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茉独自用过晚餐,楼上楼下转了一圈,回到卧室时,手机上有两个未接来电。
都是祁靳的。
两人上次联系还是年前,祁靳让她不要和他生疏。
可是眼下的局面和当时又有不同,她和祁静云势不两立,她和祁靳做不成亲人,也难以成为朋友。
姜茉垂下眼睫,指尖悬在祁靳的名字上数秒,最终没有回拨。
刚要将手机丢在一边,大学室友夏楠打来电话,说亲戚家有幅古画要修复,找了几家工作室没人敢接,托人找到李南桥老师,李老师最近身体抱恙婉拒,夏楠提起自己同学在古画古籍修复方面很有经验,亲戚一听是同学,嫌年纪小,夏楠回顶几句,把姜茉之前修复过的字画说了两幅,亲戚当时没说话,今天突然找过来。
“他肯定去打听你了,知道你确实有本事,又回来问我,”夏楠在电话对面啃着苹果,“茉茉你接吗?接的话狠狠宰他一笔,他特有钱。”
姜茉却没心思想这个,李南桥是古字画装裱修复专家,也是她的老师。
过年联系时身体还没问题。
“晚点再说,我现在有些急事。”
姜茉挂断电话,取了一件外套出来,噔噔噔下楼。
Jan还以为又可以出去玩,迎上来,姜茉拍拍它头让它自己去玩,跟林姐说要出去。
林姐马上联系司机,司机刚出去吃饭,赶回来还要一会儿,林姐拿了一串车钥匙,带着姜茉去车库。
姜茉匆匆扫过一眼,各式豪车几乎将车库停满。
林姐停到一部添越前,开锁,为姜茉拉开后排车门。
姜茉停住走向副驾的脚,转身上去,等林姐上车后报了一个地址。
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北城的交通仍拥挤不堪,添越在车流里浩荡一个小时,到达一个胡同外。
胡同狭小,suv车型无法进入,姜茉推开车门下车。
北城早中晚温差大,飒飒夜风扑面,激得姜茉一抖,忙将身上大衣裹紧,三步两步,背影很快融进昏黄夜色中。
停到一处灰瓦屋檐下时已经有些气喘,姜茉伸手叩响掉了朱漆的大门,不多时院里传出些动静,有人走近了,边咳边问:“谁啊?”
姜茉匀下呼吸,叫“老师”。
门被从里侧拉开,露出一张被岁月沉淀出风采的脸。
李南桥五十多岁,戴一副细框眼镜,细眉,短发,拉开门后掩唇咳嗽两声,侧身让姜茉进门,“你怎么过来了?”
姜茉推她先进去,反身将门关好,跟进去时小心避开停在门栋处的自行车,语调俏皮:“听到您的咳嗽声就来啦。”
“你啊。”李南桥笑着先进门,镜片被热气一烘,模糊成一片,她摘下眼镜,拿过镜布慢慢擦,又咳了几声,解释自己的病情:“就是感冒,没什么大事。”
“去医院看过没?”姜茉问。
“看过。”
李南桥戴上眼镜时,姜茉已经拉开她惯常放药的抽屉,一盒一盒检查起来。
将四盒过期的药摘出来,又去翻病历本,最后拿出手机。
“你那篇交稿的文章我看了,有一处可以尝试另一种手法。”李南桥出声。
姜茉抬起眼眸,李南桥倒了两杯热水,自己坐到沙发一端,一副准备详谈的架势。
姜茉一边坐过去,一边低下头将医生处方里的药买了一通。
这一谈就谈到了院门再次被叩响。
姜茉没穿大衣,小跑着去开门拿药,看到骑手小哥和林姐一同站在门外时吃了一惊。
骑手小哥递过药跨上电动车走了,林姐递上一袋水果,笑着开口:“刚刚过来时听到老师在咳嗽。”
她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李南桥,顺着姜茉叫了老师,之后详细说了蒸煮方法和火候,拎着袋子的手有些凉,“是很有用的止咳法子。”
姜茉为难,她和李南桥虽然都有一双巧手,能把残缺的古籍古画修补恢复,却没有一副好厨艺,两个人凑在一起都做不出一顿好饭,最后干脆拉林姐进门,嘱咐她:“就说是我亲戚,不要和老师提我结婚的事。”
她并不想让自己遭如乱麻的生活扰乱了李南桥的清净。
进去时,李南桥已经洗过脸,额角的头发湿了几缕,提醒她去看茶几上不停振动的手机,“响了有一会儿了。”
是夏楠的来电,估计还是刚刚的事。
姜茉先把林姐介绍给老师,才去接电话,问完大概情况后没直接答应,约定过去看看再决定。
挂断电话时,林姐已经盖上锅盖调好炉火。
姜茉拿李南桥手机订好闹钟,提醒她吃过药,关掉火再睡,被李南桥哄着出门,又被提醒:“那是一幅晚清字画,脆化严重,做口子要费点功夫,把你那行草练练,接笔的时候注意。”
姜茉一顿,明白过来,李南桥知道她要去做什么。
这种无声的温情对她来说格外珍惜,姜茉上前抱了会儿李南桥,被轻推了一下才放开。
“你得自己找个地方修,我那儿房子窗户坏了,还没来得及修。”李南桥最后提醒。
那幅字画在夏楠家,姜茉直接赶了过去。
姜茉小心将画在长桌上展开,低头查看,长发从肩头滑落。
和李南桥说的一样,这是一幅脆化严重的晚清字画,画上多处残缺,还有少量污渍。
夏楠抱着猫坐在单人沙发上。
她表哥站在长桌旁,低头去看画,更多的目光落到姜茉身上,语气小心翼翼:“能修吗?”
姜茉抬起头一笑:“能。”
夏隽佑被这笑容晃得愣了神,等姜茉将画收好才问:“那价格?”
姜茉报完价格,又说:“快开学了,我时间不多。如果等得及,那我把画带走。”
“等得及等得及。”夏隽佑忙道。
夏楠在一旁看得直笑,被夏隽佑瞪了一眼。
时间已经不早,姜茉没再多留,告别夏楠时注意到她怀里郁郁寡欢的猫,问了句:“又病了吗?”
“病了,”夏楠叹气,“春天啊,真是相思病的季节。”
“昨天带它去宠物医院,它热烈追求的哪只小公主被主人接走了。”
姜茉笑得不行,挠着猫下巴开玩笑,“那你也见不到那位帅主人了。”
“可不是吗。”夏楠跟着笑。
电梯到了,姜茉同夏楠告别。
夏楠摆摆手,一回头,夏隽佑正站在门口朝电梯这看。
路过时肩膀差点被撞上,夏隽佑问:“小楠,你同学有男朋友吗?”
“没啊,”夏楠灵活地闪过,“我们这届三个校花,两个单身。”
“不过你别追啊,”她抱着猫提醒,“姜茉特忙,没时间谈恋爱。”
-
回到天樾时,靳行简还没回来。
姜茉将字画收好,二层书房旁边就有一间房间空置,她写了一份清单交给林姐,让她帮忙找人采买后布置成工作间,而后去了浴室。
与丽璟相同品牌的高奢男士沐浴露摆在天樾浴室的格子内,不同的是,旁边摆还放着几套不同品牌不同香型的女士用品。
洗好澡吹干头发,姜茉出去接了杯温水,回来后抠了颗感冒药。
门口传来一点动静,姜茉回过头,靳行简正进来。
他个子高,两米有余的房门在他身后也不觉高大。
工作了整晚的人仍不见半丝疲态,炭灰色高定西裤垂顺挺括,黑色竖条纹衬衫齐整地扎进腰带里,西装外套被他挽在臂弯处,露出的冷白腕骨上的箍着一块银表。
骨节匀称的长指在领结上扣住,轻轻一扯,之后上探,指尖轻松一拨,原本严丝合缝的衬衫最顶层扣子被解开,禁欲气质消弭于无形。
姜茉脑海角落里残存的某些记忆苏醒。
被那只大手握住的腰肢,指尖挑下的肩带,喷在后脊酥麻的呼吸。
几秒钟的时间,靳行简向衣帽间走去,视线偏落到姜茉身上。
乌黑的长发如海藻,自脑后垂落,部分晃到身前,发尾扫过胸前温柔的弧度。
她身上一件公主风纯白睡裙,纤细的肩带被长发挡住,露在外面的肩头圆润,和小腿一样瓷白细腻。
大概是刚洗过热水澡,身上带着懒倦和潮气,唇瓣粉润,一双眼眸黑而亮,衬得整个人干净清澈。
像一朵不谙世事的茉莉。
“还没睡?”
像是不舒服,手指在喉咙处抵了下,靳行简开口时嗓音沙哑,仍带着轻微鼻音。
姜茉眼睫扑眨,温吞的“嗯”了一声,将药塞到嘴里,就着温水吞服,水杯落到桌面时“嗒”的一声。
感冒药仍攥在手里,姜茉开口:“靳行简,要吃感冒药吗?”
想到他晚归或许有应酬,又问:“你今天喝酒了吗?”
男人停下脚步没答,像改了主意,转身朝她走来。
清淡的冷杉香袭近,姜茉缓过神来时,靳行简已经端起她的水杯,就着她刚喝水的位置,嘴唇贴上去。
喉结滑滚,杯子内水位渐低。
“嗒”的一声脆响,杯底再次落到桌面。
靳行简俯下身,清隽的眉眼忽地凑近。
姜茉不自觉后退,小腿被身后的沙发绊倒之前,后腰处被一只手掌托住。
掌心处的热度透过一层轻薄的布料轻而易举地过渡到她的肌肤上。
男人臂弯里的西装外套贴着她的小腿滑落,带起一片颤栗。
整个人被靳行简半圈半抱在怀里,姜茉呼吸一紧,抬起头,对方带着男性气息的呼吸扑落在她唇角。
“没有。”
烟灰色西装给这人增加了一抹文气,那双乌黑沉敛的眼神却充满侵略性。
也没给她拒绝的机会,几乎是在话音落地的瞬间,唇已经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