不清这算是在保全靳行简的形象颜面,还是不愿意再去回想这将近一年的经历,只觉得很累,生活像是被暴风雨席卷过,虽然归于平静,却已是一片废墟。
靳老爷子的话让她放下对靳星允的怨念,靳行简的那一份却始终无法释然。
夜深人静时她自我开解,他们结婚时就是各取所需的,靳行简帮她夺回姜家,帮她还了姜商元的恩情,他其实并不亏欠她。她之所以怨他恨她,无非是她爱他,爱到眼睛里终究容不下那颗欺骗的沙粒。
持续短眠的头痛发作,姜茉起身看了一眼手机,23:55,距离这一天结束还有五分钟,简单刷了下朋友圈,恹恹地扫上几眼,姜茉将手机熄屏,拉开抽屉,指尖在止痛药上晃过时一顿,最终拿起旁边的地.西.泮.片,扣了两片出来,关上抽屉。
一只大手拉开抽屉,拿出里面的止痛药时一顿。
靳行简将空荡的药盒放回去,继续交代林源:“除了前面说的,把Eterno的Ai文物修复模拟和南城糖厂两个项目提到季度重点。”
头上的刺痛感一阵一阵袭来,靳行简揉了下额角,询问林源:“过户清单整理好了吗?”
林源将清单递上,措辞谨慎:“张律师提醒您,清单上罗列的预备过户资产已经远超离婚协议,问您是否考虑清楚,另外,Eterno的51%股权给太太后,您手里仅剩余19%,将失去对Eterno的控制权,也会引起市场的负面解读。”
靳行简低头浏览完清单递还给林源才答:“考虑清楚了,去准备吧。”
林源却没有动。
“还有事?”靳行简低头签署文件时问。
他近日休息少,进食少,眉眼沉怠,嘴唇上的伤痕还没彻底下去,整个人明显消瘦了一圈。
林源是真的有一件棘手的事。
他沉默了许久,将戒盒放在桌上,硬着头皮开口:“是沈先生带来的。”
靳行简目光缓缓移过去,心脏猝不及防狠痛一下,注视着戒盒久久不语。
如果没有意外,他该在这一天,以最真诚的姿态向姜茉求婚的。
眼窝不知不觉红了,靳行简垂下视线“嗯”了一声,许久后喉结艰涩滚动着问:“办理过户时需要双方到场吗?”
“要看过户类型和具体方式,”林源稍顿,试探着说,“我们可以选择需要双方到场的方式。”
“不用,”靳行简声线沉缓,压着浓重的疲惫和无力感,“尽量以无需到场的方式办理。”
“把下周五的时间空出来,安排一家……算了。”
躺在桌上的腕表响了声,靳行简偏头去看时间。
分针与时针在12点处汇合。
姜茉收回凝聚在手机屏幕上的视线,闭上涩痛的眼眸。
这一天终于过去了。
有人告别25岁,迈进26岁。
*^*
李南桥从山里回来后,修复项目组的问题得以解决,本来该大跨步向前的进度,却因一名修复师手臂骨折,另一名修复师早产休二胎产假不得不耽搁。
人手紧缺,项目又有完成时限要求,招聘也需要时间,项目组的几位老师齐齐把目光转向姜茉。姜茉从大一入学就跟在李南桥身边,除了上一个寒假有事,其余寒暑假有大半时间泡在博物院,虽然按照实习规定没让她真的上手修复过,但大家也知道,她其实在业界已经小有名声,独立完成的古籍古画修复比年长她几岁的修复师还要多。在几位享誉国内外的老师联名推荐下,姜茉破格加入项目组。
她的毕业论文选题也在同时期通过,一时间又忙碌起来。
接到黎冬电话时她正从博物院出来,准备去学校查资料。
和靳行简提离婚的事似乎对黎冬和她之间的相处并没有影响,黎冬照旧保持以往的联系频次联络她,也会聊些女孩子之间的话题。
这次黎冬找她是有事,不知道她能不能帮忙。
商辰近期回国,搬家后才发现之前托朋友保管的几副字画因储存不当有多处损坏,字画虽不是都出自名家之手,但都是他珍爱之物,他联系了几位修复师,但最爱的那一副仍旧没找到合适人选,问姜茉愿意不愿意帮忙,商辰可以支付丰厚的酬劳。
酬劳倒不是问题,问题是,商辰和靳行简的关系。
姜茉沉默的时间里,黎冬已经揣摩到她的心思,进一步劝道:“茉茉你不用担心阿简那边,这件事情他完全不知情,平时也不会去商叔那,倒是我马上有假期可以过去陪你们。”
姜茉仍下意识推脱:“我最近事情——”
“茉茉,”黎冬截断她,“那幅画是商叔已故爱人留下的,商叔是真的认为你来修复最合适,他知道你有丰富的修复经验,希望你能帮她还原那幅画。”
“好吧,”黎冬语气真挚,姜茉答应下来,她思考片刻,“我最近只有周末有时间,等我把家里收拾出一间做工作室。”
“你介意去商叔那吗?可以使用他家里的工作室。”
看得出商辰是真的着急,姜茉略微思索后答应下来。
黎冬又问她:“我可以把你的电话号码发给商叔吗?方便你们联系。”
得到肯定答案的黎冬挂断电话,将商辰的住址发送过来,姜茉正从车上下来,低头看到地址时一愣。
她那个不善交际的新邻居竟然是商辰,这完全打破了她对大佬们的印象。
手机倏地在她手心震动起来,是一串陌生号码,姜茉进校门,滑动接通。
“太太。”
林源的声音传过来,姜茉敛眉,“林助理可以直接喊我名字。”
手机打开扬声器,林源从后视镜瞅了一眼正盯着前方那抹细瘦身影脸上没有丝毫情绪,实际他现在敢改口立马就给他扣工资的老板,巧妙地跳过称呼这这个环节,“您现在有空吗?有关资产过户的一些文件需要您签字。”
姜茉脚步稍顿,不太明白为什么靳行简不同意离婚,却要把财产转给她。
一辆低调的红旗在她身边缓缓滑过,贴着防窥膜的车窗内,坐在后排的男人侧过头,看向她的侧脸。
林源着急上火地特别担心姜茉拒绝,直接做主道:“在您的学校可以吗?我正巧……路过,马上就到。”
话已经说到这里,姜茉不好再拒绝,准备见面再问,她说了一家校内咖啡馆位置,“我在那里等你。”
挂断电话,又一通陌生号码进来,姜茉脚尖转向一会儿要碰面的地点方向,接通电话。
一道浑厚的低沉男音传过来,“姜茉你好,我是商辰。”
“商……叔。”姜茉不太习惯地随着黎冬叫人。
对面沉默很久,同样不太习惯地应下。
校园里学生往来,篮球场上砰砰作响的篮球砸地声下,是一道道跃起的年轻身影。
熟悉的环境,同样不太习惯的两个人,姜茉倏地放松下来,笑了一声。
商辰也随她笑了一声。
这像是一个破冰信号,两人之后的交流顺畅许多,敲定具体时间后挂线。
姜茉走进咖啡馆时林源已经在里面等她,一段时间没见,他人瘦上许多,见她仍热情。
“太太,在这里签字。”林源递过来一支笔。
姜茉无力纠正他的称呼,坐下后翻了两页,呼吸当即乱了节奏。
“我不能签,”姜茉放下笔,“靳行简是什么意思?”
林源不知道自家老板把除了恒臣和姜氏外的绝大部分资产都给了太太的行为算不算恋爱脑。
留下恒臣股权是因为还没解决靳君景的问题,留下姜氏,是为了和太太有更多可能的接触机会吗?
他也不敢擅自替靳行简做主,抬起头看向姜茉,语气为难地说:“要不让老板过来和您说?”
姜茉稍愣,抬起头问:“他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