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两个字被随之而来的轰隆隆的雷声一起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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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芳礼和时父连番轰炸的电话让心烦意乱的时序关了机。
等他反应过来以后,他发现自己已经将车开到了海边。
车窗降下来时,秋风裹卷着海水的味道一起呼啸着闯进来,吹乱了他的头发。
车内刚有的一点热乎气消失殆尽。
时序干脆停了车,走下来。
他走到海边,风将他的风衣卷起,衣摆胡乱的飞着。
不算是一个好天气,乌云将天压的很低,墨色的潮水拍打着金色的沙滩,又速速退回。
海滩上一个行人都没有。
风胡乱地拍打在他的脸上,时序望着灰色的天发呆。
他彷佛又回到自己无意识走到海里去的那个状态。
「轰隆——」一声,把时序吵醒。
直到头顶有冰凉的雨点滴到他的额头上。
时序这才想起来看一眼时间。
黑色的屏幕映着他的脸,时序开机。
比时间先到的,是陈若兰的消息。
【到哪啦!】
【我要饿死了!】
【不管你了我要先吃饭了!!】
时序盯着这没头没尾的三句话,笑出了声。
明明刚才还很烦躁。
屏幕反射的荧光打在他的脸上,照出嘴角扬起的弧度。
时序这才注意到时间已经过了十点。
肚子顺势「咕咕」叫起。
他突然很想吃陈若兰做的面。
他不要什么山珍海味。
他不要家长铺好的路。
他不要所谓带出去让人羡慕的妻子。
他也不要任何带着光环的头衔。
雨滴啪嗒啪嗒滴到时序的屏幕上。
他转身往停车场奔去。
他现在只想要陈若兰。
路上的车辆已经不多,也许因为下雨,商店都早早打了烊。
车驶过闹市区,便利店荧光从车窗飞速掠过。
等红绿灯的时间,前方红色剎车灯在雨幕里晕成一片,后视镜里晃过一抹灰白,路边卖花的婆婆正佝着腰收拾三轮车。她护住被风掀起的塑料布,露出三轮车斗里歪斜的价目牌,马克笔写的「10元/束」被雨水泡涨了边角。
红灯开始倒计时。
时序踩下油门前又看了眼后视镜,老人正用发皱的塑料袋裹住花茎,塑料桶里的洋桔梗被雨水打得乱颤,花头却还倔强地昂着。
红灯转绿,时序打了把方向,轮胎碾过积水溅起扇形水花。
他将车停在路边。
「我都要了。」
婆婆千恩万谢,只肯收很少的钱,时序却坚持付了原价。
她小心翼翼用衣服袖子将花上的雨水抹掉,放在时序车座后排,花瓣上的水珠顺着颀长的根茎往下滚,洇湿了时序的真皮座椅。
时序的心情却很微妙。
花香混着潮湿的水汽充斥在时序的车中。
他想起六年前,同样是他的生日,他买下了陈若兰手里全部的气球。
他甚至能想到回到家以后,陈若兰看到这一大捧花,一定会笑得花枝乱坠,然后问他是不是又在做善事了。
想到这,时序忍不住踩深了油门。
车伴着断了线的雨滴驶进院子里。
时序熄火下车,隔着雨幕望去,别墅窗口像被泼了墨。
密码盘亮起幽蓝的光,电子锁开启的卡嗒声反衬得屋里更静。
玄关感应灯自动亮起,怀里的桔梗花不断往下淌水,在门口的瓷砖上洇出蜿蜒痕迹。
寒风被挡在门外,恒温的中央空调吹在他的脸上,稍稍带了些人气。
客厅落地窗透进的天光里,茶几上摆着个一个生日蛋糕。奶油已经融化出褶皱,插着的半截燃烧过的蜡烛歪向一边。
心里轻轻晃动。
时序小心翼翼将花束搁在蛋糕旁边,塑料包装袋边缘渗出的水立刻在桌面洇出一小滩痕迹。
沙发里传来衣料摩擦声。时序抬眼,看见陈若兰正蜷在墨绿色的毛毯里。
时序脱下打湿的外套,挂到衣架上,这才走到陈若兰身边。
她的半边脸陷在靠垫里,呼吸均匀的睡着,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影,整个人安静得像只洋娃娃。
他俯下身,没忍住伸出手摸了摸陈若兰的脸。
指尖刚触到温热皮肤,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手指还沾着雨水的寒气。陈若兰睫毛颤动,他猛地卷起手指,喉结滚了滚,撤回手。
陈若兰掀开眼皮,在雨夜的房间里,视线落入时序眼波流转的眼眸中。
她瞇着眼适应黑暗,时序的影子笼在她的上方。
客厅没开灯,只有窗外朦朦胧胧照进并不清晰的月光,把时序的轮廓也照的模糊。
「你回来了。」陈若兰的嗓音有些沙哑。
时序的喉结在阴影里动了动:「我回来了。」
他的脸离她很近,声音很轻,「吵醒你了吗,回床上睡吧。」
他问。
陈若兰没应声。
时序准备站起身。
陈若兰却突然伸出双手,勾住他的后颈,稍稍往自己的方向用力,她跟着仰起头,身上的毛毯顺势滑落到地上。
「生日快乐,时序。」
嘴唇干燥温热,贴上时序微凉的唇角。
带着雨天的潮气,混着呼吸的温热气息。
第36章 两人的喘息声散在雨幕里
两个小时以前。
陈若兰手里捧着生日蛋糕, 燃着的烛火将她的脸烘得暖和又红润。
眼看着门缓缓拉开一条缝,她已经扬起嘴角。
蛋糕边缘的奶油沾在她拇指上,有些黏腻。
「生日——」
窗外, 一道闪电闪过, 短暂的照亮了室内。
「快乐」两个字被随之而来的轰隆隆的雷声一起吞没。
门口站着的不是时序。
陈若兰速速收敛起笑容,摆起一副防御的姿态。
她在纠结是先假装不认识对方直接喊一声「阿姨好」,还是随便拿起什么顺手的东西把人给轰出去。
最后, 理智战胜了邪恶, 陈若兰低头吹灭蜡烛的时候,周芳礼按开了灯。
「时序不在。」陈若兰生硬地说。
阿姨好哽在喉咙里,她实在没法对着那张来者不善的脸做出笑脸。
「我知道。」周芳礼轻拍羊绒大衣上沾的水汽。
她自顾换好拖鞋,扬着头坐到沙发上, 脚尖绷着, 翘起一只二郎腿,俨然一副主人的姿态,「我是来找你的。」
陈若兰脑海里已经上演了一部八点档狗血剧。
看这架势,难不成下一步就要甩出一张支票问多少钱能离开她的儿子了?
「说吧,什么条件你才能离开时序?」
哦吼。
陈若兰挑眉。
什么年代了,怎么这种戏码经久不衰。
她差点没绷住笑, 抖了抖肩安安稳稳把蛋糕放在桌子上, 这才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