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上统一的蓝白校服之后，原本空荡荡的教室也瞬间变得像模像样起来。
“打起点精神面貌！你们现在是学生，要尽量活跃一点、有朝气一点。”
林涂悠的话自话筒里传出，演员们立刻跟着调整自己的状态。
时间不等人，他们拍外景拍了一上午，而为了尽量还原场景的真实度，林涂悠一向是什么时间就拍什么时间的戏。
所以现在虽然外面的太阳依旧很好，但林涂悠还是按照计划跳过了最开头时徐安进入教室的那一段戏，转而开始拍摄另一段在下午时段的部分。
女主演靳莹欣早就在旁边等候多时了，她此刻正站在林涂悠旁边，身边还站着好几个补妆和随时帮忙整理衣服的助理。
“林导，我待会儿是从哪边入境啊？”
“那里。”
林涂悠将埋着的头从监视器上移开，一边用手指了一个方向，一边转头看了一眼靳莹欣，“你这个头发不行。刘海太长了，旁边的碎发也有点多。造型师呢？”
“欸！林导，您找我。”
一个梳着长发的男人很快就跑了过来，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小心翼翼地看着林涂悠。
“头发重新弄一下，刘海……梳上去吧。”
“那行。”
靳莹欣全程一直看着剧本没有说话，任由造型师在她的头上创作。
林涂悠对她这个女主也还算满意。
虽然只是个二线演员，但事少、工作认真、演技也不错，倒是很符合林涂悠的选人标准。
林涂悠不是没合作过一线演员，但他们大多都对自己在镜头前的形象和一些特殊戏份有限制，有时候不能完全按照导演的想法来拍摄，这也是林涂悠有时候宁愿选一些新人演员的原因
演员当然应该以拍戏为第一要务，而不是因为顾虑什么人气和形象而一再妥协，失掉自己最原本的初衷，成为被资本裹挟的、徒有外表的“明星”。
只不过，贺知念是个意外。
林涂悠心念微转，再次拿起扩音话筒。
“徐安和程应轩入场！注意位置！”
贺知念和白慕涯一前一后走到了教室里。
“好，各部门准备！三、二、一！Action！”
话音一落，片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镜头从教室门口拉入，里面的学生正三三两两地聚成一团。
程应安坐在倒数第二排的位置，他的身边围着好几个人，有男生也有女生。
而坐在他右后方的徐安身边则格外冷清，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椅子上，头始终低着。
面前的书桌上摆着几本书和一个笔记本。
徐安的手紧紧攥着一支笔，他的眉头一会儿蹙起一会儿又松开，仿佛沉浸在一个与外界隔绝开的、独属于他自己的世界里。
阳光透过窗户轻轻地拂过他的脸颊，长长的睫羽印下一小片的阴影，将他的整张脸衬得愈发温柔。
镜头慢慢推进，林涂悠指导着摄影师不断寻找着最好的角度。
在同一片阳光的映衬下，程应轩和徐安却呈现出了两幅截然不同的画面，一个活泼热烈、一个沉静孤僻。
但在他们这个年纪，无论是哪一种青春，都有着同样的美好。
忽然，一个女生闯入镜头，来到了程应轩的身边。
女孩儿的声音和笑容一样甜美，她的眼睛笑起来很好看，几乎一出现就占据了程应轩的视线。
一直埋着头画画的徐安在听到声音后忽然抬起了头。
他的视线从女孩儿身上掠过，但又很快收回。
从始至终，徐安的表情都很平淡，但他的眼神却似乎掀起了一丝波澜。
“卡！”
林涂悠出声打断了这个画面。
贺知念的这个角色其实很难演。
作为《失语》的男主角的徐安是个患有自闭症的“失语”少年，他外表看上去和旁人没什么不同，但内心世界的孤独却无法被人理解。
徐安在学校里是个沉默寡言、喜欢独来独往的学生。
他很少跟人交流、甚至很少开口说话。
而这个角色的难点也就在于这里。
虽然徐安前期的台词很少，但这个角色的表演难度却是最高的。
没有台词就代表着演员需要用眼神和肢体动作来支撑起画面，而且徐安这个角色本来就比较特殊，其心理活动和情绪尤其难以把握住尺度。
情绪给的太多会显得不符合人物性格，给的少又会过于平淡，体现不出人物的复杂性，说不定还会被观众评为下一个“面瘫式演技”的所有者。
林涂悠不知道贺知念为了这个角色准备了多久，但就今天的拍摄成果来说，她还挺满意的。
只不过，林涂悠虽然表面上是个二十出头的新人导演，但其实内里却是个已经有了很多年指导经验的老手了。
在以新的眼光再审视这些年轻演员的表演时，林涂悠难免会提出更高的要求，尤其是对贺知念。
“知念，其实我觉得你刚刚的处理还可以更好，尤其是注意到莹欣之后的那一段特写镜头，面部表情的变化和反应可以稍微再明显一点。”
贺知念朝着镜头比了一个“OK”的手势，短暂地调整了一下状态后再次开启了第二次拍摄。
“推镜头，推镜头。”
监视器里的画面再次推进，林涂悠盯着监视器，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就连白慕涯出现在这里时都显得顺眼了许多。
贺知念很聪明。
林涂悠只是说了几句之后，他就立马领会了她的意思，第二遍拍出来的效果明显更好。
“好，卡！这一遍不错！下一个镜头拍程应安的特写，演员准备一下！”
剧组再次动了起来。
镜头前开始不断有人穿过，一间不大不小的教室里其实挤满了人。
白慕涯透过眼前穿梭的人群向林涂悠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
她的身影穿梭于剧组各处，这里的所有人都要听她的命令。
林涂悠是《失语》的导演、是主心骨，而白慕涯只是一个随时可能会被替换掉的演员。
拍了一下午的戏，除了在拍摄的时候，林涂悠目光始终不曾落在他的身上。
白慕涯心里泛起一阵酸涩，既被这样光芒万丈的她所吸引，又因为她“吝啬”的关注而心烦意乱。
比起他，林涂悠好像更喜欢贺知念。
白慕涯的目光向旁边转移。
就算是没有镜头的时候，贺知念也好像沉浸在角色中一样，喜欢待在安静的角落里，面前捧着剧本，一看就入了神。
男人的面容很精致，就连白慕涯也不得不承认，贺知念很好看，大概也会是她喜欢的那种长相。
白慕涯自己也知道，当初能追到林涂悠，除了他能提供的各种情绪价值意外，最大的优势其实就是他这张脸。
林涂悠喜欢一切好看的东西，这当中当然也包括他。
“慕涯！导演教你过去呢。”
助理的呼喊声打断了白慕涯的思绪，他眼前一亮，瞬间就换上了笑容，走向林涂悠的时候连步子都变得轻快了许多。
大概连白慕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忽然被林涂悠叫过去的时候，他有多开心。
“涂悠。”
林涂悠低着头，还在看着面前的监视器。
她似乎没听到白慕涯的声音。
“林导。”
白慕涯抿了抿唇，半蹲了下来。
他的眼神小心翼翼地落在了林涂悠身上，连语气中都带了一份不易察觉的试探。
“奥，你来了。”
林涂悠没转头，只是随意挥了挥手，白慕涯就立马听话地往她旁边凑了过去。
“一会儿拍你的特写镜头，人物情绪都捋清楚了吗？”
“……我自己捋了一遍，但还想让你帮我看看，可以吗？”
其实白慕涯这种明艳型的五官不是特别适合做这种可怜巴巴的眼神，但以前的林涂悠偏偏就吃这一套，每次一看到白慕涯撒娇，就总会心软。
但现在……
林涂悠轻声一笑，点了点头，“好啊，不过……我可是很严格的。”
“没关系，我还怕你给我放水呢。”
白慕涯笑得温柔，完全没意识到林涂悠那一抹稍纵即逝的笑容中的讽刺意味。
9
第9章
◎她是个很温柔的人◎
白慕涯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林涂悠好像是来真格的。
她一工作起来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全然没有了平时私下里温柔的模样。
白慕涯表演得不到位的地方，林涂悠会直接了当地提出来，那双紧蹙的眉毛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有松下来过。
周围的人都能感受到林导周围愈发低沉的气场，纷纷给白慕涯递了一个略表同情的表情后就自觉地退后至距林涂悠至少五米以外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