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冷风吹来,她手和耳朵痒得很,刺得她扯下手套挠了两道。
也不知是什么缘故,她这几天耳朵和手总是不舒服,又热又痒,估计是这边气候的原因。
春好没管,继续干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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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秦在水从会议厅出来,身后跟着蒋一鸣。
一般慈善晚宴开始前,都有这样一个小会议,大家捐多少、怎么捐、用作什么,一目了然。这是他的规矩。
这家星级酒店遍布各大省会城市,但仍是他名下产业里并不起眼的一个。大哥秦问东接手集团房地产、教育等板块,剩余的金融、酒店文旅就分
到了他这里,两人也算是平分家业。可究竟谁主谁次,秦老爷子没有明说。
这次慈善晚宴规模不大,社会公益性质的,但来头都不小,捧的是秦家的场。
会议厅到晚宴大厅,衔接的金色旋转扶梯蜿蜒而下。秦在水下去的时候,周边的人侧身避让,多喊“秦总”,也有一些喊“秦教授”。
秦在水微一点头,从人群里走出去,再从晚宴大厅坐电梯去一楼。
钟栎从后面叫住他:“你走的?还有个晚宴呢,不参加了?”
秦在水摇头,后面的晚宴不过走个过场,他不喜欢:“会都开完了,我先走了。”
“你是不喜欢被人献红围巾吧?”钟栎笑。
“……”秦在水嘴角动了下,没理这茬。
红围巾是慈善晚会不可或缺的一个环节,他一定会在这个环节之前溜掉。
“至少媒体前露个脸啊,不然又是你大哥占你名头。”他说,“每次都这样,钱你出,名声他得,多不划算。”
电梯到了,秦在水走进去,钟栎也跟进来,“正好没事儿,送你下去。”
秦在水摁了一楼。
他回了他方才的话:“反正都姓秦,名声谁得都一样。”
即便他和秦问东不是一母所生,但他重视家族名誉,是唯结果论的人,只会在意一些事情有没有做成,以及捐出去的钱有没有用在该用的人身上。
至于那些可有可无的虚名,他并不挂心。
电梯门阖上,数字开始下降。
钟栎说起正事:“对了,秦问东最近引入的几个项目,杠杆拉得太高了,很多机构已经在注意了。”
秦家在北京声名显赫,甚至有专门的家族办公室;不像钟家就他一个独苗苗,他爸对他的要求只有不败家即可。
“万一资金链什么时候一断……”钟栎没往下说,“总之,你要注意。你大哥要是出了事,收拾烂摊子的还是你。到时候你又忙北大扶贫研究院那边,又要顾你大哥,你顾得来吗?”
秦在水听他绕了这么一大圈:“所以?”
“所以不如干脆回集团做事。老爷子不是还没定你和你大哥谁接班嘛。”钟栎耸耸肩,“反正你又不走仕途。以你的能力,接手集团只是时间问题。而且,也更名正言顺。”
秦在水有一会儿没说话。
电梯到了。
“我有打算。”他走出去,神色很淡,回头道,“你上去吧。有事再聊。”
得,赶人了。
钟栎知道他不爱听这些,但他又确实不想他再回山区,之前被西村村民举报的事还吃了闷头亏呢。
“行。”钟栎说,“那个,一鸣,你带他从后门走,前门估计还有人在入场,撞上就不好了。”
蒋一鸣得令:“明白,钟总。”
秦在水转身往后去了。
后门是运货的,门一天到晚开着,因而暖气不强。蒋一鸣将大衣递给他,又给司机发消息,要车来后门接。
外面天已经黑了,秦在水套上大衣,挨个扣好扣子。
忽地,他听见不远处清脆的声线,极有辨识度——
“你工作失误凭什么要我负责?”
秦在水微微一讶,目光往声源处看。
后门门口聚集了不少酒店员工,有戴厨师帽的,有穿侍应生服装的;旁边是一个报废的推车,前轮的轮子不翼而飞,因为板面倾斜,上面垒起来的箱子倒了一半,其中几个泡沫箱被拆开,里面的红酒瓶已经碎了,酒液浸湿纸箱,走廊的地毯脏了一大块,还有一些大的玻璃片散落在地上。
蒋一鸣意外极了:“那不是……”
秦在水停住脚步。
春好一头短发,正和一个主管模样的人理论。
她巴掌大的脸,眼睛却亮;身形在重重围住的人影里削薄如纸,却又执拗地据理力争。
经理出来打圆场,商量道:“要不这样小姑娘,你赔一半,我们这边也赔一半。毕竟是你搬进来的酒砸了,不可能你一分钱不出吧?”
春好:“我不出。”
她有理有据,“酒是我搬进来的,但东西放哪儿是他说了算。”她指一下躲在经理身后的主管,“是你们的人工作不负责。我哪知道这个推车有故障,东西放多了散架?”
主管脸色难看:“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只要没在货单上签字,那就是你的问题。”
而后他转向经理,小声说,“叔,真不是我。”
经理给他使了个眼色,要他别出声,而后看向春好:“你一个小姑娘家家,嘴巴还蛮拐*。让你老板来跟我们谈。”
春好却不上套,她摇摇头说:“你要见我老板,好,那我也要见你老板。你先把你老板喊来,我再喊我的。”
她下巴一扬,一步不退:“而且我要见最大的那个老板!”
秦在水眉梢微动,他被她点到名,嘴角竟浅浅动了动:“……”
第19章 春落他对她安抚地点了下头
[在遇见他之前,我从来不知道,只对视那一眼也是会死心踏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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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我要见你们最大的那个老板!”
她这话放出来,空气安静数秒。
“噗——”
对面的主管突然笑了,周围一圈酒店的工作人员也跟着笑,仿佛她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小丑。
春好不懂这有什么好笑的。
经理不欲再僵持,这里虽是后门,但终归有人经过,让人看见影响不好。
他说:“算了小姑娘,我们老板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你又是学生,等我们定完损,你老老实实赔钱,不然我们要是报警,你有案底了当心以后大学都考不到。”
春好被这话吓唬住,面色微微变白。
她其实不信这话,可万一呢?
经理看她态度动摇,赶人:“走走走,别在这挡道。”
春好不肯,固执地守在报废的推车边,目光死死盯着对方。
推车上的箱子一半已经倒了,还有一半歪七扭八高高摞着,摇摇欲坠。
周边经过的人越来越多。
今天是酒店的慈善晚宴,来的人非富即贵,一些刚从前门走红毯进来的人频频往这边看,也有远处的媒体掉转摄像头看过来。
经理怕闹大,骂道:“你个女伢好话歹话都不听啊!你到底想哪样?!”
他说着,上前推了一下春好肩膀;春好来不及躲,被搡得往后撞上货箱。
箱子重心一歪,瞬间跟多米诺骨牌似的往她脑袋砸下来。
春好惊慌,正要伸手去挡,一股大力掐住她胳膊,将她从箱子下扯了出来。
秦在水身形高大,春好一头撞进他怀中。
“哗啦——”
所有货箱应声倒地,跟轮子一样闷闷翻滚,几个箱子被撞开,里面酒瓶跌出来,玻璃渣飞溅,酒液四处横流。
周边人惊呼一声,纷纷后退几步,拍照的、围观的,走廊瞬间凌乱不堪。
春好紧闭着眼,半张脸压在他胸膛里,坚硬而温热,呼吸间,还有熟悉的檀木香气。
她头皮一麻,反应过来是谁,登时抬头。
秦在水眼睛盯着前方,下颌轻微绷着。
春好回头看了眼。一地的狼藉,酒瓶碎片七零八落。她不由胆寒,要是这些都砸她身上,她得在医院躺多久啊,她身体再结实也顶不住的。
秦在水面色十分难看,干脆利落地往后吩咐:“一鸣,报警。”
“是。”蒋一鸣掏出电话。
“不行!”经理听见“报警”这两个字,大喊,“谁要报警?!”
秦在水目光无视过他,随便点了个侍应生:“把你们值班副总叫来。”
他气场太强,周遭安静下来。那个侍应生犹豫两下,他不认识秦在水,但今天慈善晚会到场的哪个不是大人物,他扭头跑去喊人了。
春好这时才站直身,看向秦在水。
男人面锐利,不似寻常友善,往下,他还紧紧抓着自己的小臂;春好呼吸微停,仿佛连心脏也被他一并栓住。
经理见这架势,赶紧给主管使个眼色,跨过中间的玻璃碎片和纸盒来到秦在水跟前。
秦在水把春好拉到自己身后。
“这位先生,报警就算了吧?”经理态度顷刻和蔼,“您和这位姑娘认识是吗?正好,我们坐下来好好商议,这又不是刑事,警察也管不了的呀。”
秦在水说:“她既然是供应酒水的,怎么也是酒店的供应商,出了事儿要见你们老板,你几番推脱不肯喊人,也不调监控定责,是想反咬一口讹人了?”
经理瞬间语塞,他摸不准秦在水的来路,尴尬赔笑:“怎么会。您言重了。”
一旁,蒋一鸣说:“派出所接警了,五分钟之内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