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底的笑意渐渐消失，薄唇紧抿，“那就再让它变成现在。”
姜昭垂眸，掩盖了眼底的不耐烦，她只是哄他的，他怎么可以真的当真呢，难道一定要她说得决绝吗？
姜昭很纠结，闻祈京起诉的事给她留下了阴影，她不想把事情做绝，最好是对方能死心不来找她但又念着她的好，不给她找麻烦。
她想了想，作出为难又纠结的样子说：“可你真的能对我离开你后经历的事毫无芥蒂吗？”
“其实之前在沪城碰见那次，我骗了你……我在离开你后，谈过一次恋爱。”
她咬唇，“就凭这一点，我就知道我们不会有以后了。”
以唐淮景这种傲慢又占有欲极强的性子，肯定接受不了遇见他之后还和别人在一起。
可姜昭却听他沉默几秒，说：“这件事，我知道。”
他深呼了一口气，听她主动提起这件事，虽然依旧气得太阳穴发胀，但或许是被她惹得底线一次次降低，竟诡异地生出了几分欣慰。
“我可以接受。”
姜昭：“……”
他为什么会知道，知道了竟然还能接受……
第72章 荒谬
这太荒谬了。
姜昭难以想象唐淮景会给出这样的回答, 这一点也不像他。
她无由来地感到一种抗拒和恐慌，这就是爱情吗，让一个人变得不像自己。
常人觉得爱情浪漫, 她却看它可怕, 像一只披着美丽外表却具有欺骗性的怪物, 在不知不觉中蚕食着宿主的理智，让宿主变成爱情的奴隶。
想到这里的姜昭突然生出一种更荒谬的想法, 可她……不就是这样的怪物么，欺骗他们, 蚕食他们的理智, 达成自己的目的。
见她低着头久久没有说话, 唐淮景不禁问了一句：“怎么了？”
姜昭没有急着回答，她想，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其实就是扫雷和调教的过程, 要么就是踩到雷了, 被炸得遍体鳞伤后悻悻离场, 要么就是一方调教另外一方、或是互相调教，从而让彼此在一起更加愉快。
如果一定要有改变，她自私地希望对方是被调教的那个，只有这样，她才不会害怕自己有天也会被爱情这个怪物缠上，丢失了自我。
在唐淮景再一次追问她的时候, 她抬起了头, 看向他。
她表现得很无害，又愧疚, “抱歉，我刚刚想得有些久, 这对我来说……真的很难做出抉择。”她又变成了那个美丽又具有欺骗性的怪物。
唐淮景抚着她的头发，说：“没关系。”
在她承认她爱过他后，他对她的耐心和底线再一次降低了。
“所以你的答案是……”
“我……”
姜昭刚发出一个音，唐淮景就轻轻将她的身体往自己这带了一点，“不要让我失望好吗？”
声音也很轻，低沉的，伴着胸腔共鸣，像有几分祈求。
姜昭没有回抱他，只说着早已想好的拒绝说辞：“我曾经去过一次唐家，离开的时候就在暗暗发誓，今生绝不会来第二次了。”
“唐淮景，我们之前隔的东西太多了。”
“只要你愿意，这些事情我都可以处理好。”
“可那太累也太麻烦了不是吗，你了解我正如我也了解你，爱情不是你生命里的全部，我也不是你生活里的全部。”
她眼里泛起泪花，像是不舍，可表情又是坚定的，像他过去认识的那样，看似柔弱，却向来心智坚定。
这一刻，唐淮景心底铺天盖地涌起了深深的无力，和对将要到来结局的憎恶，他着急了，他迫切地想做点什么，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也不知道要怎么向她证明。
上一秒她还承认他们相爱过，下一秒就要说告别，这落差要让他如何接受。
唐淮景眉头痛苦地拧在一起，他紧紧抱住姜昭，几乎快要喘不过气了，依旧一遍遍在她耳边重复：“你相信我……”
她却回：“抱歉，我们还是以后不要再见了。”
倏地，心脏死死皱成一团，比之前更深的痛苦击溃了他，就像有人活生生挖去了在他身体里扎根的一块血肉，也是他细心呵护了好几年的存在。
可从这一刻开始，被挖去的地方再不会长出新的血肉了。
第73章 异国
和唐淮景分开后, 姜昭继续在京城待了几天，等办好了签证等一堆材料，才回到了父母身边。
当姜昭提起自己要去留学时, 姜父姜母一开始并没有松口, 担心她在外面照顾不好自己, 也舍不得她一个人走那么远。
姜昭只好又宽慰又撒娇，好不容易才说服了他俩。姜父姜母既骄傲又无奈, 女儿总归是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 成长得都有些不像他们这个家庭教育出来的, 虽然不舍, 但他们也希望她能追求她想要的东西。
于是后面几个月，姜昭便一边在家陪父母，一边报了语言课和专业课上着, 慢慢找回学习和创作的状态。
祁同几乎每隔段时间就会抽空来见姜昭一次, 偶尔较闲时, 还会提前到去接她下课，再带她去吃饭。
两人相处的挺融洽，姜昭会主动和他谈起近期有趣的见闻、分享学习上的感悟，只是对他的态度却始终都像是对待好朋友，一点也不亲昵，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她身边没有别人的出现。
细水长流的稳定感情么？稍加说服自己, 祁同倒也能接受。
就这样很快便到了秋季开学前夕, 祁同和姜昭坐上了飞往伦敦的航班。
落地办好一系列操作后，两人推着行李往外走, 酒店派来的接车司机一早便在外面等候着，主动将他们的行李搬上了后备箱。
果然是钱到位了什么都好说, 他们没费什么心神就到了目的地。
姜昭先前在商务舱里睡了一觉，到了后没什么困意，在酒店小做休整了会，换了套衣服便和祁同出去吃了顿晚餐。
第二天起来，祁同带姜昭去他提前定好的房子看了一圈。
姜昭还挺满意的，是她喜欢的高层大平层，房子里的生活用品也基本上都提前准备好了，她直接拎包入住即可。
祁同看出她心情不错，便问：“喜欢吗？”
姜昭指尖划过沙发上米色的沙发套，她走到落地窗前，看着伦敦的天际线，不假思索回道：“当然喜欢了。”
祁同走到她身后，整片玻璃上倒映出他俩模糊的身影，他低下头，伸出双手从两边轻轻搂住姜昭，定期烫染的头发微卷，发质偏硬，扎在姜昭的脸上，刺刺的，她却没偏过头。
只听祁同继续问：“那昭昭答应过的不会让我等太久，也还算数吗？”
他的声音也很轻，就像他本人白到几乎透明的皮肤，给人一种脆弱易碎的错觉。
可再怎么伪装，身后的依旧是个高大的成年男性，他的身躯几乎牢牢笼罩住了姜昭的身子。
祁同做的这一切……姜昭看在眼里，他给她省了不少功夫和一大笔开支，这也是她放任他动作的原因。
可如今她自己也有能力完成这些，他和其他人不一样，祁同现在提供给她的只能算作锦上添花，锦上添花就不是最必须的。
姜昭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我应该还可以继续持保留意见。”
祁同听见了，他低敛着眼皮，锋芒尽数掩在浅色的眸里，稍稍收紧了手臂，冰凉的肌肤贴在姜昭温热的肢体上，存在感极强，叫人无法忽视。
“用完就丢？你不能把我看作和他们一样。”
说完这句话，祁同显然不想让事情走到非要给出个答案的僵持局面，他又继续道：“你可以继续钓着我，我也可以等……”
“但我只能是你唯一的选择。”
姜昭动了下脑袋，却没给任何肯定的回复。
祁同眼神一暗，他轻声喊她：“昭昭，你看着我。”
姜昭在心底微微不耐烦地叹了口气，这种追问的答案跟废话有什么区别，过了一秒钟才侧过头。
落日的余晖透过一整面的落地玻璃，洒在她挺翘的鼻尖上、标准的平扇型眼皮和浓密的睫毛上，额前细碎的绒毛都被阳光染成金色的模样，黑白分明的瞳仁又大又圆，看向一个人时，似乎总带着深情和真挚。
她总是这样，总让他在明知她骗人的情况下，还忍不住相信她，就似乎有一套自己的行事准则，和她相处时，总会不设防地按照她的步伐走。
“你就是仗着我喜欢你……”祁同盯着她的眼睛喃喃，姜昭睫毛小幅度扑闪了下。
“算了。”祁同松开了她的身子，拿起搭在一旁沙发上的外套，利落地穿上，那是他刚刚帮她搬行李热了脱下的。
他眼里带着几分温柔，对姜昭道：“走吧，出去逛逛。在我走之前，把你还需要的东西备齐。”
凝滞的气氛重新开始流动，姜昭笑起来，说：“好呀。”
由于出门后没多久天就黑了，两人逛了会就回了酒店，将采购的任务留到了后面几天。祁同在他走之前还是带姜昭去买了辆车，一来想着这样会方便许多，二来则是出于安全考虑，她自己开车能避免许多乘坐公共交通、和人接触的场合。
等弄好了一切，祁同差不多就要回国内了，他没法在这边陪她待太久。
机场外，祁同看着乖巧站在自己跟前的姜昭，实话实说，他放心不下。
前几天一直待在一块还好，真到了分别的时刻，他才意识到这究竟意味了什么。
祁同有些怕她接触华人留学生的圈子，他送她出国精进学业，却不想当冤大头给她提供平台供她寻找下家，更别说这里面还有各种鱼龙混杂的情况。
祁同没办法，他掏出手机操作了几下后，姜昭的手机紧接着随之一响。
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姜昭点开一看，是银行的短信，祁同竟然往她卡上又打了一大笔钱。
她有些诧异，“你怎么……”
祁同蹙着眉，表情严肃道：“需要什么跟我说，别和乱七八糟的人来往。”姜昭学的是艺术，他算不上了解，但或多或少也知道艺术烧钱，光是买各种材料就是一笔大支出，他担心她到时候钱不够花。
姜昭睨了他一眼，“原来是担心这个才转钱。”
瞧她这个反应，祁同心里多少有底了些。
他将她拉进自己怀里，叮嘱着：“照顾好自己，有时间我会来看你的。”
姜昭顿了顿，还是回抱了一下他，安慰道：“你也是，还有……别担心。”
祁同心软了，只想再留下来多陪她待几天，毕竟等他再次落地后，他们就要隔着八千多的直线距离和七八个小时的时差。
“再不进去就该晚了。”姜昭在他怀里小声提醒道。
祁同只好放开了手，他盯着她看了好一会，随后低头，拉起自己的行李箱，道：“那我走了。”
姜昭打趣：“好啦，怎么显得这么深沉，又不是见不到了。”
祁同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于矫情了，只好附和了一声：“也是。”
他说：“你先回去吧，我看着你走放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