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吧，关工平时上班挺辛苦。”
蓝瑶脸上带笑，一贯的乖巧模样。小赵看起来也蛮正常，对她的手艺唯恐避之不及。
“周特助都请了哪些人？”怕是自己多心，关雨又问。
“就我们仨。”小赵回答。
“对，琛哥说都是自己人，不必讲究礼数，一起弄几个家常菜就好。”
“行吧。”关雨搁下筷子，出了厨房。
*
于是隔天一早，关雨就被他俩拉着去菜场买菜，然后径自提到隔壁12栋主人家。周琛热情地将他们迎进屋，领着四处参观。
“你不打算装修吗？”小赵张口就问。
“现在不是没钱装嘛！”周琛颇为无奈地苦笑，“所有积蓄都花在买房上了，反正也不急着住，等以后要结婚了再好好搞一遍。”
煞有介事的样子，面上又是一副邻家男孩的诚恳，关雨终于信以为真，打趣他：“等你结婚？女朋友有了吗？”
“早晚会有的嘛！”当着几个人，周琛不好意思地摸头笑了。
“一天到晚工作那么忙，有时间交女朋友吗？”
关雨接着把亲戚的一句话转送给他，周琛似乎更加害羞，白净的脸蛋飞红一片。
印象中，周琛可不是脸皮斯薄的人。
关雨还想继续逗他几句，被蓝瑶岔开，拉去参观厨房。
周琛这房子的硬装虽然陈旧，但打扫得比她跟小赵那边干净多了。
不仅地面橱柜一层不染，连灶台烟机都擦得干净珵亮。台面上、柜子里所有的锅碗瓢盆、油盐酱醋全是崭新的一套，看着就舒心。
做饭时间尚早，四人先打了几圈麻将，再分工协作，很快搞出六菜一汤。
餐桌是一张中等大小的圆桌，加上四副杯碟碗筷，刚好整整齐齐摆满。大家正当落座，门铃声乍起。
周琛哒哒地跑去开门，其余人也探头张望。
“boss!”
这一声叫得突然，撞得关雨太阳穴猛地一跳。
视线中，一身休闲穿着的孟光曜站在门口，左右两只手分别拎了一瓶红酒和一个水果花篮。
周琛忙不迭接过他手里的礼物，一副受宠若惊的口吻：“来就来，这么客气。”
“总不能空手来。”
周琛将人让进门，笑哈哈地对他们解释。
“我就随口跟boss提了一嘴温锅的事，没想到boss还真给我面子，亲自登门来了。”
在他身后，孟光曜的目光随之投递过来，与她隔空相对。
“正好今天没什么事，来看看周琛弄得怎么样。他最近比较辛苦，慰问一下。”
“没什么，都是我的工作……刚好开饭，boss一起吃吧？”
“也行。”
两人说着话往里走，小赵已经飞快搬来凳子，蓝瑶也去厨房拿了一副碗筷。
关雨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默默垂眼坐在餐桌边。
孟光曜走过来，在她对面落座。周琛开了他带来的红酒，给每个人斟满一杯，举起酒杯声情并茂地致辞。
“感谢大家百忙之中抽空来到寒舍，鄙人不胜感动。寒舍条件有限，要是招待不周，还望众位亲朋好友海涵。”
文绉绉的腔调听着滑稽，关雨却笑不出来。
蓝瑶笑归笑，说他不走心，拿外面那些冠冕皇堂的套话来随便应付，得重新好好说。周琛伤脑筋地挠头，小赵提议干脆让老板说祝酒词。
关雨手都举累了，没好气说：“吃个饭搞这么复杂？”
就隔着一张小圆桌，孟光曜一抬眼就将她纳进视线。
在被单方面“静静”的这几天，时常回忆起初初认识她的样子。穿得跟个男人一样，张口就骂人，拽模拽样且油盐不进。
就这么一个一开始并不在他审美上、甚至还令他有些厌烦的女人，不知道施了什么魔法，使他步步沦陷，痴迷至此。
而她还是她，样子一点没变。
就算身上套着柔软的毛衣，也不见得衬出几分温柔。
听到他要说祝酒词就不乐意，出声抱怨，真是无论什么时候都一点不给他面子。
哎，可谁教他偏偏喜欢呢？
孟光曜按下诸多思绪，牵起唇角，将手里酒杯朝她面前一送。
“没那么复杂，就祝‘我们’新年新气象。”
这个暧昧的“我们”，加上一副直白的眼神，他的心思过于昭著，实在令人无法忽视。
其他三个人齐刷刷把视线转向女主角。
“看什么？”关雨绷着面色扫他们一眼，“还吃不吃饭了？”
“吃吃吃。”
“喝酒喝酒。”
“对对对，干杯，大家都新年新气象！”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交相附和，算是岔开了这点微妙的不和谐。
大家碰了杯，开动筷子品尝各自的手艺。蓝瑶向孟光曜一一介绍每道菜出自谁手，最简单的番茄炒蛋被放到最后。
那是她唯一拿得出手的菜。
“这是姐姐做的。”
蓝瑶话音才刚落，孟光曜的筷子就伸了过去。
关雨不由自主抬眼，看他吃得津津有味。
*
饭后每个人都积极帮忙收拾洗碗，关雨配合演戏的耐心来到极限，跟“假主人”打过招呼便先行离开。
她一走，孟光曜也跟着下楼。仗着腿长，眨眼功夫就挤到她前面去，后脑勺在她面前晃来晃去。
几层楼梯眼看走完，孟光曜忽然停下，调过头来。
“请我上去喝杯茶？”
“你来慰问下属，扯上我干嘛？”
关雨想从边上挤过，被他斜身挡住。
“你知道我今天究竟为什么来。”
“所以你承认房子是你买的，温锅只是骗我的幌子？”关雨冷声问道。
当孟光曜出现在门口的刹那，她就知道自己被他骗了，而且还联合她身边所有人一起！
“你是不是以为这个点子很聪明？以为花几百万来哄我就能解决问题？”
“我没这么想！”孟光曜连忙解释，声音有些急。
“我知道这么做有欠妥当，但我想不出其他办法见你。”
“你总有理由！即使知道有欠妥当，你还是要做！一次两次，在你做决定的时候，从来没有重视过我的感受！”
“我有！”孟光曜马上反驳。
“怕你误会，我一回来就去找你解释。你说太累不想聊，你说想一个人静静，我还不是照顾你的感受，全都依了你？”
“那你一开始为什么要做让我误会的事？”
关雨拔高音量。
“你明明知道我会误会，但什么都没讲，只想着事后来哄哄我就好了，不是吗？”
“我事先没办法跟你说！我以为我们之间有起码的信任，你会相信我的解释，消除那些误会。”
“你不会懂的，孟光曜。”关雨难过地闭了闭眼，不想同他争辩下去。
“我们是两个世界，你认为理所当然的事，对我来说是种无形的压力，我们在乎的东西完全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我给你什么压力了？”
关雨抬眼，看向面前的人。
高大身形因为踩在矮她一个半台阶上，几乎与他目光平视。
它的主人相貌英俊，还有一双好看的眼睛。因为大多数时候它总是犀利、严肃、凌厉，所以偶尔释放款款温情时格外令人动容。
对他的第一次心动，便是那晚被背回酒店。
他温柔地替她擦脸，亲吻她的额头。
在他手上吃过不少苦头，那是第一次在他那么温柔的眼神里看见自己……
但现在，它又恢复了锐利强势，盯着她质问我给你什么压力？
好像是她在无理取闹。
然而客观来讲，以他的立场，的确没有做错。
在亲身负责过一个公司之后，关雨完全能理解他保持缄默的出发点。
但理解不代表接受。
“孟光曜……”再出口的话语不再据理力争，而是带着平和的沉缓。
“你有你的道理，我也有我的感受。我不喜欢被放到利益里一并权衡、比较、取舍，这种感觉让我不舒服。”
“我们的问题不是事后你屈尊纡贵、甚至花几百万来哄我，就可以解决。”
“因为我不知道自己能接受几次类似的道歉。或者说，在我不能忍受之前，你先厌倦了反复的道歉与原谅……你明白吗？”
她把自己内心羞于启齿的敏感坦露出来，他应该听懂了，眼中气势顿时弱去许多，音调也放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