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哥塔身高一米九五,和岳峙一样看着偏瘦,但其实全是肌肉,体重至少有一百六十斤,青梨和猎鹰一起,把辛哥塔放上蒙格玛的背,用绷带把两人缠绕在一起。
“快点走!”蒙格玛往辛哥塔之前隐蔽的地方跑,“政府军里肯定有问题!”
青梨抱着辛哥塔的两把枪跟在后头,看着辛哥塔长长的腿软塌塌地甩动着,感觉自己好像在做噩梦。
她跑出去十几米,又回头看了一眼,他们刚才呆着的地方已经烧起来了,她摸了一把脸,干干的,只在嘴角的地方不小心蹭到些血迹,不疼。
科技用在武器上,给那些无辜的人,举行了一场盛大的火葬。
第68章 68.碎裂(四)
辛哥塔发现和青梨的通讯中断的时候就察觉了不对。
因为蒙格玛刚才还有一边端着枪突突,一边和他吐槽,“Cherry成老板媳妇以后成资本家了,还想着要瓜分我这次任务的佣金呢,本来就没多少了,老子活着真不容易啊。”
“你切她的通讯试试。”他对蒙格玛说。
过了一会儿,蒙格玛的声音在辛哥塔耳机里响起来,“不行,没回应,应该是敌人在搞鬼,你别担心,她就在村口的房子里好好待着,不会有问题的。”
结果蒙格玛刚说完,辛哥塔就看到那间房子被炸塌了一半,他本来趴在地上,瞬间就弹了起来,“青梨待命的地方爆炸了。”
他又重复呼叫了青梨好几次,依然没有任何回应,“我去看看。”
蒙格玛最后劝了劝他,“你别着急啊,她要被埋了你就和她一起撤回去,她要是不见了那就是没事儿,我会去找她的,你也重返据点就行。”
之后蒙格玛再也没有联系到辛哥塔。
辛哥塔很快就跑到塌了一半的房子跟前,简陋的窗户木框还在,周围没有青梨的身影,他猜青梨应该是因为某些突发状况离开了这里,正准备返回,就听到了一阵哭声,在被掩埋住,还勉强支棱着的另外半间房子里。
他往前走了两步,刚扒开几块土砖,腿上一阵剧痛,他瞬间跪倒在地。
狙击手!
他连忙趴在残存的矮墙后,往子弹来的方向看去,村里一片混乱,什么都看不见。
他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大腿,正汩汩往外流血,子弹还卡在里面,看样子是小口径子弹,不然他的腿骨一定会被打断。
辛哥塔看了一眼哭声传来的方向,拖着无法动弹的腿,向另一边移动,以防对方为了攻击他误伤里面的人。
他爬进对面那户人家,里面已经没有人了,墙角堆放着些干柴和杂物。
他正要撑着身体站起来,一枚手雷直接扔在了房顶上,随着爆炸声响起,房顶被炸开,直径超过十五厘米的粗重木椽砸了下来,敲在了他的后脑,他几乎瞬间失去意识倒在了地上。
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响起,不知是谁发动了密集的攻击,他勉强睁眼看了看,墙壁裹着木柴和杂物向他劈脸砸来,他艰难用手挡了一下,眼眶一阵要命的剧痛,他连喊都没喊出来,彻底昏迷了过去。
青梨他们护着辛哥塔到了集合的地点,所有人都到齐了。
岳峙看了她一眼,“先上车,之后的事情交给政府军,我们回指挥部去。”
青梨没有看他,她找啄木鸟要了些止血粉,和蒙格玛上了一辆车,给辛哥塔大腿的枪伤做了简单的处理,然后把另外一条被砸断的腿固定了起来。
他们的吉普一路飞驰,半小时就到了六十公里外的指挥部。
结果车子一停下,就被荷枪实弹的政府军围了起来。
岳峙看了一圈,脸色阴沉如雨,“我们本来可以自己救人,也不用把事情搞得这么大,是你们自己要除掉这个组织才加入了我们的计划,说得好听是帮忙,是想把我们和组织全部赶尽杀绝吗?”
之前那个中校站出来,看着岳峙,“岳先生,你涉嫌在我国境内使用非法化学武器造成屠村惨案,现在被逮捕了,你的手下也要全部被关起来,武器全部收缴。”
岳峙笑着点了点头,“很好,原来是在这里等我。”
他们没有反抗,就凭二十几个人和部队冲突那纯粹是活腻了找死。
“别怕,我们很快就能回家了。”岳峙嘱咐了其他人几句,最后对青梨说。
青梨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垂眸没有说话。
岳峙牙关紧绷了一下,心里涌上一种难言的烦躁,他一把拽过青梨,在她双唇上狠狠亲了一口,直到把她刚咬破才勉强不流血的唇又吸出血腥味来才放开,“等着我。”
他被部队带走了,剩下的人也平静地上缴了自己的武器甚至是防弹背心。
西极放下那把从组织狙击手里缴来的AN-94突击.步枪时还骂了一句,“妈的,老子还没过瘾呢。”
青梨很想问怎么才算过瘾,杀了组织两百多人不过瘾吗,看着村子六百多人无辜被屠还不过瘾吗。
可这句话说出来她就会像一个白痴,一个怪胎,所以她最后什么也没说,麻木的克制甚至让她头痛起来。
他们倒是没有被转移,就地被关在一顶军用帐篷里了。
“我需要医疗箱!马上给我医疗箱,事情总会水落石出,要是我们清白了,我们的人命就全部算在你头上!”啄木鸟检查过辛哥塔的状况后就开始对着外面看守他们的士兵大吼。
对方没有反应他就用英语、法语和西班牙语挨个儿吼一遍。
青梨看着地上气息越来越微弱的辛哥塔,起身走到啄木鸟的身边,眼神冷绝地盯着那个士兵,“现在就给我们医疗箱,不然我就闯出去,除非你打死我。”说完她往前走了一步,甚至一把抓住了对方抱在怀里的步枪。
“你们先等着。”那个士兵神色不安地看了她一眼,拿下腰上的对讲机到一边去讲话了,十几分钟后,两个人送了两个大医疗箱过来。
其他人尽量远离,在这个逼仄又闷热的帐篷里给他们腾出一点地方。
猎鹰把好几个强光手电筒绑在一起挂在天花板上充当手术灯。
啄木鸟赶紧开始给辛哥塔治疗,取下他脸上罩着的那个不锈钢杯子,看到那根一指粗的枯枝的瞬间,他“啧”了一声,皱眉一脸严肃,“这个眼球保不住了,只能摘掉。”
青梨怔住了,“摘掉?”
“废话!都这样了怎么可能保得住!”啄木鸟给辛哥塔打了一针麻药,拿出碘伏,“你挡着他的口鼻,我先消毒。”
青梨木着脸,几乎是一个指令一个动作,拿着厚厚的纱布挡在辛哥塔高挺的鼻梁上,看着啄木鸟把整瓶的碘伏倒在辛哥塔的上半张脸上。
“这里环境太差了,但是放着不管死得更快。”啄木鸟抓住那根枯枝,抬头看青梨,“要不换个人,或者你转过去?”
青梨看着辛哥塔苍白的脸摇摇头,“开始吧,一定要让他活下来。”
她看着啄木鸟飞快地拔出那根枯枝的瞬间,整个人好像也要死了似的,她对自己说呼吸呼吸,可却呼吸不出来,就好像一尊无知无觉地石像。
啄木鸟往辛哥塔骤然空落的眼眶里塞了好几块泡过碘伏的纱布,表情特别难看,“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可能有颅内感染,已经深度昏迷了。”
要是感染严重的话,辛哥塔的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救救他。”青梨听到自己的声音,可她甚至意识不到自己在说话,石雕似的眼睛无光无神,“都是我的错,他不该死,不能死,你救救他。”
啄木鸟觉得她有些不对劲,但也顾不上多问,“我只能尽力,还是要早点回去,别说这里,就是尼日利亚的医疗水平都很差。”
青梨看着啄木鸟从辛哥塔消过毒的眼眶里摘除了残余的眼球组织,装进了一个医疗废弃物袋子,缝合了里面的伤口和几乎被划开的眼睑,最后用绷带将眼部一圈圈缠起来。
真是奇怪,那么湛蓝的犹如天空一般的眼睛,受伤后也不过是黑红的组织,完全看不出往常的样子。
整个过程她都没有移开视线,专注地像是看解剖过程的医学生。
啄木鸟拿出抗生素给辛哥塔输好,才终于松了口气,“接下来就听天由命了。”然后又马不停蹄地开始处理辛哥塔腿上的那颗子弹。
“他的手很烫。”青梨捏了捏辛哥塔的手说。
“因为已经有细菌感染了,肯定会发烧的。”啄木鸟说着,从辛哥塔的腿里夹出了一枚5.56口径的子弹,“要是换成12.7的,他这腿也得废。”
青梨看了眼那枚子弹,没有说话。
终于所有的治疗过程都结束了,啄木鸟身上全都被汗浸透了,他长长舒了口气,“热死我了,好歹给我们弄个风扇来。”
医疗箱已经是破格了,显然不可能给他们再弄个电风扇,实际上那之后整整一个白天,他们都没有被转移,也没有接到任何消息。
天气实在太热,每个人都很烦躁,但也只能忍着。
青梨看了眼异常沉得住气的西极,给辛哥塔的腋下和大腿根部换了两条毛巾。
辛哥塔一直在昏迷,而且在持续发烧,为了给他降温,她只能按啄木鸟说的,用这种原始手段。
政府军给他们搬了一个四十升的塑料水桶过来,但这里有二十四个人,平均到每个人也不足两升,青梨凌晨开始就一口水都没喝,她把水都用来给辛哥塔擦拭身体降温了,除此以外,她也几乎乜有再说过一句话了。
梁津端了杯水给她,“天太热了,不摄入水分会中暑的。”
青梨还是抱腿坐在辛哥塔身边,就好像没有听见他的话。
梁津蹲在她面前,看着她没有表情的脸,“你不要担心,先生肯定会没事儿的,我们也很快就能离开这里。”
青梨终于有反应了,她动了动迟缓的眼珠,看向梁津,声音嘶哑,“担心?我不担心。”
梁津看着她异常的反应,心里惴惴,表情难看,“什么意思?”
“这都是计划中的事情,一切都在你和他的掌握之中,我有什么可担心的。”青梨说完,又垂眸看着地面了。
梁津的喉头滚动了一下,“青梨……”
“他打算什么时候带我们离开。”青梨问,“等辛哥塔死透吗?”
第69章 69.碎裂(五)
岳峙的事情几乎在第一时间就传遍了世界各地,那些新闻通告都好像是知道会发生什么提前写好的似的,铺天盖地,说着相似的捕风捉影的消息。
因为非法石油交易,岳峙和尼日利亚非政府武装合作,但最终因为利益分配反目,双方发生武装冲突,并在过程中使用了联合国明令禁止的铝热剂.□□,造成超过四百多平民死亡,一百多人不同程度地受伤。
新文不仅配图了岳峙不同往常穿着一身黑色特战服,装着各种武器被军队带走的画面,还有很多侥幸活下来但是被有严重烧伤躺在病床上生不如死的画面。
舆论的引导让岳氏的股价开始疯狂下跌,财富不断蒸发。
这件事被关起来的青梨他们也都猜到了,但不清楚新闻具体的内容,因为他们没有通讯工具。
梁津听到青梨的话眉头瞬间打了个死结,“这都是李潮科的计划,政府军是因为他才主动联系我们的,铝热剂.□□肯定也是他想办法提供的,一切都是为了栽赃陷害。”
青梨拿下辛哥塔额头上的毛巾,用水打湿再重新放上去,“是吗。”
梁津看着她的动作,“你不觉得你和辛哥塔走得太近了吗?”
青梨终于抬起头,“我没有啄木鸟的技术,不能给他做手术,也没本事现在就给他弄来抗生素或者把他送回新加坡接受治疗,他是因为去找我才变成现在这样的,你的意思是我应该坐在旁边看着他死了,这样才算是有分寸吗?”
梁津叹了口气,“我们是多年的同事,我也不想他遭遇这种事情,但你也不能因为他连水都不喝。”他把手里那杯水往前递了递,“你要是倒了,就没人照顾他了。”
青梨从辛哥塔的裤腰里拿出两条毛巾,接过梁津手里的水着直接倒在了上头,“没事,反正这样下去,在我倒下之前,他就会死了。”
就像她说的,辛哥塔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本来就是个体色很浅淡的人,到傍晚的时候,本来就白得反光的皮肤从原来那种带着淡淡粉色调,会被人调侃着叫“水蜜桃”的样子变成了发着死气的灰,就连浅金色的头发都毫无光泽了。
青梨在旁边一刻不停地守着,抗生素不间断地进入辛哥塔的身体,可依然没有办法帮他打败感染。
第二天上午,青梨闻到了一种类似动物死掉的腐臭味,是从辛哥塔身上传来的。
她叫了啄木鸟过来看,啄木鸟解开辛哥塔的绷带给他换药,一瞬间,那种腐烂的气味更加明显了,“伤口化脓了,这里太热了!”
青梨看着他给辛哥塔的伤口清创引流,用浸透碘伏的棉团在辛哥塔黑洞洞的眼眶里涮洗,问他,“怎么样,他还能坚持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