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技术部盯着，她耍不了花招……吃完饭叫法务来拟协议条款。”

　　趁午休时间，孟光曜到常去的保龄馆打了半小时球。每当心情浮躁或者思路混乱的时候，打保龄球和骑马都能让他冷静下来。

　　早上好几个基金公司打电话给他，或客气或直接地质问他接下来准备如何公关救市。如果不采取行动，接下来几天股价还会继续下跌。可公司的公关经理还躺在医院，分管副总曾怀礼也不知道人在哪里，难道真要他亲自公关？

　　孟光曜有力地抛出最后一颗球。黑色的大球沿着一个细微的弧线快速滚动向前，只听得清脆的几声撞击，十个球瓶倒成了一片。

　　下午在拟协议的时候，周琛按boss指示让公关部联系记者明天早上来公司录影、采访，敲定细节过后回来汇报。

　　“早上十一点半到十二点半记者和摄影师到研发中心各处取景拍摄、随机采访。十二点半到一点是总裁专访。”

　　“嗯。”孟光曜淡淡地回应了一声，眉间带着浓浓的不悦。

　　周琛一直知道boss不喜欢抛头露面。三年里，也只有公司上市那天接受过一次媒体采访。现在蓝经理在医院养病，曾副总也许久没露面，公司没有合适的代表走场面。

　　唉，周琛叹息，要是曾副总在就好了……

　　隔天上午十点，徐习知开车载着关雨来到康明。下车前，他拿眼睛斜了斜她说：“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不是还有你吗。” 关雨朝他弯起了唇角，推开车门下去。

　　徐习知笑了笑，也下了车同她一道进了大楼。俩人被引入会议室，坐在里面的周琛起身相迎。简单寒暄过后，周琛把康明已经签字盖章的协议一式两份放在他们面前。

　　“孟总呢？”徐习知问。

　　周琛礼貌地答：“boss今天有采访，不方便过来了。”

　　徐习知不再说什么，拿起一份协议。关雨拿着另一份翻看，最后一页上孟光曜笔锋犀利的签名。

　　关于她的工作内容部分规定很详细，不仅写明了两个月的最长时限，还有具体各项工作的完成时间。

　　比如签订协议后的第二天必须提交完整的工作计划时间表，一周内必须提交初步方案与技术部讨论，方案确定后一天必须提交全部预算，每周四必须提交下周的工作计划……甚至还有规定她工作地点的要求。

　　关雨不自觉地皱紧了眉头。

　　这种霸道的安排令她有些不爽。她自由惯了，不喜欢被管束。但不爽归不爽，关雨也不能把已经签字盖章的协议扔回给周琛，说姑奶奶我不满意这条那条。康明这回不仅是甲方，而且还是强势到她没有讨价还价余地的甲方。

　　关雨忍着那份不爽继续往下看，视线扫到违约条款的最后一句“……违约赔偿金额为乙方提交的预算总额的三倍。”

　　按她毛估的两千万预算，也就是说赔偿金高达六千万！正好可以填补康明一半的损失。

　　“孟光曜想要的其实是违约金吧？”关雨把协议丢回桌上，冷眼看着周琛。

　　周琛似是错愕地笑了笑，却没答话。旁边的徐习知倒是轻拍了她的肩膀说道：“违约条款由我来把关，你看看工作内容部分有没有问题。”

　　昨天答应孟光曜的两个条件是迫不得己，关雨完全没料到他会把这两条写进协议。她必须在同技术部的充分沟通之下完成这个项目，且不能将项目的任何内容透露给除甲方相关人员之外的任何人。

　　意味着她不仅不能找智恒的兄弟帮忙，还要花大量时间在跟技术部那帮人的沟通上。那么是不是真的能在两个月内完成？这个问题饶是一贯自信的关雨这时候也不免心生疑虑。

　　现在她真有点骑虎难下、进退维谷的感觉。

　　若是不签，局势又变回昨日---甚至更加糟糕。很可能再度惹火孟光曜，那家伙保不准会拿她昨日信口旦旦的话来刁难徐习知。

　　况且，现在认怂不是她关雨的风格！

　　可问题是，倘若她逞一时意气、不管不顾地签了，万一中间有个疏忽岂不是置徐习知于困境？六千万于智恒而言不是小数目！

　　想到可能又会连累徐习知，关雨很是沮丧。而旁边的徐习知像是猜透了她的心思，堪堪地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你昨天那股子倔劲儿呢？现在没有给你反悔去学东坡肘子的机会了。”尔后，他退开以正常音调问她：“两个月完成，你有多大把握？”

　　关雨再度慎重地掂量了一番，老老实实答：“七成。”

　　“及格就行。”徐习知淡淡地笑了笑，拿起笔在签名处潇洒地划下自己的大名，并敲上了公章。

　　不止是关雨，对面的周琛也看得呆住了。

　　“又不是卖身契。”

　　徐习知依旧面带轻笑，把签字笔塞进她手里。关雨不禁莞尔，握好笔，在他龙飞凤舞的签名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作者有话要说】

　　一入虎穴深似海

第9章 美男计

　　周琛很快收敛了脸上叹为观止的神色，将其中一份协议妥帖收在面前。与此同时，把一张带着深蓝色挂绳的通行证递与一张卡交给关雨。

　　“关小姐，这是你的通行证和饭卡。周一至周五，早上八点到晚上六点可以出入研发中心大楼。如果临时需要在其他时间进出，可以跟我联系。饭卡可以在食堂随便……”

　　“知道了！”关雨有些心烦，不想听他继续唠叨。

　　“还有协议上的第一项工作计划表……”

　　“我知道，明天会发给你。”关雨不爽地再次打断他，手里的协议在周琛面前晃了晃：“请周特助转告孟总，我一定会按照协议的规定时间完成每项工作---不用时刻提醒我！”

　　“好的，关小姐。”周琛微微一笑，“不过，如果明天下午三点之前没有收到关小姐的计划表，我还是会再次提醒。抱歉，这是我的工作。”

　　“你的工作跟我无关！”关雨不客气地瞪了瞪他，“不要没事打我电话，我工作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扰！”

　　说完，无视他脸上的无辜，关雨气呼呼地走出了会议室。身后跟上来的徐习知笑她：“把气撒在一个助理身上，你倒是越来越出息了。”

　　助理？分明是孟光曜的爪牙！

　　周琛虽然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邻家男孩的脸蛋，脸上也总是挂着和气的笑容，但偶尔眼底的狡黠会出卖他的虚伪。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能做孟光曜特别助理的人，会简单吗？

　　关雨咬了咬唇。相比孟光曜那份刁钻的合同，她这个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当然，最令她烦躁的还是担心两个月完不成任务。关雨闷闷地坐在车上，听徐习知在电话里跟人聊得欢声笑语。等他挂了电话，仍旧心情很好地对她说：“我建议你待会儿先去健身房调整一下情绪，然后回家去写计划书。”

　　“你就真不担心我会闯祸么？”关雨实在不理解他的淡定从容。

　　“我知道你差的三成把握在哪里。”徐习知微微一笑，看她现在着急也不卖关子。“后面系统的安装调试你一个人完全没有问题，忐忑的是你不擅长的前期框架设计和编程。所以前面这部分我会跟你一起做……”

　　关雨刚想插嘴，徐习知制止了她。

　　“你不说我不说，孟光曜不会知道。这部分的耗时我们尽量压缩，这样你跟康明技术部沟通的时间会充裕一点。中间的设备采购阶段，我会跟厂家好好谈谈，让他们提前交货。这样你是不是放心了？”

　　听完，关雨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她蹙着眉想了想，偏过头问：“你是不是签字之前就想好了对策？”

　　徐习知点头承认。

　　“但是……这样算欺骗吗？”关雨眉心纠结。

　　“关雨，不是每条路都必须直行到底……有时候我们需要拐个弯。”徐习知笑着看了她一眼，仿佛是要让她切实地体验一般，悠然地将车从直行道驶入了左转弯车道。

　　*

　　关雨听了徐习知的话，先去健身房跳操、骑单车。心里那些烦躁、不爽……还有一丝惴惴不安的情绪随着汗水一并蒸发。冲完澡、换好衣服回家，舒服地窝在柔软的沙发里开始写计划书。

　　当天的晚间新闻播放了记者探访康明的片段。

　　记者将研发中心走了个遍，十几间实验室、中控室、研发等各部门运行正常、井然有序。入镜的康明人个个精神抖擞、认真专注又充满活力。片段还带上了食堂与乒乓球运动室的画面。下午五点半，许多员工在食堂吃晚饭，在接受采访的时候无不对做为免费福利的自家食堂感到骄傲。

　　孟光曜的头发特意打理过，穿白衬衫灰西服，系着灰蓝色领带，像个大明星一般泰然自若地在镜头前轻描淡写地回答记者提问。传奇之所以被吃瓜群众津津乐道，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由于他那张好看的脸。

　　“我们的一个实验室的个别项目的确因为控制系统的故障出了状况，但所受影响都在可控范围内。我们的系统合作商已经排除了故障，并将加强运维杜绝此类事故再发生。”

　　“康明有十几个实验室，同时进行的研发项目愈百个，不会因为个别实验出问题而拖累整个公司的发展……”

　　“没有第一时间对外发布是因为我们还未核实完所有的数据，并非故意隐瞒。大家可以去网上看，我们的正式公告已经发布了……”

　　女记者一直在微笑，眼睛闪闪发亮，似乎已然沉醉在传奇的侃侃而谈之中。

　　“嗯……对于昨天网上爆出的新闻，孟总有什么感想？”

　　“知道有不少人在关心康明，我很感动。”

　　“哦，那么对爆料的人呢？”

　　孟光曜看了下镜头，耐人寻味地一笑：“感激……他们是鞭策康明前进的动力。”

　　关雨在网路上搜到了整个采访过程的视频，时长半小时。下面有人评论说这是有史以来，孟光曜第二次在媒体面前曝光如此之久。镜头下的传奇总裁优雅帅气，高冷淡然，偶尔一下勾唇浅笑，如同冰山融化。

　　采访再度掀起网民的热议，舆论风向开始了逆转。看着上万条留言一半是“帅呆了”“完美男人”之类的字眼，关雨不由地感慨这个颜值至上的时代。长得好看的人，逆风翻盘也格外轻松。

　　隔天下午三点，关雨准时把计划书发给了周琛。

　　不管对方提出什么样的修改意见，设计和编程都不会受影响，于是关雨不等任何反馈，直接着手写设计。毕竟两个月的期限委实太短，从头开始就分秒必争为上策。意外的是，当天晚上九点，她就收到了周琛的回复---不得不说，这个总裁特助还挺敬业。

　　关雨打开附件浏览了一遍，所幸只是修改了其中两个不太关键的时间节点，不是大问题。接下来的几天，关雨把自己锁在家里，除了下楼扔垃圾便没出过门。

　　这套八十平米的两室一厅是毕业之后习知替她找的。她本想租一室一厅省钱，但这套的租金其实每月也就贵了三百块，而且装修还是新的。习知说，要不是房东突然要出国急着走，怎么可能租这么便宜？错过这村就没那店。她觉得很有道理，赶忙付了三月租金和一月押金。

　　这三年过去了，房东一直没问她涨价。代理人说看在她将房子保护得仔细，每个季度的房租又交得准时，就不计较一点小利了。而她在这里也住得很舒服，大家各取所需吧。

　　关雨全副心思扑在这个项目上，不停地写设计、改设计，沙盘推演再调整。有时候，早上从床上爬起来可以一直折腾到晚上爬上床。三餐均是外卖---偶尔，习知过来帮她看设计的时候会顺便带一些吃的过来。

　　这几天，网络上关于康明的负面声音少了许多。然而股价虽有所回升，走势却依然无力。有机构分析说，市场观望情绪浓厚，或许要等到第四季财报出来才会有所改观。

　　孟光曜也没着急再发布任何新闻，只让周琛每日下午去医院“探望”蓝雨晴。几家基金公司却坐不住了，联合申请召开股东大会。

　　这几家基金公司只是小股东而已，公司的另一个主要股东是投行里鼎鼎有名的银乔资本。

　　其实当初拟上市时都是曾怀礼与银乔接洽，接受他们进来的主要原因是看重其上市资源以及成熟的融资运作模式，包括这几家基金公司也是银乔一并带进来的。

　　孟光曜只醉心于实验，上市的所有准备工作包括路演均是由曾怀礼这个副总出面处理。然而这小子生性懒散，上市之后就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经常不来公司。今年八月竟然就彻底消失，对公司的事情再不过问。

　　孟光曜看着日程表上标记着明天下午3:00股东大会，正蹙着眉头想是不是应该换一个副总，舒缓的交响乐奏起---是他刚换不久的手机铃声。

　　扫了一眼来电显示，短暂的愣怔过后手指划过绿标，再点开外放，曾怀礼夸张的问候立刻蹦了出来，孟光曜冷声：“你还知道打电话回来？”

　　“想我了？”

　　“别废话！有事说事。”

　　“没什么，夸夸你。采访我看了，表现不错嘛。想不到你会亲自出马，是揉和了美男计吗？我看那个女记者脸上都快笑出两朵花了……”

　　“夸完了？”

　　“哎---”像是预料他会挂电话，曾怀礼连忙话锋一转：“银乔的负责人刚刚找到我，说有救市的方案要面谈。我约了她下午四点去公司，你接待一下好好聊聊。”

　　“什么方案？”

　　“聊了就知道了呀……我没时间啦，就这样……”

　　……

　　孟光曜只好掐掉手机的忙音。

　　这个曾少爷，也不说人在哪里、什么时候回来。幸好曾老爷子还有个能干的大女儿帮忙打理曾氏，否则非被这个不靠谱的儿子活活气死！

　　孟光曜在下午的日程表上标注“4:00银乔”，并通知了周琛。之后他就专注地琢磨实验去了，直到下午四点周琛准时领了一个人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