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柠抿着唇，又是不言语。
眼看程航没了耐心要催她，才说：“你骗我。”
程航今年二十六，如果是室友，那这个人也是二十六左右。
能有二十六左右的副教授？还是科大的。而且程航学的是金融，不是数学、也不是信息技术。
程航笑起来：“还挺精。”
季明臣和程航是做过室友，但只有两年。
那时程航读大二，季明臣则是硕博连读的第二年，因为研究生宿舍床位紧张，才搬过来和经济学院的学弟们一起住。
“懂了吗？”程航问，“以后好好和季老师……”
“那也不对。”
“哪儿不对？”
司柠低头看鞋面，小声说：“他看起来比你年轻多了。”
程航：“……”
季明臣：“……”
按照程航的说法，他读大二时，对方正在硕博连读，那两人肯定差了不少岁。
但站在一起就……
“什么叫他比我看着年轻多了？”程航眯起眼睛，“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司柠不说，只眼神在两人之间逡巡一圈，默默把“这不是明摆着的么”几个字写在了脸上。
“有人天生显老。”她好心安慰，“没事的。”
程航：“……”
没想到会听到这话，季明臣低头一笑，主动说：“我比你舅舅大一岁。”
少女有些惊讶地抬起头，一小缕刘海随风吹过额头，划过粉润的双唇。
见她不太信的样子，季明臣继续解释：“我念书的时候跳过级。后来又是硕博连读，比较省时。”
“……”
“至于二十七岁就当了副教授——”
他说话的时候，习惯迁就别人的身高，会弯下些腰，这样的角度让司柠可以更加直观地看清他精致的五官。
“大概是我赶上科大那年招聘比较急吧。”他笑笑，眼中好似盛满揉碎了的星星，亮晶晶的。
司柠心脏咚地一下，也忘了给出回应，有些慌乱地低下了头。
“这下明白了？”程航没好气地说。
司柠闷声回：“哦。”
程航哼了一声：“还我显老？明明是他显嫩。”
说着，有点儿羡慕又有点儿气愤地看向季明臣：“你现在进班，是不是还有不少不知道情况的女生以为你是学生，过去跟你搭讪？”
“……”
“你这张脸就是招摇，还骗人。”
季明臣含笑摇摇头：“你是来叫我们进去的吧。”
程航这才想起过来的目的，也不再计较刚才的话了，说：“开饭了。我们边吃……你这手里拿的什么？冰棒？”
那些莫名其妙的感觉瞬间被冲散，司柠一下子清醒过来。
程蔓明令禁止她吃寒凉食物，更别说冰淇淋不仅凉，还是垃圾食品，且今天天气还那么冷……这要是被发现了，就是数罪齐发，非得严惩不可。
司柠皱了下眉头，面上努力维持镇定，盘算该如何让程航不去告密，刚要开口就听——
“捡的。”
司柠：“……”
程航说：“好端端捡这个干什么？”
“从那里刮进来的。”季明臣指指护栏，“我也是准备顺手扔掉。”
“哦，那肯定是哪家小孩乱丢垃圾。”程航随口说，冲司柠挑了下眉，“我还以为是你又犯禁呢。我可是绝对不会包庇你的。”
司柠：“……”
相由心生，活该你显老。
插曲就这么过去，大家进屋吃完饭。
季明臣经过身边时，司柠小心地偷看过去一眼。
男人神情自然，仿佛说的话就是实情。
*
程蔓这个月出差。
家里除了司柠，只有负责照顾她的张阿姨。
程家的规矩多，阿姨不能在主桌吃饭，司柠面对突然多出来的两个人，有些拘束。
过程中，基本都是程航在说，季明臣应和。
通过他们之间的对话，司柠也清楚了为什么季明臣会来给她做家教。
季明臣前年帮同事的孩子辅导编程竞赛，把一个最好成绩拿过第九名的学生教到拿了全国第一。
程蔓得知后，又了解到程航和季明臣之间的渊源，命令程航搞定这件事。
“好好学，知道吗？”程航点点司柠，“多少人求着上季老师的课，都没座。你这可是VIP待遇，得珍惜。”
“……”
谁求谁去，她又没求。
司柠借着夹菜，往对面瞄。
只见那人对她不作回应的态度并没有不悦，慢条斯理地吃着东西，不发出丁点儿声响，家教涵养好到她这个专门上过饭桌礼仪课的人都自愧不如。
司柠心想，这人要是教礼仪课，大概也能教出来一个全国冠军。
吃完饭，三人去了客厅。
司柠独享最大的长沙发，季明臣坐右边的单人沙发，对面是程航。
水果吃到一半，程航接了个电话，去了旁边的小会客室。
本就不怎么热络的气氛，这会儿更是尴尬。
司柠垂着眼，犹豫要不要走人。
不想对方在这时开口：“听你舅舅说你有学过奥数？”
点头。
“喜欢数学？”
摇头。
司柠以为季明臣肯定会问为什么？可他没有。
他只是端正地坐着，表情温淡，没有好奇要窥探她的意思，也没有借此说教学生学奥数好，又或者像她以前接触过的那些名师，自信满满地告诉她：没关系，学一段时间你就会喜欢上。
司柠觉得季明臣和其他人有些不一样。
但要说具体哪里不一样，他们仅仅相处了一个小时而已，也谈不上。
接电话的程航一去不回。
在这过于漫长的安静中，司柠主动问了一个问题。
“为什么帮我？”
“什么？”
司柠转头看花园，嗫嚅：“袋子。”
季明臣明白过来，回答：“爱护环境，人人有责。”
“……”
明明是撒谎，还这么冠冕堂皇。
司柠戳着果盘里的芒果，不知道该怎么继续问。
季明臣放下手里的杯子，身体稍稍向前倾，声音略有低沉地说：“能告诉我为什么要吃冰淇淋吗？”
她瞥了眼小会客室，有些计较他不告诉自己原因，板着脸说：“不能。”
季明臣听了，笑笑没说话。
“……”
这人总笑什么笑。
司柠一点儿猜不透眼前这人，懒得再维持基本的礼仪，准备回房间做作业。
但好巧不巧，程航打完电话回来了。
他看看手表，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说：“你们下次上课时再彼此了解吧。明臣，我送你回去。”
“我打车就好。”季明臣起身，“你忙。”
程航不让，去车库取车，让司柠送人到门口。
入了夜，漆黑的天空没有一丝星光，空有一轮明月。
司柠按要求陪同季明臣站在门口等，虽没表现出多么不情愿，但也绝对不是多乐意。
尤其她想着这人不和她说实话，就不太高兴。
可细究起来，好歹也是帮了她，她还有什么不高兴的？她想不明白。
一阵凉风袭来，司柠打了个喷嚏。