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序扬扬眉:「你下午微信也没断过。」
「我那是正经事!」
时序将自己的手机屏幕举到陈若兰面前,「父亲」两个字赫然跃动在屏幕上。
他自己也有些意外。
他和父亲的联系并不多,而他竟会挑今天这个日子打过来。
陈若兰看到这个名字,沉默下来。
她对时父谈不上任何好感。
「我接个电话。」时序看到情绪低落下来的陈若兰,摸了摸她的头。
「好。」陈若兰别过脸,看向车窗外。
刚一接通,时父责备的语言就灌了进来:「你妈说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你都不接。你小时候是多乖的一个孩子,是跟谁学了些不三不四的脾气……」
「有事吗。」时序的态度很冷淡。
时父沉默了一下,放软了声音:「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我们一家三口一起好好聚聚,吃个饭,好长时间你都没回来了。」
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一顿,这次换成时序长久无言。
久到时父以为时序再一次挂断了电话,看了眼手机,又凑近问道:「喂?时序,说话。」
「嗯。」
「你妈在璟宴公馆订了个包间,你现在过来吧。」
时序无言苦笑。
还是老配方,早就做好决定的事现通知你,就好像认定了你一定会照做一样。
陈若兰虽然不是故意偷听,但中气十足又威严的嗓音,还是清清楚楚透过听筒传进她的耳朵里。
她倒不觉得是个坏事,人不可能活在真空里,时序需要家人的陪伴。
陈若兰转过头,用手指轻轻戳了戳时序的胳膊,比划着口型:「你去吧。」
时序神色微动。
「房间号多少。」
时父难得满意,报了个房间号,还想再叨叨什么,时序已经将电话挂断。
璟宴公馆和时序家是两个方向,时序想先把陈若兰送回去。
「不用,我正好还有点事要去办,我到时候自己回去。」陈若兰打开车门,又回过头问时序,「你今晚还回来吗?」
时序不明所以:「我不回家能去哪?」
在他心里,只有现在住的地方才是家。
「我还以为……」
「我去看一眼他们就回来。」时序并不打算真的跟他们一起吃饭。
只是周芳礼难得把时父搬出来,他好奇两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总不能是真的突然良心发现,要补给他二十三年都没有过的亲情。
小时候,他以为家里父母间的相处是常态,直到很后面才惊觉他们才是异类。
他们家的字典里先天就缺少这个词。
「那我等你回来吃饭。」
「好。」
陈若兰匆匆忙忙离开。
买家具耽误了些时间,她准备去超市采买点新鲜的肉蛋蔬菜。
陈若兰提前找许蕙要了份菜单,之前她带时序回家时,格外留意了一下时序的口味,如今时序身上的伤还没好全,在吃的方面更要上心。
下班高峰的超市还很热闹,陈若兰推着购物车在人群里穿行。
「陈若兰,你是陈若兰吧!」
陈若兰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回过头去。
以前的高中班主任老丁也推着购物车,在斜后方向她摆摆手。
「听说你回来了,没想到竟在这遇到你。你比电视上瘦了,一开始我还不敢认呢。」
本来就是高中学校附近的超市,遇到曾经的老师并不意外。
陈若兰疏离地喊了一声:「丁老师。」
老丁意外高兴,说没想到还记得她这个老师。
陈若兰隔着口罩尴尬地笑。
她高中最后的那段时光,与老丁的相处并不愉快。
高中老师与曾经的学生能聊的内容有很多。
只不过陈若兰毕业后的信息非常透明,网上一搜就是一大把。
老丁没傻到问她网上这些爆料是不是都是真的。
他只能说高中的事。
「其实这几年我一直想着你。」老丁有些感慨。
陈若兰有些意外,更多的是沉默。
「更多是内疚吧,那个时候我作为你的班主任,处理方式是有些粗暴。」
陈若兰不明白老丁为什么突然要跟她说这些。
事情已经过去了五年,伤害却像小刀刻进桌子里的沟壑,纵使岁月能打磨掉上面的痕迹,却抹不平里面的伤痕。
「老师你今天说这些话还有什么意义呢。」
如果可以,陈若兰宁愿今天没有遇到老丁,听他冠冕堂皇为了让自己良心过得去,而轻描淡写几句话岁月静好就让她选择原谅。
老丁有些激动,声音也提高了些:「其实当年并不是我针对你,高三了,大家都在冲刺的最后阶段,你和时序搞出这种事来,我总得保一个,那个时候时序前途无量,况且他的父母给到我的压力……」
「丁老师。」陈若兰冷冷地打断他,「我现在还肯喊你一声丁老师,是尊重你教导我的这两年,但这并不意味着我认同当年你对我的做法。你偏听别人的话后对我说出那样的话,做出那样的事,难道当年的我不是你们眼里的牺牲品吗?」
老丁顿住了。
他的脸上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皱纹爬满了眼角和额头。
做了半辈子的老师,与学生,尤其是处在青春期的高中学生相处起来,更需要费些精力。
更多时候,他都选择息事宁人,睁一只闭一只眼。
为了保住尖子生,他能做出任何的让步。
包括毁掉一个口碑并不怎么样,学习也很一般的孩子的清白。
第34章 我不会娶她的(小修)
璟宴公馆包间里, 头顶奢华的水晶灯晃得惹人扎眼。
时序站在门口,指节叩在包厢门框上,无声地望着包间里面上喜气洋洋的每个人。
包括一向严肃的周芳礼, 此刻脸上也挂着淡淡的笑。
他早该想到, 周芳礼特意让父亲出面也非要在今天这个日子把他喊出来,一定不止是「一家人聚一聚吃个饭」这么简单。
包间内不止坐着健谈的父亲,还有方俏俏与她的父母。
穿着旗袍的服务员正往圆桌上摆放摆盘精致的菜, 汤汁在盘中微微晃动。
「哟, 光顾着说话了,都没注意时序来了,站在门口做什么,快进来坐呀。」方母笑着指了指方俏俏旁边的空位。
方俏俏今天涂的唇釉极衬她今天的妆容, 白色新中式印花的连衣裙, 连头发都专门盘起做了个造型,像橱窗里标好价码的展示品。
头顶的水晶灯映在她的眼睛里,光彩熠熠。
「嗨,时序。」她挥了挥手。
方俏俏今天的表情既害羞,又得意,全然没有在医院时与时序不欢而散的样子。
时序却拉开离门最近的椅子坐下, 甚至连身上的风衣都没有脱下。
有些不给面子的动作让方俏俏的笑容僵在脸上, 她微微低头,假装整理了一下已经非常精致的头发, 然后重新换上优雅的笑容。
今天的主场是她们,但也不是他们。
今天只要保持优雅就好。
周芳礼嘴角的肌肉微微抽动, 搁在桌布下的左手攥紧了餐巾。她压低嗓音,嘴角向下压:「规矩都白教了?」
时序的行为无疑扫了她的面子。
「孩子还年轻嘛。」方母笑着打圆场,眼尾褶子里堆着经年累月的世故。她与方俏俏同步弯起的唇角像精心设计过的弧度, 「时序这孩子,我们俏俏从小念到大的。说到底还是你们夫妻俩教育的好,去外面看看,一个算一个,比时序那是差远了。」
时序对着方家夫妇略一点头。
水晶吊灯在瓷盘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晃得他瞇起眼。
他有些好奇,今天为什么会两家人这么郑重的凑在一起,就连平时不多见的父亲,此刻也与周芳礼扮演着恩爱夫妻的模样。
周芳礼听着方母的话,脸上的不快这才退散,嘴角扬起,又夸赞方俏俏这几年出落得是越来越好看,偶尔在电视上看到她,真是越来越有记者的范儿。
一道又一道精致的菜被端上来,高脚杯中满了酒,一片欢乐融洽的气氛里,时父率先举起酒杯:「既然孩子们都在,今天正好把事情定下来。」
所有人安静下来,笑语盈盈端着酒杯听时父讲话:「市中心那套四百平的大平层可以给两人做婚房用,离俏俏的电视台也近,再添套远山的别墅,环境好负离子也高。」
「你们在远山也有房产?那可真是个好地方。」方父显然很满意时父给的条件,满意地摩挲着杯壁,他微微偏头看了眼妻子,见对方脸上笑意更盛,爽朗地笑了两声,「我们之前想入手,拖了关系都买不上。」
「那正好,等俏俏和时序有了孩子,你们就过去住。」
兴头上的方父说着要把中心商务区的三间商铺当做陪嫁让俏俏带过去,方俏俏手中捧着酒杯,垂眸盯着餐巾上的刺绣纹路,嘴角含笑,耳尖泛着酒意。
「彩礼我们会再添两百万。」周芳礼涂着豆沙色口红的双唇一张一合,指尖刚要碰到丈夫的手背,对方已经举杯撞上了「准亲家」的杯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